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民國卷11

楚淮回來的時候,兩桌人還端正坐着,兩派人馬虎視眈眈地對峙,見着楚淮回來,顧卿之直接站起來,眼神不善:“少帥呢?”

“霍衍公務繁忙,先行離開了。”楚淮說得倒是真話,不過那自然的态度叫人看着不舒服,像是霍衍的發言人似地。

顧卿之神情戒備。

對面元師兄一派哼了一聲,想奚落幾句,叫班主一個瞪眼只得偃旗息鼓。反正他有的是機會整人,沒必要當着班主的面。而且今晚的小安子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整個人跟炮仗似地,一點就炸,別再連累楚淮難做。

楚淮自然看清楚顧卿之那點小心思,失笑說:“騙你做什麽,師父哪裏騙過你。霍衍剛才離席不就說的事務繁忙要走?”

反正顧卿之就是心裏不痛快,繼續瞪人。

楚淮笑說:“何況我與霍衍已然說開,誤會也解除了……”

他眼見着顧卿之臉色變得青黑只覺得不過一個小孩子,越發态度擺得自然磊落,沖他眨眨眼說,“小安子若當真看上了霍衍,可要加把勁才行。長安城裏盯着霍衍的姑娘可不少。”

顧卿之恍然,對哦,現在是民國初年,依霍家這等門第,霍衍在外頭養個戲子,或是男的,也不過傳一句少帥風流,可當真要娶回家的,小安子還真要對上整個長安城如狼似虎的待嫁姑娘,指不定還有些老的、少的想給霍衍做小呢。

頓時面色變化飛快。

瞥眼瞧見楚淮的笑臉,顧卿之暗裏呸了一聲,差點被帶溝裏。別看顧卿之混跡在藝術院校裏學個編導專業,對談戀愛性別同還是不同沒什麽不妥,可還是有種娶個漂亮妹子,生個嫩嫩的小孩兒的想法。大概從小被丢着野生野長的關系,他就想有個小孩兒,天天陪着,把最好的都給他。

楚淮不懂顧卿之不斷變化的臉色是什麽意思,只以為是他想着要面對珍格格長安城的待嫁姑娘被吓着了,有那麽點想嘲諷霍衍選來選去選了這麽個沒種的那種意思,勾了勾嘴角,到底沒動聲色。

“小安子,你嗓子壞了唱不了戲,我想着叫你看着師兄弟們排戲練功也好似難受。白天我聽說吉祥戲班要出個新戲,明天開演,也是關于華夏軍人的,怕他們偷了我們的想法。不如你明天混進去看看,你在戲班裏沒登臺過,吉祥戲班的人認不出你。”

明猴嗆聲:“敢情小安子日日在咱戲班大院裏進進出出,那吉祥戲班的都是瞎子不成。小安子這麽大個人,能瞧不見!”

“對,聽楚淮的。”

班主一拍大腿,下了定論,警告了明猴休得太吵吵,直接吩咐說,“小安子,明天你去,戲票錢我出。吉祥戲班那個老不死的,我說咱們說要改戲的時候,他怎麽出來看熱鬧也不趁機插一腳,原是在這等着我。必須去,明天……不,你現在就去,搶個好位置。”

要說起來,吉祥戲班跟龍鳳戲班的孽緣那是深了去了。從搶戲院到搶弟子,再到比到座率,反正能比的一樣都不落下。後來龍鳳戲班出了楚淮走人一事,吉祥戲班沒少來得瑟,氣得班主差點中風。幸而時局不穩,吉祥戲班追究起來,也沒什麽戲唱,這才消停了幾年。

顧卿之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起身在班主逼人的視線裏往外頭趕,嘴上嘀咕:“說人家偷想法,人家明天就上戲了,咱們連個戲本都沒見着,還說不準是誰抄誰呢。偷了人想法,還大張旗鼓登報紙,這會兒又去盯場,被抓着,簡直臉皮都快丢幹淨了。”

這話他只敢小聲嘀咕,畢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啊。要是班主知道他這麽說,還有其實是龍鳳戲班偷吉祥戲班想法的一層意思,那可是捅破天了,估計搬出霍衍來都不好使。

于是,顧卿之頂着日暮磨蹭到吉祥戲班的戲院,然後在人戲班門口鬼鬼祟祟蹲守了一晚上。好在吉祥戲班名聲在外,一票難求,那些個窮的,但想看戲的,就等着吉祥戲班能漏出些位置不好的戲票來,蹲守的還真有那麽幾個,讓顧卿之好歹不顯得那麽突兀。

天色明朗,然後日光大盛。

戲院門前也排了不少有戲票的人,真正買到好的位置的那些人家底都是不錯,自然是要晚些才到,直接去好位置的。吉祥戲班班主喜氣洋洋地出來,讓人大開戲院大門,手上銅鑼一敲朗聲說:“諸位,吉祥戲班新戲馬上上演,請進請進。”

衆人一窩蜂地進去了,然後顧卿之被攔了。

有人在吉祥戲班班主耳邊嘀咕了幾句,于是吉祥班主就态度和藹地過來“慰問”顧卿之了,聲音之大任憑誰都能聽見:“哎呦喂,這不是龍鳳戲班的小安子麽?你師父楚淮不是正在邊新戲,你怎麽得空過來?難不成是你們班主特意讓你來捧場的?真是叫我受寵若驚啊,小安子快進來快進來……”

顧卿之只覺得一張老臉都被丢盡了。

驗票的湊上去禀報說:“班主,這人沒戲票。”

這話聲音也不小,這回連原本在往裏走的人都停下來看向顧卿之。顧卿之想捂臉,這回面子裏子都別想了。他就不該腦子一抽,想趁着人多混進去,也怪班主摳門一毛錢不給動動嘴皮子就讓自己來看戲。也是自己財迷了一把,愣是不舍得自己出。

班主明顯地愣了一下,然後說:“說什麽呢。沖着龍鳳戲班班主這麽捧場,特意讓弟子來看戲,收什麽票,直接進去,給安排個前面的位置。再說了,不說我與他們班主的交情,就是看在楚淮的面子上,這戲票錢我出了。”

“好。”

人群裏起哄喝彩。

顧卿之挺了挺腰背,處之泰然,跟着守門驗票之人進去。一派自然地坐到了前排靠中間位置上,還有好茶和瓜果以及各種小零食伺候着,不要太惬意。就是周遭看過來的眼光多了點,這一點都沒啥,畢竟省了一塊銀元呢。

吉祥戲班确實出的新戲,不過不是什麽關于華夏軍人的,是有點類似霸王別姬的悲情故事,加上吉祥戲班臺柱子方懔那身段,那模樣,那唱腔,簡直了。即便是熏陶在2075年這種時代下的顧卿之,也是不明覺厲,看得認真。反正比他選修課上那個老教授唱的好的不知一點,前者是活在戲裏的,後者是想活在戲裏的,到底是不同啊。

一幕落下。

“好。”顧卿之站起來拼命鼓掌,滿臉激動。

吉祥戲班的還以為顧卿之是來鬧場的,班主在門口叫他丢那麽大臉,更是派了不少人在戲院裏盯着,誰知道這還是個正正的戲迷,瞧他一直探身往後臺看方懔的背影。吉祥戲班班主心裏喜滋滋的,就是覺得自家戲班比龍鳳戲班高了那麽一只一頭。

顧卿之渾然不覺,拍得手痛才坐下,等着下一幕。眼睛一刻不挪開戲臺,手伸出去摸身邊桌案上的茶,然後摸到了一只手,他猛地縮手,偏頭去看正見着被摸了手的男人怒目瞪人。他讪讪地陪着笑,探手去拿茶壺。

那男人一巴掌拍了過去,打開顧卿之的手,奚落說:“喲,龍鳳戲班如今這般敗落,自家弟子混進別的戲班看戲不說,還混吃混喝的,龍鳳戲班竟是連壺茶水都舍不得給弟子喝。”

顧卿之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用一種你哪位的目光逡巡了一下,然後大度表示不計較,幹脆不喝茶,繼續等着看戲。

那男人卻是不肯了,直接掀翻了桌子,大有不爽打一場的意思:“你什麽意思?敢用那眼神看老子,老子幹不死你!”

顧卿之一下子被瓜果零食、茶壺、茶杯砸了一身,茶水直接全倒他身上了,狼狽得很,他慢動作轉頭過去,心火燒得旺盛,面上平靜輕蔑:“先生,忘吃藥了。”

于是顯而易見,兩人動上拳腳。乒乒乓乓、聽聽框框……混雜幾聲哎呀,再;來幾聲放肆,這戲臺之下簡直比戲臺上還熱鬧。

果然是鬧場的。

吉祥戲班剛松懈了點,就被這邊顧卿之的動靜給驚動了,迅速出動打手二話不說就将人從“打砸搶”的隊伍中撈出來,然後拖到後門一頓揍。

顧卿之抱頭鼠竄,光顧着哼哼哀嚎了,完整的句子只出現:“我……”

然後又被暴揍打斷。

從頭到尾,他竟來不及說一句整話,就被揍掉了半條命。吉祥戲班的幹脆關門落鎖,将人丢在外頭。

等顧卿之哼哼順了,好不容易緩過疼來,驟然眼前一陣黑,好嘛,被套麻袋了。而且幹脆利索,被人直接一棍子敲暈,丢上早在巷子口停好的馬車。馬車迅速離開,動作快的沖撞了不少人,罵罵咧咧的不少,竟是沒人能想到這馬車出現的奇怪。至于先頭聽見的巷子裏動靜,笑話,這可是吉祥戲班後門,那些個不好好學戲的,被揍一頓實在太正常不過,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于是,顧卿之被擄走,消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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