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考前的最後一周,程蒙給俞明川買了一直鋼筆。那是在逛書店的時候很偶然看到的。那支筆很漂亮,安靜地矗立在玻璃展覽櫃裏,金屬外殼,銥金筆尖,筆帽上的挂鈎是筆直的,頂端尖銳。

只這一眼程蒙便看中了,她覺得這只筆很像俞明川,一把冷冽鋒利的劍。

她問了店員多少錢,得到一個在她能承受範圍內的價格後,她沒有猶豫地買了下來,捧着系了飄帶的筆盒回到學校。

一路上,她練習如何自然地微笑,如何說話,簡簡單單一句——“送給你的禮物”卻說得磕磕絆絆,怎麽也說不完整。

告別迫在眉睫。即使在信息化難以想象發達的時代,想要分離也是非常簡單的。只要一個人選擇不再聯系,另一個人就會漸漸走遠。她再清楚不過地知道,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出來,就再也不會說出口了,因為人很快就會長大,而長大之後的人,就不會再沖動地做這麽愚蠢的事。

她穿過學校紅色的塑膠跑道,綠色的草皮,還有一階又一階陡峭的樓梯。

最後在教室外走廊的轉交處,她看到了俞明川。

俞明川側身對着她站着,對面還有一個人。

那是程蒙永遠不會想到的人。穿着白色裙子的程然,卷着小卷發的程然,穿着白色方根小高跟鞋的程然。她溫柔地低着頭和俞明川說話,嘴角帶着微笑,她的嘴角有一個梨渦,很小,很甜。她白細的手裏握着一張淡黃色的信封,那封信封從俞明川手裏遞了出去。

俞明川的眼裏有笑意,是程蒙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深情,極淺極淡,單薄的嘴角向上揚起,勾出愉悅的弧,他的眼睛深邃而閃亮,噙着深夜裏伏案苦讀,突然擡頭望見的漫天的星光。

他同程然在說些什麽,菱形的嘴唇張合着,潔白的牙齒吻上窗外初夏最後一縷溫熱的光。

程然也微笑,眼睛像一道月牙。

俞明川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向程蒙這個方向的窗外看了過去。程蒙怔在原地,慌忙轉身,将背貼在冰涼的牆壁上。

有同學從她身側經過,嘻嘻哈哈地打鬧。

程蒙恍了神,她靠在那裏,心有時候強烈地亂跳,有時卻又像死亡一樣靜止。筆盒筆沉甸甸地被她抱在懷裏。那支筆終究成了一把劍,狠狠插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曾見過俞明川是如何拒絕女生的好意。在這一方面,他不近人情,他會幹脆地拒絕掉她們,扔掉半路攔下遞進懷裏的情書,并且威脅如果再這樣會告發給年級主任。他把桌子洞裏的巧克力全部扔給趙西丞,這導致其他人一度以為趙西丞才是他對象,趙西丞連夜偷來廣播室的喇叭,在午間操時間對着全校同學大聲廣播:“我,趙西丞,跟俞明川是清清白白……順便,在這裏我征婚一則……”

俞明川的冷漠無情幹脆地斬斷了餘情,這讓她們對于畢業分別并沒有殘留過多的牽腸挂肚。

程蒙裝模作樣地問過俞明川一次,為什麽不接受。

俞明川慵懶地撩起眼皮,在她做錯了的物理題旁邊畫了一個叉,說:“我只想好好學習。”

程蒙以為,俞明川真的會如此,但她忘了,在高考過後,當學習不再是他們面臨的唯一難題,這個時候,為什麽不能張開手臂,坦然擁抱自己喜歡的人。

程蒙一幕一幕地往前回溯着,她回憶起他和程然并肩站在她家火鍋店門外的燈火下,回憶起程然捧着手機狡黠的笑意,回憶起程然遲回的夜晚。

那都是和俞明川在一起吧……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刻意忽視的時候,他們已經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一起,正如她所預想的那樣。

程蒙不知道是怎麽回家的。

她渾渾噩噩,再次穿過紅色塑膠跑道。在這裏她灑過無數汗水,但沒掉過一次眼淚,這次也一樣,她的眼眶是幹澀的。她幽靈似的在學校飄蕩,一道閃電沉重地擊打在她心中荒蕪的空地上,那裏只有她一個人,她默立着,像一棵吸引雷電的孤獨的樹。

回到家後,程蒙将那只筆,扔進了抽屜裏某個看不見的角落。

她用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冷靜處理着這次打擊。她沉默地做題,記了一本又一本錯題,翻壞了高中英語書後附的單詞表。在高考前最後一周在家自習的時間裏,她每天穩定學習十二個小時,除了吃飯和睡覺,就是做題,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想。她用強大的意志力将自己的大腦鍛煉成一架精密儀器,摒棄所有雜念,只要輸入題目,就能立刻得出準确無誤的答案。

終于,在六月最炎熱的那兩天,他們迎來了人生裏第一場隆重的考試。

杜鳳和程國強比他們還要忙碌緊張。他們關了火鍋店,用紅紙貼在門外——“女兒高考,本店關門兩天”,開着他們載貨的面包車,送程蒙和程然去考場,然後在酷熱的太陽下苦等幾個小時,一直等到她們出來。

高考成績在半個月後出來了。

俞明川毫無懸念的全校第一。

他不是狀元,在市裏排名第三,這個成績足夠他進入任何大學,挑選任何喜歡的專業,而不用費勁地去應付那些鋪天蓋地的記者。

俞建州打來了電話,他用某某某發來賀電的官方口吻對劉元峰這三年來的教誨給予贊揚。劉元峰受寵若驚,忙說應該的應該的,雖然不是狀元,但也是響當當的探花郎了。劉元峰剛挂了電話,校長便找了來,說教育局有一個空差,要不要過去試試。劉元峰松了口氣,他就知道,成年人之間,握過手,就是一次約定。

承蒙幸運女神垂青,程蒙超常發揮,在經受了失戀的巨大打擊後依然考出了高中三年最好成績,全年級前十,語文全校第一,英語和數學名列前茅,甚至連她最恐懼的理綜也考了270分。這個分數足夠她上省裏最好的大學,但再往上,能否順利進入T大,便要看幸運女神究竟垂青了多少人。

程蒙沒有為了俞明川填報T大,而是冒險報了J大的生物制藥。

如果人生一定要冒一次險,那麽她要為了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程蒙高考的喜悅因為程然的失利淡化了許多。程然發揮平平,她高考成績和雅思成績都不算理想,僅僅勉強滿足申請條件。

杜鳳找了幾次副校長,總算将平時成績拔高了一點,稍稍在申請材料上增加了一點閃光點。程然申請了冬季入學,也就是第二年的二月份,比正常入學的同齡人晚了半年。

杜鳳不屈服地安慰着程然和自己,她說:“晚半年入學也沒什麽,雖然學校排名一般,但是國外重視素質教育,能學到更多知識。”

可程然還是在家裏大哭了一場。

程國強心疼女兒,主動提了提複讀的事,說如果實在不甘心,想再試一次,家裏也是全力支持的。

程然卻又不搭腔了。

她不敢複讀,太害怕第二次嘗試結果會比現在更差。

J大的通知書寄來的時候,是大周偷偷領着程蒙去別人家店裏吃了一頓火鍋。

程蒙考上J大這件事杜鳳和程國強還不敢讓程然知道,怕她受刺激。大周替程蒙鳴不平——“都是女兒,怎麽就偏心成這樣了。我就知道你小丫頭,争氣的很!”他與有榮焉,又說:“不過你一小姑娘,別念那麽多書,找個好人嫁了才是正經事。上大學後,別在拼了命學習啦,談談戀愛,我聽說大學小夥子多。”

程蒙夾着薄牛肉片蘸芝麻蒜蓉調味料,說:“大周,你現在催婚熟練得讓人心疼。”

大周:“……”

大學生活比預想中的平靜。程蒙将她的爆炸頭拉直了,柔順地披在肩上。長期的長跑讓她變得苗條,面部的骨骼随着年齡的增長變得清晰流暢,也更成熟。有時,很偶然的,她擡頭看鏡子裏的自己,竟無法再看見那個曾經唯唯諾諾的影子,她的眼睛不再是低垂着,那杏仁一樣的眼,黑得發亮的瞳孔,濃密卷曲的睫毛,是張揚、自信地平視着所有人。

她選擇了制藥專業。大三那年,她順利保研。攻讀三年研究生後,她以最小的年齡最高的分數進入了T大高尖端生物制藥實驗室,主攻阿爾茨海默病。

疼痛的成長給了她勇氣,她變得自律、優秀,沒有人會相信她這個劉元峰板上釘釘,一口咬定不可能學好理綜的笨女孩,會在生物科研這條道路上走得這麽遠,走得這麽好。

在人才濟濟的大學校園裏,她不敢有一絲的松懈,她給自己報了很多課程,除了生物制藥,還有一個經濟學雙學位。周末做家教,晚上在走廊上讀英語。她将自己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甚至不給自己不留一點敘舊的時間。

這樣別人眼中苦行僧一樣的日子,程蒙獨自過了七年。

這七年裏,俞明川這個人,像是從她的生命裏蒸發。

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停用了,毫無音訊,在這個沒有死角的互聯網時代,任她如何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俞明川這個名字,也找不到關于他的一丁點信息。

程蒙這才知道,原來人和人一旦分離,就像一滴水滴進海裏。

時間過得越久,記憶便愈模糊。

程蒙想起俞明川的次數越來越少。

她有時甚至想,或許再往後的某一天,他們在街上遇見了,也只會擦肩而過,誰也認不出誰。

只有一次很偶然的機會,程蒙從一個不太熟的高中朋友那裏聽說,俞明川去了美國,和程然一個城市。

這讓程蒙徹底死心。

她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打在曾經承接過俞明川淚水的位置。

她第一次怨恨地咒罵俞明川——“騙子。”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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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寫這個——《有期》

文案:

許欣覺得岑北亭跟她應該只是玩玩兒。

岑北亭愛玩兒,

而且很會玩兒,

只要跟他打過交道的,

無論男女老少,都被他迷得不行,

高中畢業後,他們偶然在國際會場上再次遇見,

岑北亭吊兒郎當地說:“你沒男朋友,巧了,我也沒有,我倆試試吧,其實我也挺好用的。”

許欣累了,說:“好。”

他們在一起。

許欣覺得這樣其實也不錯,

岑北亭對她太好,

把她慣着,

哪裏是當她男朋友,

分明是想當她爸。

直到那天大雨傾盆,

岑北亭在電話亭裏給她打電話,

他疲憊地說:“許欣,你還以為我是跟你玩玩嗎?在玩的,從頭到尾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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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小貼士:

1.cp屬性:哈士奇也想有絕美愛情

2.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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