第11章 (11)
裏。
一個在諸國史官筆下能與他們爺比肩的人物,智慧謀略又會差到哪裏去?
慕容玄無不擔心地道:“這齊雲謙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讓人着實摸不透啊。”
“既然他要唱戲,那我們就好好地等着看戲。去猜他做什麽?你猜得準?”墨敬骁微微眯眼,狹長的鳳眸像一條優雅的弧線。
慕容玄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爺說的是,是子瞻之前想狹隘了。”
東邊有狄老将軍的三十萬鎮東軍鎮守,他東齊想要過來,那麽多年早就過來了,不差這一朝一夕。
“嗯,不過人還是要防的。”墨敬骁頓了下,道,“讓零七去東齊看着吧。”
“他去也好,正好弄清楚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慕容玄當即走到桌邊,提筆寫了一張小紙條,而後走到了窗邊。
一個黑影掠過,将他的小紙條取走,然後以最迅速的方式傳遞出去。
屋中,狻猊造型的香爐裏,一縷一縷幽香飄出,白色的霧氣幻成猙獰模樣,又不着痕跡地融入了周圍的空氣裏。
慕容玄忍不住唏噓:這天下,從無一日太平。
久等慕容玄不來,寧玉槿吃飽喝足之後就開始犯困,坐在那裏腦袋上上下下一點一點的,好像搗米的杵。
一零八在一旁無不擔心地想:她會不會睡着睡着一頭撞到桌上去?
好在慕容玄終于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寧玉槿一下驚醒,睜大一雙睡眼問:“可以去看雪蟾了麽?”
“可以可以,咱們這就去。”慕容玄連忙應道,一路上都在表示濃濃歉意。
寧玉槿倒是沒什麽好生氣的,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她拿也拿了吃也吃了,再說什麽就不好了。
說到拿,她想了下,還是把那烏木盒子遞給慕容玄面前,問他道:“慕容先生,你能打開這盒子麽?”
“這個!”慕容玄詫異地一挑眼角,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小盒,看了一眼之後又飛快地還給了寧玉槿,“這小盒,還請三小姐收好。”
他說得鄭重其事,害得寧玉槿也跟着緊張起來。
這裏面該不會裝着什麽國家機密吧?
她忙将那小盒子塞給慕容玄:“要不你幫我拿去還給定王殿下吧,能為殿下服務是咱的福氣,哪兒還能要什麽謝禮啊。”
都怪當時手賤,墨敬骁的東西,是那麽好要的麽?
別一個小盒子就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這東西還是早早脫手比較好。
慕容玄卻不收,反倒是沖寧玉槿笑了笑:“既然是爺給的,三小姐就收好吧。爺沒給你打開,說明時機還未成熟,等時候到了,爺自然會打開這盒子的。”
既然現在不能打開,那又何必現在給她?
寧玉槿總覺得哪裏哪裏不對,死活讓慕容玄替她退回去。
慕容玄推遲半天,最後不得已,只好給寧玉槿交了底:“三小姐,即便要退,那也只能是你去退。這東西是爺給你的,子瞻是萬萬不能接手的。”
寧玉槿愣了下,随即一擺手:“那還是算了吧。”
将那盒子重新收好,只當剛才她什麽話都沒有說過。
相比去找墨敬骁,收個小盒子什麽的真的不算什麽。
慕容玄在一旁打開折扇,扇着額上冷汗。
話說寧三小姐,你到底是有多嫌棄他們王爺?
小盒子的事就此打住,寧玉槿和慕容玄到了冰窖裏,将那只挑選出來的雪蟾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又查看了一下用藥情況。
不得不說,慕容玄的醫術不差,無論用藥還是用毒都相當娴熟,藥物之間的禁忌也被處理得很好,劑量用法更是比她講的還要精準,好像他就是個專業養藥蟾的似的。
寧玉槿就奇怪了,他一個人一點問題都沒有,還要她天天過來幹什麽?
慕容玄是這樣回答的:“時間緊迫,容不得絲毫差池。子瞻畢竟沒有一點經驗,要是這雪蟾出了問題,耽誤了王爺用藥,那子瞻是萬死不能辭其咎的。”
好吧,連生死大事都扯上了,寧玉槿還能說什麽。
天天來就天天來吧,反正就半個月的時間,她躲着點墨敬骁也就過去了。
053 夜半,不速之客
53 夜半,不速之客
夜半,總算是回到了全寧伯府。
寧玉槿眼睛已經完全睜不開了,一進屋就直接倒在了軟榻上,蜷縮成一團就睡了,連裏屋都懶得進了。
然而老天爺對她的折磨還沒完,她才剛昏昏沉沉地進入夢鄉,臉上突地一疼,瞬間就讓她清醒過來。
“嘶,別揪了,疼疼疼!”
她龇牙咧嘴倒抽一口涼氣,連忙伸手去亂撓,想要把那只揪着她臉的手推開,卻半天無法撼動那人半分。
屋裏沒有光,灰蒙蒙的一片,只在門窗處投下一些斑駁的光影。
她适應了一下,才模糊地看清楚面前這一團黑影是誰。
揪着她臉的手,慘白如缟素,好像是死人的顏色。而那一身黑衣罩住全身,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寧玉槿在看到那只手的那一刻就差不多猜到了來人,再加上那一身慣常帶着的陰冷,除了絕魂還能有誰?
只是,這大半夜的,他又跑來找她做什麽?
“那個大哥,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你能不能先放手?”
寧玉槿不敢再貿貿然推他,因為推不開不說,他還加重捏人的力道!
那慣于舞刀弄劍的手,帶着薄繭,稍稍一點力氣似乎就能把那堅硬的骨頭捏碎。
寧玉槿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若是再不放手,以後她就只能歪着臉見人了。
絕魂遲疑了一下,倒是真放開了。不過還不等寧玉槿松一口氣,他就直接伸手卡住了她的喉嚨!
“讓你老實一點,你聽不懂話?”
他歪了下脖子,發出一聲骨節錯位的“咔嚓”聲,語氣冷冷,帶着嗜血的陰邪。
寧玉槿的四肢被他壓制得不能動蕩半分,脖子也被死死地扣着,說話全憑着半口氣斷斷續續地往外冒:“咳咳……我……我哪裏不……老實了……”
她愛祖國愛人民愛自己,敦親睦鄰且和諧鄉裏。
她溫柔娴淑且主仆友愛,大門不出且二門不邁。
她五官端正且三觀正常,積極向上且鬥志昂揚。
請問,作為一個德智體美全面發展的好孩子,她哪裏不老實了?
“還嘴硬!”
絕魂明顯不滿意她的回答,下手又重了兩分。
寧玉槿吐着舌頭翻着白眼,小腿一蹬一蹬的,明顯連進出的氣息都要斷了。
就在她以為這輩子就要這麽莫名其妙死翹翹的時候,絕魂氣息一變,怒火沖天:“該死!”
他脖子上的壓迫感同樣清晰,在他殺意最濃的時候,提醒着他還有一道禁忌。
怒不可解地一揚手,直接将寧玉槿像破布一樣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寧玉槿頭暈眼花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直接一頭撞在了梨木雕花的椅子上,眼前似乎都在冒金星。
絕魂站在那光影之中,如同鬼魅一般飄然而至,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你若是肯給出解藥,又何必受這些苦?”
寧玉槿喘了幾口粗氣,這才緩過神來,伸手摸了摸後腦勺。
起了個包,沒出血,看樣子不太嚴重。
她也懶得起來,就那麽半躺半坐在地上,咧着嘴扯開一個笑來,嘴角牙間全是血:“‘同命’沒有解藥,如果有的話,我早就給你了。”
這話當然是假話。
“同命”當然有解藥,可她就是有也不能給啊。解除了兩人之間的禁忌,她敢發誓,下一秒面前這家夥肯定毫不留情地弄死她。
絕魂看着她那含血的笑,頓時擰起眉頭,只覺得刺眼得很。
他冷聲道:“你最好沒騙我,否則,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寧玉槿撫着胸口,又咳嗽了兩聲:“你太高估我了。在你面前我不過是只可以随時碾殺的蝼蟻,騙你?我還沒那麽大的膽子。”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絕魂冷哼一聲,突地蹲下身,壓迫性地湊到她面前來,問,“那你去定王府做什麽?”
定王府!
寧玉槿腦袋瞬間清明,才算明白絕魂深夜來找她的原因。
上次在寧家家廟,她就覺得這兩人有必然聯系,還果真讓她猜對了麽?
她頓了下,說:“我就去幫個小忙的。”
“大晚上的,幫什麽忙!”絕魂離她越發地近,近得似乎能看見那張慘白無色的臉,以及那眼中如野獸的嗜血和兇狠。
那眼神之中的戾氣太過,竟讓她有些避閃不及。
“定王府的慕容先生要研發一種新藥,需要一種藥材,我恰好會弄。他想讓我幫忙,又怕惹來閑言碎語,所以才讓人晚上過來接我,忙完之後又将我送回來!”
寧玉槿幾乎是一口氣解釋完畢,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她沒過腦子想過、事實就是這樣似的。
實際上,她完全隐了墨敬骁這一環,一言一語都不關他任何事。
絕魂半信半疑,直接伸手鉗住了她的下巴:“他在弄什麽藥?”
寧玉槿疼得直咬牙:“我就是去幫忙的,我怎麽知道!”
“那就去弄清楚!”絕魂的聲音冰冷無情,仿若來自地獄,“明日,這個時候,我再過來。”
“不是……”
寧玉槿剛想辯駁,鉗住她下巴的手就加大了力氣:“有問題?”
她立馬使勁地搖頭:“沒問題,一點都沒問題!”
“那就,好好表現。”
絕魂冷笑一聲,拍了拍寧玉槿的臉,随即慢慢地起了身。
寧玉槿只覺得眼前一花,屋中的紗幔簾子被一陣勁風帶起,而後緩緩歸于原位。
而那個男人,早已經不在了屋裏。
寧玉槿以為是自己做得一個夢,可身體的疼痛卻那般地清晰。
“丫的,下手這麽狠!”
她扶着椅子站了起來,取出小藥箱找出止痛藥金瘡藥消炎藥,自己處理身上的傷。
看着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她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将那絕魂綁起來好好地打一頓,出出心裏的那口惡氣。
“老娘好心好意地救你,你不感恩戴德謝天謝地就算了,還恩将仇報?他丫的,你以為老娘真的是好欺負的啊!”
“明天你不是要來嗎?好啊,你來,老娘非得讓你有來無回!”
“完了完了,這滿身的傷,明天怎麽跟香月她們解釋啊?難不成跟她們說,咱睡覺不老實從床上滾下來了?”
就在寧玉槿不停地碎碎念之中,身上的傷總算是處理完畢。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幾聲公雞打鳴的聲音,竟已是天亮了。
054 她明明是,沒睡醒
54 她明明是,沒睡醒
翌日,香月和香草看見直挺挺坐在軟榻上已經醒了的寧玉槿,均是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怎麽起那麽早?”
香巧有些驚奇地圍到了寧玉槿的身邊,香月則先去将手中的銅盆放在架子上,順手取過披風,給她披在身上:“早上涼,你怎麽才穿這麽點?而且你穿的,是昨天穿的那件衣服吧?”
寧玉槿瞪着一雙有些浮腫的眼睛望着她們,突然間有些很想哭。
她不會跟她們說,她才不是起得太早,而是昨天晚上根本就沒睡好吧!
“小姐,你……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呀?”香月看着寧玉槿憔悴的模樣,頓時慌了神,連忙伸手摸她的額頭,摸她的臉。
寧玉槿抓住香月的手,搖了搖頭道:“別擔心,我沒事。”
香巧在一旁也揪起了兩道眉毛:“小姐你是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不想我們替你擔心,所以才瞞着我們不說呀?”
“死丫頭,有你這麽咒人嘛!”寧玉槿伸手敲了一下香巧的腦袋,一撇嘴道,“我要是得了絕症,肯定第一時間跟你說,讓你為我哭死。”
“小姐!”香月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着寧玉槿。
說是不準香巧咒她,她自己倒是說得興起。這眼腫臉白的樣子,讓人如何能不擔心?
寧玉槿知道自己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倆小丫頭肯定是不會放心的。
她只好哀嘆道:“唉,我這是心病啊,心病只能心藥醫,旁的就是把全盛京最好的大夫找來,開最好的藥,那也醫不好我啊。”
香巧不明所以,歪着頭一臉傻傻地問:“小姐你有什麽心病啊?”
“什麽心病,還不是有些人一天都想把我嫁出去呗。”說着,目光瞅向香月,果然見她瞬間紅了臉。
寧玉槿做憂傷狀繼續說:“我一想到以後要嫁人,就那個愁啊,吃飯愁睡覺愁,舉杯消愁愁更愁。結果這一愁,自然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那不就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了麽?”
說着,繼續那眼睛餘光,可憐巴巴地看香月。
香月被她這副慘兮兮的模樣弄得頭疼,連忙投降地道:“好了好了,我以後不提就是了。你小姐你好好吃好好睡,別再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歐耶!有香月你這句話咱就放心了!”寧玉槿借此機會解決了香月,頓時心情大好,大手一揮,沖香巧道,“今天的早餐多加碟蝦餃!”
香月和香巧的嘴角同時一抽。
吃過早飯之後,寧玉槿打算好好地補補眠,然後以最飽滿的精神狀态來應對晚上的一幹事情。
然而老天爺好像存了心要跟她作對,才剛躺下,大夫人那邊就派了人過來,要她馬上過去一趟。
寧玉槿目光呆滞面如死灰地任由香月給她梳妝打扮,她這個看着鏡中的自己,連語氣都透着深深地絕望:“我算知道了,我存在在這個世上的目的,就是給他們添樂子的。我那麽善良那麽溫柔,那麽活潑那麽可愛,他們怎麽舍得對我下這麽重的手?怎麽可以全部聯合起來整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還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香巧在一旁一臉擔心地看着寧玉槿,小聲地問香月:“小姐最近沒摔壞腦袋吧?”
香月臉色凝重地道:“我覺得是吃錯藥了。”
兩人說完之後,發現寧玉槿連一句反駁都沒有,頓時間覺得自己的猜測不無道理了。
正當兩人憂心不已的時候,寧玉槿一聲呼嚕乍然響起,頓時讓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坐着也能睡着,我也真服了她了。”
香月和香巧,均是一臉的無奈。
寧玉槿真的是累慘了,以至于去大夫人的路上,她都是由香月和香巧拖着去的。
到門口的時候,香月正愁怎麽叫醒寧玉槿呢,卻見她像是打了雞血似的,瞬間精力回滿。
放開兩只攙扶着自己的手,寧玉槿伸手撩了撩額發,又理了理衣裙,還伸手拍了拍臉頰,讓那蒼白的臉色顯得健康紅潤些。
香月和香巧看見她的這一連串舉動,嘴巴越張越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小姐,你這是……”
寧玉槿眯了眯眼睛,眼角閃過一道精光:“除非是苦肉計,否則任何時候都要以最好的狀态來面對敵人。”
香巧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小姐今天好高深莫測的樣子。”
“笨!她明明是沒睡醒!”香月都不好去說香巧了,連忙緊跟在寧玉槿的身後,免得她鬧出什麽事情來。
事實證明,寧玉槿是清醒的,甚至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醒。
她進了院子,看見滿屋子的丫鬟靜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便立馬攔着香月和香巧,讓她們在外面不要進去。
一個守在門前的丫鬟見寧玉槿來了,連忙上前來迎她:“三小姐快些吧,大夫人正尋你呢。”
寧玉槿點了點頭,提着裙裾快步朝屋裏走去。
剛一進門,就見房裏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瓷器碎片、茶水糕點,幾個小丫頭正蹲着身在收拾。
她連眼睑也未擡一下,徑直地走到大夫人面前,屈膝行了禮:“母親。”
大夫人像沒看見她似的,理也不理,垮着的臉色難看之極。
旁邊麗姨娘恭恭敬敬地端過一杯茶,遞到了大夫人的手上:“夫人,這杯茶奴婢已經試過了,溫度剛好,不冷不燙。”
“你試過了還拿給我喝?當真以為我這當家主母權利不在了,你就這麽敷衍我是吧?!”
大夫人冷哼一聲,直接伸手一掀,那茶水立馬全打翻在了麗姨娘的手上。
麗姨娘顧不得自己的雙手,連忙地就跪下了:“夫人,您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是不敢對您有一分不敬的。奴婢但有一分這樣的想法,就讓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夫人聞言高高地吊起眉梢,冷聲道:“明明是你連件小事都做不好,卻說得好像我苛待你似的。你是不是也想學趙曼娘那蹄子,要将全寧伯府鬧翻天去啊?”
麗姨娘跪在一堆碎瓷片中,渾身瑟瑟發抖,卻仍就在不住求饒:“夫人,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寧玉槿在一旁低垂着頭不說話,長長的睫羽遮住眼中情緒,站在一旁好似一個局外人。
然而當她不經意地一擡頭,餘光瞥向屋中臘梅迎春的折屏背後,一雙黑瞋瞋的眼睛正望着她,目光之中滿是乞求的時候,她頓時僵住了。
055 反擊第一戰:趙姨娘
55 反擊第一戰:趙姨娘
寧玉宜。
寧玉槿這還是第一次和她對視。
平日裏看見她的時候,她都将頭埋得低低的,羞怯且自卑,想要将自己龜縮在一個殼裏。
可是現在,她那麽直接地看着她,眼中的波濤,似乎要将她淹沒。
她在求她。
求她救麗姨娘。
她小小的手緊緊地摳着折屏的邊緣,用力之大,似乎要将指甲給摳壞。
那張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倔強,明明那麽想哭,卻咬着下唇忍着不落一滴眼淚。
寧玉槿知道,她很想沖出來和麗姨娘一起跪着,哪怕地上全部碎瓷片,她也不會在意一分。
可是麗姨娘一邊跟大夫人磕着頭,一邊悄悄地在背後沖她擺手。甚至為了讓她不出來,麗姨娘還撿了一塊碎瓷片握在手中,将那柔軟的手心染了血。
多麽母女情深。
寧玉槿不知道自己該羨慕她們還是該憐憫她們,總之當她看到寧玉宜那雙眼睛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要幫她了。
她是她的妹妹,她只有八歲。
寧玉槿上前了一步,再一次給大夫人行了個禮:“母親,能否容女兒說兩句。”
“你?”大夫人這次倒是看向了她,只是臉上全是冷笑,“你有什麽好說的?讓你去辦件小事都辦不好,也是個廢物!”
寧玉槿不在意地笑了下,恭敬地道:“女兒有辦法讓母親把趙姨娘手裏的幾個鋪子全收回來。”
來時香月已經打聽清楚了,讓大夫人大發脾氣的原因,就是今早寧仲儉交給趙姨娘的幾個鋪子。
那幾個鋪子都是盛京城裏的旺鋪,是全寧伯府很重要的一部分收入來源,結果就被寧仲儉那麽輕易地給趙姨娘了。
後來一打聽原因,原來趙姨娘說對寧仲儉說,寧玉凝如果要出嫁,按照全寧伯府的規矩,嫁妝上肯定要比嫡長女寧玉雁的低一些。不過寧玉凝要嫁的人是定王爺啊,這嫁妝若是少了,怎麽說得過去?
而且她好歹也算是寧玉凝的親生娘親,自家女兒出嫁,她卻沒能力添些添箱禮,這不是讓人笑話嗎?
諸如此類。
其實趙姨娘說的這些理由都是些廢話,說來說去就是惦記上大夫人手裏的家産了。
寧玉槿估摸着當時寧仲儉正在興頭上,什麽小心肝兒小寶貝的親熱得不得了,趙姨娘說什麽就是什麽,要什麽寧仲儉就給什麽了。
可憐大夫人性子那叫一個直,聽到寧仲儉要鋪子給趙姨娘,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發了火。
後來兩人大吵了一架,寧仲儉甩了一句“不可理喻”便離開了。大夫人再怎麽發脾氣,那幾個鋪子的地契卻也還是如願地到了趙姨娘的手裏。
大夫人心裏憋着一口惡氣,可不得找麗姨娘以及她這種炮灰來出出氣麽?
聽見她說有辦法收回鋪子,大夫人臉色倒是變平和一些:“你倒是說說看。”
“這……”寧玉槿遲疑了一下,目光瞥向了麗姨娘。
大夫人見此不耐煩地沖麗姨娘一揮手:“好了好了,你下去吧,看着都煩。”
“謝夫人。”麗姨娘又磕了兩個頭,感激地看了寧玉槿一眼,這才忍着痛起了身,踉跄着退了出去。
大夫人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寧玉槿抿唇一笑,開口道:“母親,您知道趙姨娘為什麽敢開口要這幾個鋪子、且父親會給嗎?”
大夫人面色不善地道:“還不是因為那蹄子狐媚功夫了得。”
寧玉槿搖了搖頭:“非也。趙姨娘之所以會要這幾個鋪子,是因為這幾個鋪子都是全寧伯府的財産,而不是母親您帶來的嫁妝。”
“我的嫁妝,她倒是敢動!”大夫人一聽,當即就怒了眼。
瞿氏是當朝禮部尚書的嫡長女,翰林院瞿閣老的嫡孫女,家裏世代為官,給她的嫁妝自然是豐厚無比。
寧玉雁出嫁的時候,她就添了不少添箱禮,浩浩蕩蕩地排場從街道上過,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
而她還有一個兒子寧元致,如今也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那些嫁妝,她還要給她兒子撐場面的。
寧玉槿當然知道這些,慢條斯理有條不紊地道:“這便是趙姨娘的狡猾之處了,她問父親要您的鋪子父親肯定不會給,她問父親要伯府的鋪子,父親就不好拒絕了。”
“可這後宅是我在當家,鋪子是我在打理,全家人的吃穿住行全是我在安排!”大夫人說到這裏,一臉要吃人的表情。
趙姨娘将鋪子要去了,府裏的支出卻還要從她這裏拿,難道最後不夠用了,還得拿她的嫁妝來填不成?
最開始她只是氣寧仲儉太過偏心,這會兒卻有些懊惱她剛才的一時沖動了。
她再怎麽惱他們,這地契也實在不該拿出來啊。
寧玉槿在一旁循循善誘:“母親您為這個家鞠躬盡瘁,可是父親不知道呀。他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不知道您有多艱難,你得想辦法讓他知道呀。”
“怎麽讓他知道?”大夫人期待地望着她,因為太迫切,竟一時沒想到她問的人,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
寧玉槿輕笑一聲,緩緩道來:“父親每日必在書房練上一個時辰的字,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三管家采買宣紙的時候,将誠合齋的金線宣紙換成明墨齋的清鎮紙,他必會過問此事。”
大夫人将信将疑:“你可別出馊主意,到時候父親可是會發火的。”
“他發火也不要緊,到時候您就将全寧伯府衣食住行的賬目交上去給父親過目就是。父親最不喜看這些東西,所以賬目不必詳細,但收入和支出項卻一定要分明。而且賬目上關于趙姨娘房裏的支出,一定要特別注明。”
大夫人聽到這裏,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笑意來:“呵,這樣倒是不錯。也讓他好好看看,他寵上天的女人,敗家成什麽樣!”
寧玉槿這時開口打斷了她:“不過母親,這時候您可得沉住氣,千萬別直接說要回鋪子。”
“為什麽?”大夫人語氣一冷,臉色一變,比翻書還快。
寧玉槿忙道:“鋪子畢竟是父親給了趙姨娘的,您要回鋪子,父親即便知道您不容易,可心裏也會不高興。既然這鋪子是趙姨娘要過去的,那咱們就讓她自己還回來就是了。”
大夫人蹙起了眉頭:“讓她自己還回來?”
056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56 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麗姨娘是被寧玉宜扶着從大夫人房裏出來的,那柔婉的面容慘白萬分,膝蓋兩處都是紅紅的,紗裙被血漬侵染。
香月和香巧看見這副場景,眉心全部擰成了一道結,久久都化不開。
寧玉槿看見兩人,還沖她們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扶着麗姨娘離開了院子。
香月和香巧很想沖上去問問她們小姐在裏面怎麽樣了,可是看到蹒跚離去的麗姨娘,她們又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了。
萬一……萬一得到的是壞消息呢?
院子中,大夫人房裏的丫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目光不時地往她們倆身上瞥,你一言我一語談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起來。
“沒想到連麗姨娘都遭殃了,看來夫人這次是真動怒了。”
“可不是麽?剛剛月芽進去收拾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就被大夫人讓人打了幾十個耳光,還給直接轟出來了。”
“很明顯麽,夫人正在氣頭上,現在誰去誰遭殃。”
“哎呀,那剛才三小姐進去了……”
話題頓時終止在這裏,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門口,都在等着看寧玉槿的笑話。
香巧氣得腦袋冒煙,兩只手緊攥成拳頭,要不是香月拉着,她非得沖上去和她們打一架不可。
“別給小姐惹事。”
香巧嘟起了嘴,滿臉寫着不滿:“這些人真讨厭。”
“小姐不是說過麽?迎高踩低是奴性,你不用跟她們一般計較。”香月附在了她的耳邊,偷偷地道,“一會兒看誰不順眼,就拿香包在她身上蹭一下,什麽氣都出了。”
香巧頓時覺得氣順了些:“還是香月你聰明。”
她怎麽把那個特殊香包的作用給忘了?一會兒她非得好好給她們一個教訓不可!
正說着,就見一抹月白從裏面走了出來,步子不疾不徐,神色不悲不喜,讓人猜不透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香月和香巧連忙地跑了過去,伸手去扶寧玉槿:“小姐,你小心點!”
寧玉槿這時候倒是笑了:“你們這是做什麽?我一不是傷患二不是老佛爺,用不着你們扶。”
香月和香巧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她們剛才看見麗姨娘出來的時候那麽慘,所以也以為……
且別說她們了,就是周圍等着看熱鬧的一幹丫鬟婆子們,也是一臉的驚異。
要知道今天早上到大夫人房裏去的,全部都受了波及,無一幸免,她是怎麽完好無損地出來的?
香月拉着寧玉槿檢查了一圈:“小姐,你真沒怎麽樣?”
“我能怎麽樣?”寧玉槿聳了聳肩,大步朝外面走去,面色表情,當真再正常不過。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納了悶:三小姐什麽時候這麽得大夫人寵了?
就在大家伸長脖子張望之際,突地眼前一黑,就見香巧咋咋呼呼地朝她們沖了過來,嘴裏還大聲喊着:“姐姐你身上有毛毛蟲,好大的一條毛毛蟲!”
一幹嬌滴滴的小丫鬟們聽見這叫喊立馬慌了神,連忙低下頭檢查自己的全身。
而香巧則拿着個小香包橫沖直撞地從她們中間穿了過去,然後一臉無辜地說:“哦,看錯了。”
還不待衆人大火,她飛快地拔腿開跑,去追前面的寧玉槿和香月去了。
只留下一群人在那裏憤憤地罵嚷着。
回到小院子裏,香月和香巧的表情再不複剛才的憂心忡忡,均是一臉的興奮不已。
香月幾乎迫不及待地拉住寧玉槿,問:“小姐,你真說動大夫人去收回趙姨娘的鋪子了?”
“不算我說動的,大夫人本來就不想将那幾個鋪子給趙姨娘,我只是在旁邊提點了一下,教她怎麽收回來而已。”
寧玉槿走到屋中坐下,提起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香月坐到她的旁邊,像是想到了什麽,眉眼間浮現一抹憂色:“小姐你不說要低調做人嗎?你就不怕趙姨娘又給你使絆子?”
寧玉槿面容沉靜,微挑的眉梢飛揚開一抹冷冷的笑:“我對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再低調下去,她們哪天把我賣出去了都說不定。再說了,她們都不肯讓我好過,我為什麽要讓她們好過?”
香巧在一旁極是認同地點頭:“就是。”
“還有你這丫頭,”寧玉槿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過頭就敲了香巧一下,“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小陰險了?今天在人家地盤就敢胡來。”
香巧捂着頭,委屈地說:“還不是跟你學的!”
寧玉槿:“……”
一天的破事不斷,到下午的時候,總算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鄭二娘托人送信過來說,皇上禦賜的“天下第一堂”已經正式挂在了萬安堂的門前,金燦燦的牌匾不知道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萬安堂之前雖然出名,但是畢竟不是老字號,在盛京還有很多的競争對手。而這次的禦賜牌匾一出,幾乎是秒殺一大片。
陸一行和鄭二娘那兩奸商合計着,要不要趁着現在勢頭正好,收購幾家老字號的藥房進來,再提升一下萬安堂的檔次。
寧玉槿這個不稱職的幕後大東家只給他們回了倆字:放手幹!
她現在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那些事情交給他們兩個去做,她放一百二十個心。
總之,任何閑事都不必找她,年底分紅記得她就行。
鄭二娘不止一次地跟陸一行說:“咱倆現在有資本有實力有秘方,幹脆單出去幹算了。她身為大東家一點不管,我們累得像牛像馬,結果只拿三成分紅,多不劃算啊。”
陸一行撥動着算盤,頭也不擡地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