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前淡定無比地配出藥來,她真的想說:臣妾做不到哇!

“這個……”慕容玄也擡頭看了墨敬骁一眼,見他并沒有看這邊,心裏卻并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

他們爺耳朵一動,屋外就是有樹葉飄落在地他也聽得到,所以寧三小姐你實在沒必要隔那麽近、還那麽小聲說話的。

因為他們爺,一字一句絕對聽得一清二楚!

慕容玄比寧玉槿還為難:“寧三小姐,你怕是搞錯了。爺才是子瞻的主子,只有子瞻聽他吩咐的命,哪有子瞻讓主子出去的道理?要不,你自己跟爺說?”

自己跟他說?

寧玉槿當即呵呵一笑,很想說“算了吧,就這樣吧,假裝看不見他吧”,可是那一尊風韻神朗、猶如神祗、坐在那裏就璀璨生輝的大佛,要她忽視,除非她眼睛瞎啊!

眼看配的藥只差最後一步,寧玉槿強迫症頓時犯了。這藥要是完不成,她剛才忙活半天的努力不就白費了麽?

當即深呼吸一口氣,揚嘴角調整弧度,清嗓子溫柔聲音,彎眸子眉眼帶笑,好不牽強地沖墨敬骁綻開一個如花笑靥:“定王殿下,您日理萬機公務繁忙,萬千百姓等着你去拯救,萬千少女等着看你的雄偉英姿,萬千将士等着你去指揮前進,您怎麽能在這小小藥房之中,浪費您如此寶貴的時間呢?”

071 本王在這裏,你不樂意?

71 本王在這裏,你不樂意?

“噗——”

慕容玄自诩自己:雖不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但好歹也算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吧。

可當寧玉槿的話一出來,他當即就毫無形象地噴笑出聲。

萬千少女等着看定王殿下的雄偉英姿……

這種話,虧她也說得出口!

在這裏他就不得不佩服一下他們爺了,如此情況之下還能巋然不動穩如泰山,果真是見過大場面的啊!

不對,那嘴角勾勒起的淺淺弧度是怎麽回事?

不是,我滴爺啊,你以為笑得不明顯就沒人知道了嗎?

寧玉槿這會兒在心裏暗暗捶胸頓足,後悔剛才的一時心直口快,偏偏墨敬骁這時候還擡睑掃了她一眼!

那眸光淡淡無波,沒什麽情緒,卻是不怒自威。

她只感覺自己全身發寒,正要開口“定王殿下英明神武”呢,卻先聽見墨敬骁開了口。

“本王待在這裏,你不樂意?”

吓!居然被他看出來了!

寧玉槿雙手背在身後,默默地掐了自己一下,不停地告訴自己:別慌別慌,墨敬骁還指望着她當苦力呢,一時半會兒不會拿她怎麽樣的。

想罷,她當即扯開嘴角,綻開一臉如花笑容:“定王殿下誤會了。咱只是覺得吧,您身份那麽尊貴,小藥房那麽紛亂窄小,您待在這種地方,實在是有失身份。”

說話同時,她還不停地朝慕容玄眨眼使眼色。他卻好像存了心看戲,對她的求救信號熟視無睹,泰然立在一旁。

寧玉槿在心中默默将慕容玄鄙視一番:慕容老狐貍,你在咱心中高大上的形象,在此刻随往事成風。

墨敬骁卻好像沒有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一般,左右看了下藥房,不由點頭道:“嗯,這藥房是有點小有點亂。”

寧玉槿眼睛一亮:所以您這是要出去的節奏麽?

然而墨敬骁卻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反倒是伸出食指在桌上一敲,一道黑影便立即從門外飄了進來。

“爺有何吩咐?”

墨敬骁一揚手,随意地指了指她:“讓人把立章堂收拾出來,給寧三小姐做藥房吧。”

寧玉槿瞬間心慌意亂,好像墨敬骁那手直接戳到她心窩子裏似的。

幾乎還不等她看清楚那抹黑影的臉,就聽他應了一聲“是”,又飛快地從屋裏飄了出去。

她這會兒才陡然反應過來墨敬骁說了些什麽,瞬間瞪大了一雙眼睛:喂喂喂,她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好吧?

什麽叫做:“給寧三小姐做藥房”?

她只是這段時間迫不得已待在這裏而已,又不是永遠都要留在這裏了!

好吧,所有的反抗還沒出口,就被那撲面而來的墨敬骁的強大氣場給扼殺殆盡,出手了無痕。

旁邊,慕容玄默默背過身去,擡頭凝思。

為何他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為他對這結局恨得深沉。

爺,偏心偏到這種程度,會讓人郁悶得吐血的!

好吧,不管如何,寧玉槿還是硬着頭皮把那藥給配完了。

因為眼看着她要撒手不管了,慕容玄這下可慌了,連忙站了出來,和墨敬骁談正事去了。

談的是什麽寧玉槿暫且不論了,但是墨敬骁一談公事整個人便立即變了個樣,旁若無人,全神投入,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将他那裏隔絕成一個小世界。

寧玉槿頓時覺得身上壓力小太多,立馬開始最後的一步。

到最後弄完一切,她已經是哈欠連天,困得不行了。

慕容玄也是體貼她辛苦,說雪蟾一切正常,讓她今晚不必再去冰窖了。

當時寧玉槿真的很想搬起桌上的切藥刀直接給他扔過去。

他丫的,一切正常還接她過來做什麽!!!

慕容玄不是傻子,自然也感受到了寧玉槿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當即退後幾步,盡量靠在門邊,以備随時開溜。

一直在看書的墨敬骁,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擡了眼,目光落在那燭光籠罩的小小身影上,将那挑眉欲怒的嗔态收納眼底。

他袖下的大掌緊握成拳,才将心中湧動的波濤壓制下去。

寧玉槿也發現了他在看她,冷不丁地一擡頭,不經意間地四目相對。

許是屋中燭火的橘光太過溫暖的緣故,他臉龐上那堅毅硬朗的棱角松了幾分,眼神如霧,溫光如玉。

那晚寧玉槿做了個夢。

夢裏,她穿着鮮豔繁複的大紅嫁衣,被人綁着塞進了花轎裏,然後搖搖晃晃地給擡出府去。

旁邊,大夫人、趙姨娘她們笑得猙獰地在她耳邊說:“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寧玉凝、寧玉雁她們也在半途中冒了出來,冷笑着說:“寧玉槿,你也有今天啊。聽說你嫁的人缺了條胳膊斷了條腿,還是個瞎子,你可真是好福氣啊!”

夢裏寧玉槿有沒有啐她們口水她忘記了,不過若是現實裏,她肯定會那麽做的。

再後來畫面一轉,她直接被送進了洞房。

飄飛的紗帳、到處貼着的喜字、燃燒的紅燭、錦織的鴛鴦被,全部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紅,看得她都快産生視覺疲勞了。

沒等多久,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寧玉槿張嘴想叫,卻咿咿呀呀地完全說不出話來。想要搬起燭臺自衛,那燭臺卻好像生在桌上似的。

眼看着那人越來越近,寧玉槿心裏發慌,眼一閉心一橫,直接拿腦袋去撞牆。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她卻被兩只手鉗住了身子。

他丫的,夢裏她是有多蠢,撞個牆也能撞到人懷裏!

她幹脆閉上眼,反正沒勇氣看面前的男人了。

卻聽那聲音,低沉如醇厚老酒,漫漫悠悠地飄在了她的耳邊:“寧玉槿,你就那麽怕本王,連看一眼都不願?”

啊啊啊啊啊!

誰來告訴她,她不是嫁給一個瞎子瘸子嗎?為什麽會突然聽到墨敬骁的聲音?

“不要啊!我誰也不嫁啊!快點殺了我吧!”

床邊,一零八看向香月和香巧:“這個,怎麽處理?”

香月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聽說做噩夢的人突然搖醒會犯傻,還是不要動她吧。”

一零八默默垂眼。

有做噩夢叫得跟殺豬似的麽?

香巧在旁邊小聲地說:“人家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姐肯定是被香月姐每天念叨着嫁人給念出毛病來了。”

香月撇嘴:“那她平常怎麽不做噩夢?而且你們聽到沒有,她剛剛好像叫定王殿下了。”

“難道小姐夢裏嫁的人是定王殿下?”

一零八抽了一下嘴角。

做夢都不願意嫁給他們爺,這情況他到底是隐瞞下來還是如實反映啊?

072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72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寧玉槿。”

“墨敬骁。”

蘸着墨的狼毫在紙上筆走龍蛇,銀鈎鐵骨将簡單的幾個字勾勒。

寫完之後提起筆來,寧玉槿歪着頭看了看,目光專注且認真,好像要把那幾個字看出花來。

香月端着洗淨的水果走進屋裏,見她在寫字,也湊過來瞅了一眼。

結果這一瞅之下,頓時把她吓了一大跳:“小姐,你寫定王殿下的名諱做什麽!”

寧玉槿柳眉輕擰,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小聲地嘀咕着些什麽。聽到香月問話,她頭也不擡地道:“沒什麽,就是寫着玩的。”

邊說便将那紙一揉,直接扔在了地上。

其實她是想拆字算算命,看看她和墨敬骁是不是天生相克,命裏仇人。

你說平日裏和她不對盤也就算了,他丫的還猖獗到她夢裏去了!

要是不好好找個解決方法,她可真是白天黑夜都不得安生了。

香月見她臉色不太對,也不敢往那方面想,只将果盤放在桌上:“這些水果都是小三子剛剛送過來的,還新鮮着呢,小姐你吃點吧。”

“嗯,還是小三子最貼心。”寧玉槿當即将筆也丢在一邊,手也沒洗地就直接拿了個梨。

香月趕忙地拿過帕子來給她擦手:“小姐,你有點大家閨秀的意識好不好!”

寧玉槿将梨咬在嘴裏,伸出雙手讓香月給她擦着,嘴裏還“嗚嗚哇哇”地嚷着。

香月看到她這副樣子,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那梨上。

敢情她說了半天都白說了。

擦完手之後,寧玉槿翹起蘭花指捏住梨子兩端,先在眼前晃上一晃,用含情脈脈的目光将那梨子通看一遍,然後才張嘴,咬下一口梨肉。

與此同時,她另一只手趕緊擡了起來,捂住嘴巴,慢騰騰地細嚼慢咽。

而那杏目琉瞳一轉,目光悠悠飄到香月身上,還沖她挑起了眉眼。

香月只覺有冷風飄過,抱緊雙臂,打了個冷顫。

真的,好~做~作~

寧玉槿吃完之後,還不忘捏着嗓子,細聲細氣地說:“香月姐姐,你看咱有沒有大家閨秀的意識呀?”

香月冷汗直流,嘴角狂抽。

寧玉槿憋着聲、抖着肩膀悶笑。

結果香月沒事兒,她自個兒倒是被自個兒逗得笑倒在了榻上,抱着肚子來回翻滾,折騰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消停。

香月看着急急忙忙從外面飄進來的一零八,淡定地朝他一揮手:“沒事兒,她這是老毛病了。這抽風什麽,抽一抽的自然就好了。”

一零八目光落在寧玉槿身上,額上青筋頓時“突突”地跳了兩下。

“那我,出去了。”

他僵硬地轉過身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閃人。

香月回過頭見寧玉槿還在笑,頓時呼出一口氣,一臉的無語:“好了,小姐你別鬧了,你再鬧下去一會兒我要說什麽都忘了。”

寧玉槿這才收了笑,單手撐着頭,“咔嚓咔嚓”地啃着梨:“那你要說什麽?”

“二小姐剛剛派人過來了,說是過兩日她要在府裏辦個小園會。”香月一提寧玉凝,臉色就不怎麽好,連說話的語氣都帶着怨氣。

“她要辦就讓她辦呗。”寧玉槿眨着眼睛,完全無所謂。

香月的面色卻更難看了一分:“可是她派來的人說,小園會那天會有很多客人要來,她肯定忙不過來,想讓你去幫忙招呼一下客人!”

“讓我幫忙招呼客人?她就不怕我全給她得罪了?”寧玉槿輕嗤一聲,眼角都漫出笑來。

“誰知道她怎麽想的,不過肯定沒安好心就是了。”香月柳眉一挑,沒好氣地說。

寧玉槿有些奇怪地擡眼看香月:“誰惹你了?怎麽跟吃了炮仗似的?”

“還不是二小姐派過來的那個小丫鬟!”香月捏着聲音,嬌滴滴地說,“‘哎呀,你們可得讓三小姐好好保重身子呀,可千萬別病倒了呀。’你聽聽,說的這叫什麽話,簡直和以前的巧玲一個德行。”

寧玉槿将梨核丢開,取過帕子擦了擦手,輕笑着說:“人寧玉凝不是說過嗎,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奴才,你跟那種人叫什麽勁。”

“那是小姐你沒看見那小丫頭的得意猖狂勁兒,當時幸虧香巧不在,要不然肯定直接撲過去撓她一爪子!”

“哈哈,那丫頭幹得出這樣的事。”

一提香巧那活寶,寧玉槿頓時開懷地大笑起來,就連香月也漸漸消了氣性,露出一抹笑意。

笑夠了,寧玉槿靠近香月,問她道:“小園會也不是說辦就能辦的,大夫人那邊準了?”

香月皺着眉點頭:“說也奇怪,大夫人這回倒是回答得十分幹脆。尤其是聽到二小姐要帶你一起之後,還誇二小姐顧及姐妹情誼呢。”

“呵,好一個姐妹情誼。”寧玉槿嘴角微勾,染上一抹譏诮。

香月頗為不解:“小姐,你說大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還能有什麽意思,”寧玉槿冷笑一聲,“正所謂,過河拆橋,卸磨殺驢,要拿我練練刀了呗。”

香月聽到寧玉槿如此說,心裏一驚:“大夫人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小姐你是站在她那邊的啊!”

“我可沒站在她那邊,只是在她背後推波助瀾一下,讓她和趙姨娘慢慢地鬥而已。”寧玉槿伸手卷起一縷垂落長發,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經意地問,“聽說大夫人昨日去興王府了?”

香月回答說:“去了,傍晚了才回來。”

寧玉槿點頭。

那就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了。

“怪不得大夫人今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原來是興王府那位插手了。看來這段時間,府裏有的熱鬧了。”

香月見寧玉槿還有心思說笑,一時間五味雜陳,語氣頗為無奈:“小姐,你就不擔心她們會對你不利嗎?”

寧玉槿歪着頭看向香月,輕笑出聲:“這有什麽好擔心的。來明的,我不懼。來陰的,不還有小八麽?再說了,她們會不會對我不利,也不取決于我擔不擔心呀。所以擔心是一天,不擔心是一天,我幹嘛要為了一個既定的事實,來影響我的心情呢?”

香月讷讷地愣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我說不過你。”

寧玉槿頓時得意了。

“那就是說,小園會小姐你是一定會去咯?”

“人不是說了嘛,好好保重身子,千萬別病倒了。我若是不去橫插一腳,實在是對不起她們如此之關心我嘛。”

寧玉槿抿着唇,笑得一臉無辜。

073 各不相幹

73 各不相幹

不管誰在哭誰在笑誰在鬧,飯還得吃,覺還得睡,定王府還得去。

慕容玄的小藥房在一天之內便全部搬到了立章堂,并且還增加了許多原來沒有的東西。單單是大藥櫃,就比原來多了好幾倍。

裏面還設有專門的書房,小花廳裏的那幾個書櫃也全部搬了過來,用楠木帛錦的屏風一擋,自成一個獨立的小空間。

當寧玉槿看到這一切的時候,說不出的羨慕嫉妒恨。

和她的小院子一比,她簡直就像是從貧民窟到了皇宮裏,落差非一般的大。

而且原本她也想在自個兒院子裏弄個藥房的,但前提得是趙姨娘那些人不那麽閑得慌、三天兩頭來搜房的話。

她不由得酸溜溜地對慕容玄說:“還是你好啊,只要定王殿下一開口,你就要什麽有什麽。”

慕容玄也酸溜溜地對她說:“這藥房是不是我的,現在還難說呢。”

至于墨敬骁,寧玉槿可能是被自己那個結局不明的噩夢給吓到了,和他說話的時候不是盯着腳尖就是擡頭望天,他要是沒什麽事吩咐,她就自動地有多遠閃多遠。

慕容玄還指望着借喂養雪蟾這半個月的時間,好好讓她和他們爺增進一下感情呢,結果辛辛苦苦大半月,一夜回到認識前,倒成了逆發展了!

他趕緊地把一零八找來問情況,看看是什麽原因,對症才能下藥啊。

一零八還在猶豫,寧三小姐做噩夢都不願意嫁給他們爺,這種話真的可以說麽?

想了下,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來,遞到了慕容玄的手上。

慕容玄趕緊地接過來展開,待看到上面寫着的幾個大字時,頓時挑高了眉宇:“這個,是寧三小姐寫的?”

不待一零八回答,他就兀自點頭道:“是她的字跡沒錯。”

這寧三小姐,為什麽要把她和他們爺的名字寫下來呢?

莫不是她已經對爺漸生情愫,只是礙于面子沒法說出口,所以才寄情于筆墨,将兩人的名字寫在一起?

嗯,這就對了嘛。

刻意地躲着他們爺,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小女兒家的嬌羞,不敢直接面對心上人而已。

他平日裏見她直來直往慣了,倒是忽略了她也是個女子、也有女子小心思的時候。

想罷,慕容玄眉頭舒展開,滿意地拍了拍一零八的肩膀:“好小夥,幹得不錯。”

一零八沒想到一張紙條解決所有事情,還被金口難開的慕容玄給表揚了,立馬激動地沖慕容玄一拱手:“這是一零八該做的!”

慕容玄将那張紙折好貼身放着,這才又問了一零八一句:“在寧三小姐那裏過得怎麽樣?”

一零八面色一僵,好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很、好。”

如果香巧不纏着他抓鳥捉蟬、香月不像喂豬一樣使勁地勸他吃東西、寧三小姐不時不時抽一下風的話,他還是覺得這世界很和諧很美好的。

弄清楚原因以後,慕容玄頓時神清氣爽、通體舒暢,連都走路都輕飄飄起來。

這慕容玄心情一好,寧玉槿就心情不好了。

“寧三小姐呀,爺處理公務一定勞累了,能不能麻煩你把這杯藥茶給他送過去啊!”

忘了說,把藥房搬到立章堂以後,寧玉槿才知道,旁邊的清輝堂就是墨敬骁處理日常公務的地方!

寧玉槿一臉糾結地望着慕容玄:你确定讓咱去那種“閑人止步”的地方真的好麽?你确定咱不會剛剛靠近三米之內就被周圍隐藏着的影衛無情擊殺麽?你确定咱下一秒不會被抓着下大牢麽?

那是政務要地啊,就算是朝中大臣,沒有得到特許也不能随便進入吧!

而且她不相信,偌大的定王府,會連個端茶送水的都沒有。

綜上可以确定,慕容玄那丫的就是故意的!

寧玉槿惡狠狠地瞪了慕容玄一眼,端着那杯藥茶出了門去。

然而清輝堂她終究沒去成,藥茶也沒有送到墨敬骁手裏。

她剛剛出了立章堂的門,就被門檻一套,一個猛撲摔在地上。

那意外來得太快太兇猛,藏在暗處的影衛們還沒來得及出手,她就華麗麗地着地,摔得那叫一個難看。

慕容玄聽見動靜急急忙忙地跑出來,一見寧玉槿的模樣,忍不住搖頭輕嘆:“你這又是何必呢?”

寧玉槿這會兒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她想說她真不是故意摔的,有人信麽?

所幸她皮糙肉厚,摔啊摔的也摔習慣了,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屁事沒有。

茶碗倒是碎了一地,慕容玄生怕她再摔自己一次,送藥茶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寧玉槿朝清輝堂那邊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後來影衛送她回家的時候,她破天荒地将簾子撩開,吹了一路夜風。

冷風入骨,腦袋卻越發地清明。

諸事種種,歷歷在目。

她為什麽會那麽排斥墨敬骁呢?

因為他讓她掃大街?因為他脾氣古怪?因為他氣場懾人?

不,恰好相反。

若真要公正評價的話,墨敬骁此人,夠英俊,夠優秀,夠完美,夠強大。

似刀槍劍戟一般鋒利,如滄海蛟龍一般霸氣,像冰淩上盛開的繁花、光華熠熠。

可偏偏他姓墨,偏偏他是名揚天下權傾朝野的定王。。

想她這一世活得何其不易,剛出生母親就難産死,頂着全寧伯府三小姐的名頭卻活得比乞丐還不如,後來更是差點被府中丫鬟給餓得一命歸西。

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生活終于過得比以前滋潤了,她還想好好地多活幾年,以後尋一個與她身心契合的男子,看遍這裏的大好河山,吃遍這裏的無雙美食,然後慢慢在靜美的時光裏老去。

這才是她這一世想要的生活,而沾染上墨敬骁這三個字,就注定永遠不可能有這種生活。

他代表着至高無上的權勢,代表着紛亂複雜的勢力争奪,代表着邊疆無數的鮮血和戰甲。

他就該被人高高在上好好供奉着供萬人敬仰的,而她不過是偶然路過的路人甲。

所以,裝瘋賣傻也好,揣着明白裝糊塗也好,熬過最後幾天,等雪蟾養成,她還是她的寧府三小姐,他還是他的大邺定王爺。

以前不相幹,以後,也不會相幹。

074 全寧伯府,小園會(1)

74 全寧伯府,小園會(1)

日子眨眼間晃過,該來的小園會終究是來了,躲也躲不過。

此刻,寧玉槿正端坐鏡前,由着香月給自己梳妝打扮。

鏡中倒映着她的模樣,月白衣裙素淨簡約,小臉圓潤五官精致,玉膚櫻唇杏眼琉瞳。雖不是美得極致,卻也自有風情。

她不由得有些好笑:什麽時候,她也開始從長殘的道路上糾正回來了?

還記得前兩日麗姨娘偷偷跑過來特意給她送櫻桃酒釀、感謝她上次在大夫人房裏出手相救的時候,也是看着她呆愣額好一會兒。

好半晌,她才嗫嗫地道:“三小姐和婉姨娘,還真是越來越像了。”

越來越像了嗎?

寧玉槿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要感受婉姨娘的樣子,卻又實在沒辦法具象出她的模樣來。

她對那個生養她的女子的唯一印象,就是這張越來越像的臉了吧。

“小姐安安靜靜不鬧的時候,還是挺好看的。”香月手執眉筆,一下一下地替寧玉槿描着眉,那般認真地說道。

寧玉槿卻恍惚回神,看見鏡中妝容精致的自己,連忙沖香月道:“不用這麽麻煩,随便弄弄就成了。”

反正再怎麽打扮,也比不過那些人花枝招展,還不如素淨點,自己也能舒服點。

香月頓時間拉長了調子,一臉的語重心長:“小姐,你老是這樣可不行啊,一個女子不思打扮,以後如何能在心上人的面前呈現出自己最好的樣子呢?”

寧玉槿朝着鏡中的自己擠眉弄眼做了個鬼臉,無所謂地說:“真喜歡一個人,即便老了醜了,也視若珍寶。若是不喜歡一個人,即便美得獨一無二完美無雙,也棄之如敝履。我的心上人若是喜歡我,我什麽樣子他都是喜歡的。我的心上人若是不喜歡我,無論我怎麽讨好,他也是厭煩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小姐你哪來這麽多歪理。”香月對于寧玉槿什麽都能扯上一大堆的本事頗為無語,可偏偏想一想,又覺得她說得好像也有道理。

完了完了,她都快被洗腦了。

“可是小姐,你說的這種感情,真的有嗎?”

寧玉槿歪頭看她,笑問道:“怎麽,你不信?”

香月搖頭:“也說不上不信,只是看多了高門大院裏的妻妾成群有些疑惑罷了。你說要是真有這種感情,又如何能夠分到那麽多人的身上去呢?而那些太太姨娘們看見自己的夫君同別的女人親熱,就不會傷心難過嗎?為什麽我看到的,全部都是不擇手段地籠絡人心,甚至連擡陪嫁丫鬟做姨娘都約定成俗呢?”

寧玉槿聳了聳肩膀:“這就是男尊女卑時代女性的的悲哀啊!”

在這裏,一個女子從出生開始,存在的意義就是嫁人。

等到了一定年紀,由母親物色個人選,然後定個日子擡過門去,就開始了柴米油鹽的婚後生活。

至于她們嫁的什麽樣的人,過的什麽樣的生活,好像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她能不能掌權主持中饋,嫁的人能為家裏帶來什麽利益,她生的孩子是不是嫡長……

對于和那個與自己一起過完一生的男人有沒有感情,這個好像從來都不是重點。

興許還是有一點點感情的吧,那樣親熱的時候也不會顯得太尴尬。但是這感情太淺薄,薄到當男人轉頭陷入其他女人溫柔鄉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太過傷心。

就好像大夫人,她可以允許寧仲儉博愛,卻不希望他專寵,是因為不希望手中的權利分散。你若問她有多喜歡寧仲儉,保不齊她也回答不上來。

這種靠其他東西為紐帶、湊合着過的日子,絕不會是她想要的。

可是香月也問得實在,她說的這種感情,在這個時代,真的有嗎?

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香月勾勒了最後一筆,完美收工。

寧玉槿陡然回過神來,突然對着鏡子伸手猛拍自己的臉:“寧玉槿啊寧玉槿!你它丫這時候想這些做什麽,寧玉凝那只小怪獸還等着你去消滅,世界人民還等着你去拯救,萬千帥哥還等着你去欣賞,你怎麽可以在這時候掉鏈子呢?”

噼裏啪啦地說完之後,果然全身心都輕松了不少。

寧玉槿長呼出一口氣,展顏一笑:“小怪獸,我來了。”

說着,無比傲嬌一轉身,扭着腰身就出了門去。

香月全程愣在原地,直到寧玉槿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她都還有些讷讷地沒回過神來。

她們小姐這回,貌似抽得有些厲害啊。

“哎,小姐等等我啊,你一個人怎麽去!!”

不得不說,這次小園會寧玉凝下了血本。

瞧花園長桌上準備的各種吃食用器,全部都是專供,級別直逼王府,看樣子更像是在給別人暗示什麽似的。

寧玉槿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心裏小算盤噼裏啪啦一撥,頓時笑出了聲:“這是要趙姨娘壓箱底的棺材本搭進來的節奏啊。”

等到下個月大夫人開口要利錢的時候,她們可千萬穩住,別被氣到吐血啊。

“小姐,二小姐來了。”旁邊香月輕輕拉了拉寧玉槿的袖子,提醒道。

寧玉槿一擡眼,就見一大片搖曳生姿的花紅柳綠突地闖入眼簾,等她細細地掃一眼,才在衆人的簇擁之中看見寧玉凝的身影。

你說說,又不是孔雀比尾巴大賽,她們一個個穿得比花兒還豔,是存心來找存在感的嗎?

且寧玉凝一身翠煙綠紗裙,衣袂飄舉間隐有洛神之姿,可旁邊穿着豔紅色散花裙的那位又是怎麽回事?

難道你們真的沒聽過“紅配綠、賽狗屁”,偏生要來玩玩綠葉紅花的标配麽?

咳咳,就算要綠葉配紅花,也該寧玉凝是紅花啊,她們是不是搞錯什麽了?

“小姐,你淡定點!”

香月在一旁狂扯寧玉槿的袖子,企圖讓她顯得正常一些。

可她臉上沒笑,那一直不停抖動的肩膀是怎麽回事?

寧玉槿連忙幹咳兩聲,掩住尴尬,上前一步,迎上寧玉凝:“二姐姐好呀。”

075 全寧伯府,小園會(2)

75 全寧伯府,小園會(2)

寧玉槿客氣,寧玉凝更可氣,老遠就沖她道:“三妹妹可算來了,我還道你再不來,姐姐可得去你院子裏請你了。”

話語間那股親厚熟稔的勁兒,好像之前發生的不愉快從來就沒存在過似的。

寧玉槿眯了眯眼,也揚起笑容來,親熱地直接撲了過去:“哪能讓二姐姐親自去請啊,那不是折煞妹妹了嘛。”

話音落,滿園寂靜。

跟在她後面的香月以手捂臉:她們家小姐絕對是故意的。

寧玉凝使勁兒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沒讓自己在這大好的日子裏沖寧玉槿發火。

她臉上僵着笑,幹巴巴地說:“三妹妹,你是不是弄錯人了?”

“啊?”寧玉槿茫然地看向眼前人,待看清楚自己拉的是誰之後,大驚了一下,連忙放開手。

那被她拉着的紅衣小婢沖着她一福身,嬌滴滴地說:“三小姐,奴婢是巧雲。”

寧玉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寧玉凝:“二姐姐對不住啊,我隔老遠就看見她了,還以為是你呢。”

話外之音就是,誰讓你沒人家一襲大紅裙鮮豔奪目呢?

那麽明顯的假話,又讓衆人沉默了下去,偏生寧玉槿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好像事實本來就是這樣似的。

寧玉凝心中一聲冷笑。

她不是故意的才有鬼了。

臉上笑容越發勉強,寧玉凝說話的熱情也淡了下去:“三妹妹可真會說笑。好了,其他家的小姐們也快過來了,妹妹随我去招呼一下客人吧。”

“哎。”寧玉槿脆生生地應答道,說不出的乖巧。

至于那巧雲最後會怎樣不得而知,不過以寧玉凝眼裏不容沙子的性子,估摸着那丫頭永遠也成不了一等丫鬟了。

香月看見巧雲吃癟,一臉暗爽表情:叫你再得瑟,報應來了吧。

後來她問寧玉槿怎麽知道巧雲就是上次說話氣死人的那丫頭的時候,寧玉槿頗為随意地說:“呵,這有什麽難的,什麽人什麽面相,看一眼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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