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過去了,直到此刻,她才突地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

就好像……好像她接下來吐出的話語,能夠一下子要了她的命。

寧玉槿眼神瞬間轉冷,嘴角卻微微地翹着,帶着濃郁的邪魅:“他說:母債女償。”

母債女償!

“寧玉槿,你閉嘴!”寧玉凝幾乎瞬間失控,卻又在吼出這一句之後,立馬冷靜下來。

只是那眼神,沉靜而可怕。

寧玉槿毫不躲閃地看着寧玉凝,似乎并沒意識到她說這句話的分量,神色間還頗為委屈地道:“二姐姐,是我說錯什麽話惹你生氣了嗎?”

“寧玉槿,我跟你沒完!”

寧玉凝也不和她多做糾纏,放出一句狠話之後便立馬腳步匆匆地轉身離開,去的方向正是趙姨娘的那裏。

走的時候還因為速度太快,讓幾個小丫頭差點沒跟上。

寧玉槿則全程目送她們離開,眼睛都未眨一下。

那在黑眸之中莫名湧動的情緒,包裹着冰淩的冷意,凍得旁邊香月一個機靈,都不敢過去叫她。

過了好半天,反倒是寧玉槿先開了口:“香月,你進府幾年了?”

香月愣了下,沒懂她突然問這個是什麽意思,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七歲進府,現在已經是第七年了。”

“那你該知道不少府裏的陰私之事吧?”寧玉槿突地回過頭來看她,咧開一排白牙。

香月沉默了一會兒,說:“倒是聽他們說了不少事,但是具體是怎樣,那就無從考證了。”

“那你說,像趙姨娘這種人,手裏有沒有人命?”

寧玉槿問完之後,不等香月回答,自己倒是冷冷地笑了。

“肯定有吧,瞧剛才說到母債女償的時候,寧玉凝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哪個後宅的女人,不用點手段來維護自己的地位呢?”

“小姐,剛才那個什麽錦鯉尋兇,是你編來吓二小姐的吧?”香月在一旁小聲地問。

其實有時候她真的很奇怪她們小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明明看起來一點也不正經,還帶着一點街頭地痞的痞氣,可偏偏斂了笑之後,卻在瞬間轉換成了另一個人。

她可以變得睿智非常,巧設妙計。

也可以變得簡明輕快,與萬物争輝。

更可以變成現在這般冷冽邪魅,隐隐讓人害怕。

就是平日裏敢毫不客氣在她耳邊碎碎念的她,這會兒也不自覺地被那氣場,壓低了聲音。

寧玉槿垂下眸子,長長眼睫遮住眸中內斂冷峻的利光:“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趙姨娘混跡後宅十幾年,不是靠張臉就可以和大夫人平起平坐的。在她手上的人命,不知道一只手數不數得完。

就像有段時間,她也懷疑過婉姨娘的死有蹊跷一樣。

不過讓陸一行調查的結果卻是,當年替婉姨娘接生的那個産婆回老家不久後家鄉就發了大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逃了,那産婆也了無音訊。

不過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她等着。

“話說,平日裏寧玉凝看見我都恨不得繞道走,今個兒怎麽想起主動來找我麻煩了?”話鋒一轉,寧玉槿突然有些奇怪地問道。

香月沖着前院的方向努了努嘴:“趙姨娘在前面受了氣,二小姐心裏也不爽呗。”

“呵,原來是到我這裏來找存在感的。”寧玉槿聳了聳肩,有些好笑地咧開嘴角,“你給說說,趙姨娘今天受了什麽氣了?”

香月當即将剛才暗沉的氣氛抛到了一邊,興致勃勃地說起了今天聽到的八卦:“聽小三子說,今天老爺練字的時候,發現平常用的誠合齋的金線宣紙換成明墨齋的清鎮紙,當即就發了火。層層追究下來,最後沉着臉,讓人請了大夫人過去談話。”

呵,這是大夫人發招了啊!

寧玉槿心裏一喜:“接下來大夫人肯定把府中賬本給寧仲儉過目了。”

“是啊,看到趙姨娘房裏花銷的時候,老爺當即就摔賬本了。而且小三子說,大夫人今天有些奇怪,居然沒有發火、沒有借機打壓趙姨娘,而是心平氣和地讓人把趙姨娘請過去了。”

寧玉槿滿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大夫人還是很嚴格地按照步驟走的嘛。

“小三子還說,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看見大夫人和趙姨娘和平相處過。大夫人先給趙姨娘說了府中難處,然後還灑了兩滴眼淚,從未有過的低姿态,當時老爺就被大夫人感動了,還說了一句‘這些年辛苦你了’。”

寧玉槿一邊聽香月描敘,一邊在腦海裏描繪出現場一片和諧的場面,還一邊啧啧感慨加暗暗鼓掌。

其實就是大夫人平日裏太強勢了,只要她态度放軟一些,寧仲儉還是挺念及夫妻情分的。

而且就算香月沒提及趙姨娘,她也能在腦海裏腦補出那張豔麗的臉當時有多麽難看。

“再後來大夫人表明态度說,老爺給趙姨娘的鋪子她是不會要回來的。但是也請趙姨娘能為全府的人着想一下,每月能拿出兩成利潤來補貼府中用度,同時自己房裏的用度花銷能夠自己負責。”

這要求其實并不過分,寧仲儉給趙姨娘的是幾間旺鋪,就算拿出一部分利潤,她也是很有搞頭的。

這樣一說,既給了寧仲儉臺階下,又解決了府中花銷問題,寧仲儉是不可能不答應的,趙姨娘也是沒理由反駁的。

不過,這看似合情合理的要求,其實是最好動手腳的。

香月說着說着忍不住問寧玉槿道:“哎小姐,這主意既然是你給大夫人出的,那你怎麽不直接讓大夫人要回鋪子啊?”

067 眼裏,容不下沙子

67 眼裏,容不下沙子

寧玉槿歪了歪肩膀,看了香月一眼,挑眉一笑。

“分利潤的事情大夫人肯定是要當着寧仲儉的面拟字據的,而且為了防止趙姨娘說收入不好随便給點錢糊弄人,大夫人肯定是要把之前幾個鋪子的盈利情況給寧仲儉過目的。這樣說,你懂了麽?”

香月腦袋轉了好幾個圈,卻還是有些沒跟上寧玉槿的節奏:“小姐你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一句話說重點。”

“也就是說,大夫人要的兩成利潤,是按照原來的收入算的。”

說到這裏,寧玉槿抿唇笑了一下,顯得高深莫測。

香月還想說什麽,就聽旁邊傳來一道弱弱的聲音:“三小姐,請問我可以從水裏出來了麽?”

寧玉槿和香月同時轉頭看向池塘,就見一零八從水裏冒出個頭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還滿頭的海藻雜草。

那模樣,還真跟水鬼一個樣了。

“哈哈哈哈……”

寧玉槿和香月,很不厚道地笑了。

“得得得,今天不捉魚了,香月快去給他弄兩套衣服來。”

“小姐,這男裝去哪裏弄啊?”

“男裝沒有就取兩套女裝嘛。”

旁邊一零八哭喪着臉:爺,慕容先生,一零八想回家……

最後當然不可能讓一零八穿女裝,寧玉槿出門在外都是以男兒模樣示人的,房裏怎麽可能沒男裝?

當一零八捧着衣服看着旁邊兩人捂着嘴偷笑的時候,他終于确定,他真的進賊窩了。

興王府的側門口,有着全寧伯府标記的馬車慢悠悠地停了下來。

大夫人在陳嬷嬷的攙扶下出了馬車,進了府門之後又立馬換乘了一頂小轎,從側門晃晃悠悠地穿過無數回廊軒宇,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到了後院。

到了內門門口,大夫人下了轎,旁邊早就有丫鬟等着了,又一路引着,繼續朝裏面走去。

王府之大之深之華麗,絕對是好幾個全寧伯府都沒法子比的。

走了沒多遠,就聽見旁邊有一連串嬌俏的嬌笑聲響起,似乎有人在花園那邊玩耍。

大夫人擡頭一望,一大堆丫鬟婆子簇擁着一個十六七歲的曼妙女子,正在花園裏賞花說笑。

也不知道是誰又說了什麽讓她高興的,就見她用粉紅香帕輕掩唇角,笑得那叫一個春風一吹百花盛開。

因為家裏有一個不消停的,所以大夫人生平最不待見的就是這種狐媚子,當下就難看了一張臉。

“這誰啊?”她語氣不善地問。

旁邊領路的小丫頭恭敬地回答說:“回夫人的話,這是府中的佘夫人。”

“佘夫人……”

大夫人不由得更惱了,黑壓壓地陰沉着臉。

別人稱她夫人,是因為她是聖旨欽封的诰命。而王府裏的夫人,不過是下人們對姬妾的一個含蓄稱呼。

這佘夫人,是興王殿下的妾室?

旁邊陳嬷嬷看大夫人神色不對,連忙小聲地說:“夫人快走吧,一會兒讓娘娘等久了就不好了。”

大夫人輕哼了一聲,繼續走。只是直到進了寧玉雁的院子,她都一直沒個好臉色。

“這是怎麽了?誰惹你了?”

寧玉雁斜靠在軟榻上,單手支着頭,另一只手被旁邊一個半跪的丫鬟捧在手裏,正在上蔻丹花汁。

她擡眼掃了大夫人一眼,一舉一動間,說不出的高貴雍容。

那畫得細長的眉線,那抹得适宜的胭脂,那頭上戴着的攢花八寶釵,那身上穿的雲錦紗羅,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華麗。

端端只是倚靠在那裏,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豔麗動人。

大夫人有些沒搞懂,自己那麽漂亮的女兒擺在這裏,興王怎麽還會被那些狐媚子勾了魂去?

她平日裏沒少受趙姨娘的氣,所以格外見不得自家女兒受委屈:“娘娘,像佘夫人那種貨色,你怎麽能讓她往王爺跟前湊?”

寧玉雁沒料到大夫人一張口就說這個,擡頭看了那引路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立馬上前一步,回答道:“回娘娘的話,大夫人在來的途中看見佘夫人了。”

寧玉雁詫異了一下:“她來找你們麻煩了?”

“這倒沒有。大夫人是從郁芳亭過來的,佘夫人她們在花園另一邊,并沒有碰上。”

寧玉雁頓時淡淡地笑了:“既然沒碰上,這有什麽好氣的。”

大夫人見寧玉雁一點也不着急,她就立馬上了氣:“可是你是興王府的側妃啊,難道連打發個人的權利都沒有?”

寧玉雁臉上的笑意當即就收了起來,斜眼看了看被全部包起來的指甲,揮手讓旁邊伺候的丫鬟全部都退了下去。

等屋裏只剩她們兩個了,寧玉雁才說道了大夫人一句:“母親你說話怎麽還是這麽直來直去的,這是興王府,可不比在家裏。”

大夫人見寧玉雁好像有些微惱,也沒敢在抱怨什麽了。

寧玉雁伸手過去拍了拍她的手,神情柔和了一些:“母親也不要太擔心了,興王府不是全寧伯府,興王爺也不是父親,女兒自有分寸就是了。”

“那那個佘夫人……”大夫人不免擔心又是第二個趙姨娘。

寧玉雁卻完全沒有把她放在眼裏的意思:“王府裏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女子,等王爺玩厭了,自然就到收拾她的時候了。前面那位正主都還沒發話呢,我這會兒跟着去湊什麽熱鬧。”

要說眼裏容不得沙子的,可從來不是她,她只需坐山觀虎鬥,然後坐收漁翁之利便是了。

“可是……”

“好了母親,女兒進王府也有幾年了,你見誰在我手裏讨到過便宜去?”寧玉雁笑得自然大方、溫雅得體,拍着大夫人手背的手,十指是鮮紅豔麗的丹蔻。

大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女兒的手段,只是還是不免擔心:“你說你進府也有幾年了,怎麽肚子還沒動靜。”

寧玉雁低頭摸了下肚子,臉上閃過一抹悵然若失,随後又化為一抹優雅的笑:“該有的時候總會有的。”

“對了,”她擡起頭看向大夫人,“鋪子的事是怎麽回事?聽回禀的人說,是三妹妹給你出的主意?”

068 原以為是,溫順的貓

68 原以為是,溫順的貓

大夫人這次來興王府,也正是為了來給寧玉雁說這事的,當即就把寧玉槿怎麽給她出主意的事情,絲毫不落地全給說了出來。

寧玉雁聽完之後,愣是驚愕了幾秒,最後臉色一沉,語氣怪異地問:“她先讓你哄趙姨娘白紙黑字落了印,然後利用手中的人脈斷趙姨娘的生路?”

大夫人想起這次趙姨娘那麽容易就入了套,心裏還是很高興的:“可不是麽。三丫頭說,那幾個掌櫃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手裏的大客戶無論是我娘家那頭的人脈、還是伯府這頭的人脈,都只會買我的賬。我若是想讓趙曼娘血本無歸,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到時候你拿着白紙黑字,問她要原來收入水平的兩成利潤,她怎麽可能拿得出來?這樣一來,鋪子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你的手裏。”

一想到這些,寧玉雁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臉上表情陰沉沉的,那漂亮眉梢壓低,竟帶着說不出的陰鹜感。

大夫人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寧玉雁的不對勁,連忙緊張地詢問道:“你怎麽了?看你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有哪裏不太舒服?”

寧玉雁支頭的手改為揉着眉心,說話時候的語氣極為幽冷:“原以為是只溫順的小貓,露爪子露獠牙了才知道是只老虎。你說我若是把這樣的人弄進王府來,到最後死得最慘的人是誰?”

大夫人驚訝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說:“沒那麽嚴重吧,她才十三歲,況且也沒人教她這些……”

“就是沒人教才壞事,你怎麽知道她從哪裏學來些陰毒伎倆。”寧玉雁撐起身子,鮮紅豔麗的丹蔻拂過茶盞,“而且之前還沒覺得,現在想來,她一個孤女能成功活到現在,若是沒點能力,可能麽?”

大夫人完全沒有想到這些,聽到寧玉雁說起,才似乎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

是啊,四丫頭寧玉宜還有麗姨娘護着,都活得如履薄冰膽顫心驚。反觀那個沒娘養沒爹疼的三丫頭,在那破落小院裏好像活得還蠻自在,每次趙姨娘碰上她,都好像只有乖乖吃虧的命。

莫不是,真的是自己之前小看那丫頭了?

“那……那我該怎麽辦啊?”大夫人完全拿不定主意,将希望寄托在了寧玉雁的身上。

寧玉雁直起身子思忖片刻,說:“趙姨娘不是最近挺嚣張的嗎?你也別去和她硬碰硬,有什麽事就讓寧玉槿去和她們周旋。那丫頭反正已經和那邊翻了臉,現在她該知道站在哪邊。”

“哎,”大夫人将寧玉雁的話一一記在心上,最後還不忘問道,“那還要不要将那丫頭擡進王府了?按她的年齡,也該開始物色婆家了。若是她心眼太多,早點打發出去也是好的。”

寧玉雁擺了擺手:“物色婆家的事情暫且不忙,等我先看一段時間再說。興王府這邊也不太平,如果那丫頭肯安分一些,我還是打算把她弄過來的。”

“那你要是把她弄過來,她和你不是一條心,那不是更糟了嗎?”大夫人不由得擔心地問。

王府裏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并不比皇宮裏少,到時候被自己拖後腿,那才叫真的冤枉。

寧玉雁卻突地冷笑了一聲,豔麗的紅唇微微勾起:“誰要她跟我一條心了?我只要她肚子争點氣,給我一個孩子就行了。”

寧玉槿不得不感慨小三子真是個很實在的孩子,讓他送條魚過來做魚湯,他直接送了一簍子來。

香月邊讓他把魚搬進小廚房,邊說笑道:“小三子你改行打漁去了吧?”

小三子那張黑黑的臉憨厚一笑,瞬間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齒:“我舅舅是打漁的,這是他讓我送過來感謝三小姐的。”

“哦,你舅舅認識我啊?”寧玉槿在旁邊端着一個盤子,毫無形象地吃着點心,還不忘擡頭問。

小三子轉過頭來看向寧玉槿:“三小姐你忘了啊,上回我說我家親戚摔到了腿,你就給了我一瓶跌打藥水,讓我拿回去用來着。”

“哦,那人就是你舅舅啊。”寧玉槿想了想,好像有那麽回事來着。

“是啊是啊,”小三子忙點頭,“舅舅當時打漁傷了腿,都沒辦法動彈了。村裏的郎中看不好,城裏的大夫又請不起,舅舅當時都想着殘着過一輩子得了。沒想到被小姐你一瓶跌打藥水就治好了,簡直跟神醫在世似的!”

寧玉槿“呵呵”幹笑一聲。

那跌打藥水是治外傷的,能被治好說明他舅舅傷得根本沒想象中那麽嚴重。她很想問,那個連跌打損傷都看不好的郎中,其實是獸醫吧?

“他們一家啊都記得您的大恩大德呢,就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報答您。這不,聽說您要吃魚,舅舅立馬就去重新捕上來一籮筐,都還活潑亂跳新鮮着呢。”

小三子說話的時候,字裏行間全部是滿滿的感激,連看寧玉槿的眼神裏也全是崇拜。

對寧玉槿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早已經記不得的一件小事。

而對小三子舅舅一家來說,卻是永遠記在心裏不會忘記的大恩大德。

寧玉槿看着小三子不好意思地摸着頭,憨厚地笑着,也忍不住笑了:“得嘞,今天晚上酸菜魚、榄菜蒸魚,糖醋蘿蔔絲滾魚湯.香菜豆腐魚頭湯,芋頭焖魚,弄它一個全魚宴!”

香月笑眯眯地道:“小姐你只知道吃就別在這裏瞎指揮了,一會兒光是吃就是了。”

“哎?”寧玉槿還沒來得及發表完自己的觀點呢,就被香月毫不客氣地推離了廚房。

可惜小三子前院還有事,不能留下來吃東西,寧玉槿也不攔他了,只把昨日才送進來的柿子幹讓香巧包了兩包讓他拿走。

小三子前腳剛離開,後腳一零八就突然冒了出來,神叨叨地問:“三小姐,那人是誰?”

“香巧相好的啊。”寧玉槿随口答道,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突地驚恐回頭看他,“你該不會是喜歡香巧,所以把他當情敵了吧?可千萬別啊,他打不過你的!哎,我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麽啊……”

一零八默默地飄走。

他只是例行詢問一下與寧玉槿接觸的異性而已,哪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

069 他是,如此的優秀

69 他是,如此的優秀

晚上的全魚宴過程不細表,總之寧玉槿吃撐得在軟榻上不停地打滾,說是運動有助消化。

就連剛開始在三個女人面前很含蓄的一零八,吃到後來也放開了,最後端着盆喝湯的場景,吓壞了香巧和香月。

後來香巧還特意跑過來問寧玉槿:“小姐,小八家裏是不是很窮啊?他以前是不是從來沒吃飽過飯啊?”

一零八在香巧身後抽了抽嘴角:“我……以後少吃點。”

寧玉槿本來就吃得有些撐,一聽這些對話頓時笑到肚子疼:“我說香巧,你問話的時候就不能小聲點嘛。”

香月瞪了她倆一眼,又夾了一塊魚肉在一零八碗裏:“沒事,小八你盡管吃,反正小姐她養得起。”

寧玉槿:“……”

晚飯過後,慣例是定王府半夜行。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晚香月和香巧就在旁邊送她。

想香巧從香月口中知道定王和寧玉槿認識、并且昨晚定王殿下還來過這裏的時候,她高興的模樣,只差沒興奮得去撞牆了。

不過寧玉槿還是很适合給人潑冷水的:“別亂想,我就是被抓去當苦力的。昨天他過來也是怕他的免費苦力死了就找不到像我這麽好的苦力了。你指望主子和苦力之間能産生什麽嗎?那我和小三子不早就情意滿滿了?”

“小姐!”香巧嘴巴揪得高高的,小腮幫子鼓鼓的,讓人莫名手癢,有種想揪一下的沖動。

寧玉槿看着她這樣子就想笑:“好好好,小三子是你的,我以後不亂說了。”

“小姐!!!”

香巧一聲獅吼功震懾整個小院,就連一零八都默默飄遠:此女殺上力強大,以後一定要注意保持距離。

總之,經過寧玉槿不懈的努力,終于讓香月和香巧都相信,她和墨敬骁之間,絕沒有一點點的貓膩!

所以當兩人送寧玉槿離開的時候,眼神是無比幽怨的,聲音是無比悲涼的,弄得來接人的那兩個影衛都有些莫名其妙起來。

後來把人送到了以後,兩人立馬拉住一零八問道:“一零八,寧三小姐身邊的人,怎麽都有些怪兮兮的啊?”

一零八默默地在心裏整理今天的所有信息,頭也不擡地回了一句:“具體原因有些複雜,我會向慕容先生細禀,你們稍後可以去問先生。”

兩影衛一聽慕容玄的名頭,立馬齊齊轉頭離開,各幹各事去了。

寧玉槿來了定王府那麽多次了,進出之類的已經是很随意了,所以也不用人領着,直接就進了花廳。

今天慕容玄也在,一身白衣勝雪,面冠如玉,正俯身和坐着的墨敬骁說着什麽。

而那個男人,端坐如松。

劍眉斜飛入鬓,薄唇宛若刀削,一雙墨瞳,包攬烈日光輝、星河璀璨,晃一眼,仿若看她,又漫不經意地收了回去。

慕容玄見墨敬骁神色有些不對,擡頭一看,見寧玉槿正朝他們走了進來,心下了然。

他連忙笑着迎了過去:“三小姐有禮。”

寧玉槿咧牙笑說:“慕容先生有禮。”

慕容玄被寧玉槿那有樣學樣的模樣逗得哈哈大笑:“三小姐就是有趣。今日怎麽來得怎麽早?”

寧玉槿嘴角一抽:“明明是你每次都來得太晚。”

害得她每次都要單獨和墨敬骁進行好長一段時間的詭異交流,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慕容玄幹咳了兩聲,還想說什麽,卻直感覺背後有嗖嗖冷意刮過,仿若要将他的後背冷凍成冰。

他趕緊讓開一些,不擋在兩人中間:“寧三小姐,你還沒見過爺呢。”

寧玉槿有慕容玄在一旁壯膽,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就上前行了個屈膝禮:“見過定王殿下。”

墨敬骁淡淡地沖她點了下頭,說:“嗯,來了?”

寧玉槿也跟着點了下頭:“嗯,來了。”

墨敬骁指了旁邊的椅子:“坐吧。”

寧玉槿屈膝行禮說:“謝定王。”

然後,走過去,坐下了。

慕容玄在一旁看着兩人全程面無表情的交流,看得他都忍不住着急起來。

說好的突破呢?

說好的進展呢?

這仍舊詭異的對話到底算怎麽回事?

慕容玄想了想,毅然決然地頂着莫大的壓力,決定親自上了。

“三小姐,最近子瞻偶然發現了一劑藥方,看起來倒是精妙無比,只是其中還有些地方子瞻還不太明白,能否請三小姐指點一二。”

寧玉槿聽到這句話簡直樂開了花,就連臉上也繃不住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連連地點頭道:“好呀好呀!”

能夠不呆在這裏,讓她幹什麽她都很樂意的。

“那還請三小姐移步藥房。”慕容玄當着墨敬骁的面,做了個“請”的姿勢。

後來想一想,那舉動簡直無異于虎口拔牙,他當時肯定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才敢當着他們爺的面搶人。

寧玉槿站起身來,還是很有禮貌地沖墨敬骁鞠了一躬:“那定王殿下,我們就先出去了。”

我們?

墨敬骁聽到這個詞語的時候,眉頭幾不可見地一皺,目光在兩人身上一掃,心裏竟有些微微地不爽快。

他一撩袍子,站了起來:“子瞻你不說也有東西要給本王看嗎?正好一并過去了。”

慕容玄當即心領神會,趕緊地說:“對對對,看我這記性,連爺的事都差點忘記了。爺請,三小姐也請。”

說完在心裏暗戳戳地想,果然還是需要他這只推波助瀾手啊,瞧瞧,他們爺也不是完全不懂感情的嘛。

只是,他該拿什麽給他們爺看才不露破綻呢?

爺,你随便抛出一句話讓人接,還真是會為難人啊,這算不算變相的報複?

寧玉槿沒想到弄到最後還是沒甩開墨敬骁,不過大抵是大悲大喜經歷太多了,所以她竟沒覺得有多少失望,反倒是呈現一個相當坦然的姿态。

所以墨敬骁走在他們前面要同去的時候,她頓時默默地收斂了氣息,跟在他後面當了個隐形人。

不過他的身形,真的很高大啊。

那寬廣的背,挺俊如山脊。

寬大的墨袍被玉白的腰帶一收,顯得精窄而精神。

邁步前進的時候,袍子下擺被兩條長腿撐得有棱有角、上下翻動。

即便寧玉槿萬分不待見墨敬骁,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如此的優秀,沉默而內斂,完美而強大。

070 大家都是,聰明人

70 大家都是,聰明人

到了藥房之後,慕容玄首先取出一本書遞給墨敬骁:“爺,這是您要的東西,子瞻已經全部整理完畢。”

寧玉槿在一旁踮着腳尖偷偷瞥了一眼,好像是什麽西洲十三部兵器毒譜,看起來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樣子。

墨敬骁淡淡地“嗯”了一聲,拿過書一撩袍,就在藥房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慢慢地翻閱着。

慕容玄給墨敬骁找完臺階下之後,便取出一紙藥方來,遞給寧玉槿過目。

“三小姐你看,這方子如此精妙,但看藥與藥之間的搭配已是完美,為何會在此用銀石丹做藥引呢?”

寧玉槿接過藥方看了看,眼睑微動,沉默了一會兒說:“這個方子最好慎用,看起來是補氣補血的療傷聖藥,實際上這是用來解箭毒的。這銀石丹是劇毒,要是分量控制不好,救命良藥也變毒藥。”

慕容玄微微驚詫,也有些驚喜:“這藥方是用來解箭毒的?怪不得我拿到方子的時候,總覺得哪裏有些怪異。銀石丹一點點便可致命,用它來以毒攻毒,這寫藥方的人,可真下得重手。”

寧玉槿眼波輕動,又沉默了一分。

她才不會告訴慕容玄,這藥方根本就是她寫的。當時鄭二娘給萬安堂招大夫的時候讓她出考題,她寫的就是這張藥方!

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會到了他的手裏。

還真是,狗血的緣分!

“可惜了,這銀石丹的分量太難控制,又不可能一一找人試過,這有方子,也配不出藥來啊。”

慕容玄一邊搖頭嘆氣,一邊用眼神輕瞄寧玉槿。那眼中熾熱的期盼,簡直不言而喻。

寧玉槿被他盯得有些心虛,也只好硬着頭皮說:“我來試試吧。”

“那敢情好!”慕容玄直接幹脆地接過話,臉上表情瞬間轉晴,好像料到她會答應似的。

寧玉槿想到慕容玄每次說話時候都意有所指的模樣,輕嘆一口氣,認了命。

定王府裏個個都是人精。

那些影衛們來無影去無蹤,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慕容老狐貍精于算計、已然成精。

試想一下,若是他們沒有把她的身家背景全部調查清楚,他們會那麽放心大膽地讓她那麽靠近墨敬骁?

接近他若是那麽容易,那像絕魂那等的高手,就不會找不到機會、還得借她的手了。

所以什麽萬安堂,什麽百膳齋,只怕他們早就知道那些都是她的手筆了。

不過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卻不點破,彼此心裏明白就是了。

寧玉槿當即收了所有情緒,一絲不茍地将袖子挽好,露出兩截雪白皓腕來。

中藥的炮制方法有很多,切、搗、碾、研、磨,炒、炙、燙、煅、煨,還有漂洗、悶潤,制霜,水飛,等等、等等。

每種藥物的藥性不同、存在形式不同,也決定了它們炮制方法的多樣,制作過程的複雜。

但寧玉槿好像對這些了如指掌,什麽藥物一上手,好像不用思考,便知道下一步是做什麽。

十指纖纖白淨,指甲圓潤可愛。兩手娴熟地穿梭在各類藥物之間,好像有精靈在她指尖跳躍。

就連慕容玄也委身給她當藥童打下手,看着她熟練的動作長籲短嘆。

醫書看得多是回事,可實際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寧玉槿小小年紀,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到底是從何處學來如此讓人驚豔的醫術?

要不是怕吓到她,慕容玄真想撲過去問她師從何人了。

不過配藥配到一半,正在關鍵時刻,寧玉槿卻突地停了下來,在那裏東看看西瞅瞅,沒了動作。

慕容玄連忙上前問:“有什麽問題嗎?”

寧玉槿為難地咬着下唇,猶豫了好半晌,才沖慕容玄勾了勾手,示意他過去。

慕容玄還沒來得及動,就感覺兩道冷目“唰”地一下從他身上掃過,那感覺就好像穿了一件單衣被丢進冰窖裏,根根汗毛豎立,說不出的“舒爽”。

他打了個寒噤,卻還是頂着莫大壓力走到了寧玉槿身邊,臉上還得露出溫和的笑容:“有什麽事要說嗎?”

寧玉槿斜眼瞥了瞥一旁的墨敬骁,靠近慕容玄一些,低着聲音說:“你能不能,讓定王殿下出去?”

就好像你正在吃東西,被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你還吃得下去嗎?

同理,墨敬骁那時不時飄過來的眼神,眸光雖淡,但氣場強大,随意落在她身上,她都有些手抖啊!

之前都是些簡單的藥物處理,她還能夠撐過來,可最後一步要添加銀石丹,這玩意兒處理不好可真會要人命的!

要她在墨敬骁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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