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殺機四起
次日一早, 花盆裏已經空空蕩蕩, 含羞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崔景行看了看花盆,還是覺得慕疏風和小妖精是一個人這件事有點離奇。崔景行滿臉郁悶地嘀咕道:“他圖什麽啊?”
陽光在鏡子上反射,晃得崔景行眼睛疼, 他擡手擋住眼簾,望着鏡子的方向愣了下, “難道僅僅是因為我這張臉?”慕疏風說過他和一位故人長得像, 僅僅因為一張相似的臉就能讓慕疏風不惜以原型留在他身邊, 想必那位故人的身份非比尋常。
從前崔景行一向不喜歡關心別人的事,如今倒是有些好奇慕疏風那位故人的容顏了。
“少爺,”崔恩推開門,端着洗臉水, “昨夜下大雪了,今天您多添件衣服。”
“恩。”崔景行擋住嘴打了個哈欠,下床梳洗一番後就趕緊往衙門趕了, 他這副腿腳碰到下雪下雨的天氣, 總要比他人要在路上多耗些時間。
老修撰已經交接完手裏的事務了, 所以也不再來衙門,今日的史館冷清了幾分。沈修撰笑道:“少了老修撰喝茶水的聲兒,還怪不習慣呢。”
白修撰道:“聽說過兩天還要過來一個修撰, 也不知哪個倒黴蛋要來?”
“史館的事務清閑, 若是沒什麽往上攀爬的心思,來這兒也挺好的。”沈修撰看向崔景行,笑了聲, “崔修撰,你說呢?”
崔景行抱着小手爐,正低頭看着書,烤着手,他茫然地擡頭看了一眼。
沈修撰嘆了口氣,“崔修撰,你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也不知這性子是怎麽和慕疏風攪和到一起的。
崔景行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書中自有妙趣。”
沈修撰無奈地笑道:“你怎麽這麽喜歡讀書?我聽說你最近經常去秘閣,這回你倒是找到了樂子。”
崔景行認真地點了點頭,“秘閣中的藏書的确豐富。”
“今天還去嗎?”
“去秘閣的機會不易,自然要去。”雖然秘閣中有關前朝史的書籍差不多都翻遍了,但崔景行還是想仔細再讀一讀,沒準兒會有什麽收獲。
沈修撰看着他,忽然問道:“崔修撰去秘閣僅僅是為了讀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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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行心中微緊,面上平靜如常反問,“不然能為什麽?”
“秘閣中倒是有許多外面沒有的藏書。”沈修撰意味深長道。
崔景行神色淡然沒有繼續接話,心裏卻提防了幾分,這沈修撰今日好生奇怪,好似在故意套他的話,難道是在試探他有沒有查前朝史?可是這件事與沈修撰有什麽關聯呢?
崔景行想不通此事,但心裏已經決定于沈修撰拉開距離,不再過多接觸。
下午時分,崔景行結束了手裏的事務,收拾收拾東西便提前去秘閣了。秘閣中依舊沒有什麽人,他和看守秘閣的馮大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熟門熟路地來到前朝典籍擺放的位置,接着上次看到的地方繼續掃閱,幾乎是一目十行,雖然他看得快,但記憶力好每個字都沒有落下。
忽然崔景行的手在典籍上微微一頓,“昭明十年冬,臘月十三,孟皇後過桑野而誕公主樂安。”作為一個史官,崔景行對年份是最為敏感的,更何況這個日子是每一個本朝史官都牢記于心的,因為本朝的太-祖皇帝就是在這一天出生。
“太-祖皇帝居然和前朝公主生在同一天。”或許一般人看見只能說是巧合,但是史官的心思總是比別人要多幾分,更何況這段話是整個秘閣典籍中唯一本朝和前朝有交集的地方,崔景行将這段文字牢記于心,然後又看了一會兒書便打道回府了。
崔景行前腳剛離開,看守秘閣的馮大人就從暗處走過來,翻開崔景行方才停留片刻的那本典籍,将典籍悄悄塞進袖子裏離開了秘閣。
安平王府依舊是夜夜笙歌,馮大人從側門被帶去了書房,等了半晌後終于看到安平王衣帶寬散地走進來。他連忙起身上前,将袖子裏的典籍遞過去,“王爺,下官最近一直在盯着崔景行,今日他多看了一會兒這本典籍。”
“哦?”安平王知曉崔景行八成是在查前朝史,只是他從來不覺得那個小史官能查到什麽,所以也沒把那個小史官當回事兒。
安平王撩起衣擺靠在椅子上,單手拿過來典籍翻了翻。忽然他目光微頓——昭明十年冬,臘月十三,孟皇後過桑野而誕公主樂安。
他臉上閃過一瞬怒意,片刻後神色如常地将典籍按在書案上,低聲笑道:“本想等事成之後再處置他,如今看來是等不了了。”
馮大人好奇地望了一眼那頁典籍。
安平王眸中冷意漸深。
馮大人後知後覺趕緊收回目光,收在袖子裏的手發起了抖。
安平王忽然笑道:“不過是一本書,馮大人不必如此緊張。”說罷,他将典籍還給了馮大人。
馮大人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幹笑着雙手把典籍捧過來,“下官告退。”
安平王揮了揮手,低頭看着燈花,半天後叫來一個侍衛低聲囑咐了兩句。
夜色已經很深了,馮大人每次來找安平王都是偷偷過來,所以也不敢坐轎子,便孤身一人往回走。皎潔的月光映在路邊的雪堆上,回家的路倒也沒有那麽黑,但馮大人卻總覺得四周陰森森的,比往日要可怕許多。
前方路過一個小吃攤,攤主正要準備收攤。馮大人看見了人影,心裏便放松了許多。
攤主見馮大人氣度不凡,想必是個有錢人,便笑着招呼,“老爺,買點桂花酥吧。”
秘閣的差事清閑,平日裏也難有收受賄賂的機會,所以馮大人不是什麽有錢的官員,這桂花的味道對他來說就是山珍海味,想了想便拿出幾個銅板買了點。
桂花酥一入口,濃郁的桂花香氣在口中蔓延。馮大人正要稱贊攤主,突然覺得喉嚨一緊,那桂花酥就像是利刃一般卡在喉嚨裏,他想咽下去卻覺得渾身僵硬,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
攤主彎腰将他懷裏的典籍拿出來,轉身回了安平王府。
“阿嚏!”崔景行剛吃完晚飯,忽然鼻子一酸,趕緊擋住嘴打了個噴嚏。
崔恩放下手裏的碗筷,擔憂地看着他,“少爺,是不是穿的少了?我一會兒去請個郎中。”
崔景行擡手制止他,“無礙。”
崔恩哪裏能放心?他起身麻利地将碗筷收拾收拾,“少爺,我去郎中那兒拿點藥。”說完,他不等崔景行拒絕,便出了門。
崔景行輕嘆一聲,對自己這個動不動就生病的身體真是無可奈何。郎中住的地方離崔家有點遠,崔景行自然不能在客堂一直幹等,便回屋去整理典籍資料。
燈花跳動,崔景行側頭撥弄了一下,繼續提筆。
忽然,一陣燒焦的煙味在屋子裏漸漸彌漫開來,崔景行皺了下眉,“崔叔?”
崔恩沒有回答,看樣子是還沒回來。
崔景行便出門去看看,一拉開門,一股濃煙湧入卧房。只見對面的屋子裏大火洶湧,火焰順着木頭柱子竄上去,不消片刻,整個屋頂都被燒着了。崔景行心中一驚,趕緊回屋去拿史料,等他再跑到門口火勢已經蔓延開,大火将整個卧房都包圍了。
崔景行一邊抱着史料,一邊被濃煙嗆得不住咳嗽。他轉身跑向卧室的窗戶,突然一支短箭破窗而入,直取崔景行的胸口。
崔景行霎時臉色一白。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綠光擋在崔景行面前閃過,短箭被那道綠光攔了下來。但可能射箭的人也不指望一支箭就能射中,随即接二連三的短箭從窗□□進來。
崔景行下意識後退兩步,眼看着後腰就要撞在桌角上。
忽然一縷墨綠的長發從眼前飛過,一只手攔住崔景行的腰,咣當一聲将桌子撞歪了。崔景行整個人都被一個高大的人影包裹起來。
崔景行微微擡頭,望向面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此人生的幾乎與慕疏風一樣,細長的丹鳳眼略微上挑,長眉如刀冷峻超凡,但肌膚勝之更白皙幾分,墨綠的長發顯得他比慕疏風多了幾分妖魅。
射進來的短箭都被那人擋了下來,沒過多久射箭的人終于停了下來。
那人放開崔景行的腰,手背都被桌角撞青了,但卻好似沒有感覺到疼痛,冷着一張臉,表情絲毫沒有變動。
崔景行暗暗打量對方,這人明顯不是凡人,可他認識的妖怪只有慕疏風一個,再加上這一模一樣的臉,恐怕這個人就是慕疏風本人了。想必是慕疏風像往日一樣變成含羞草過來睡覺,結果碰上了這種事,情急之下變成了人形。
慕疏風也意識到自己突然變成人形,八成是要露餡,他心裏有點慌,但臉上卻沒有什麽表現,“火燒進來了。”
崔景行回過神,小心問道:“您能施個法把火滅了嗎?”
慕疏風冷眼道:“你知道我是誰?”
崔景行沉默一瞬,沒有戳穿慕疏風的身份,“你是含羞草妖。不過你人形和慕大人挺像的。”
“哼。我見你總念叨那慕疏風,想必他的人形不錯,便照着幻化的。”
“原來如此。”崔景行心中嘆息,慕大人此時撒謊撒的歡,日後若是露餡恐怕就要惱羞成怒,殺他滅口了。
慕疏風微微颔首。
崔景行被濃煙嗆得咳嗽了幾聲,“那您能施個法把火滅了嗎?”
慕疏風輕輕抿了一下嘴唇,“我不會。”
“你不是妖怪嗎?”崔景行呆了呆。
慕疏風皺眉,“誰告訴你妖怪就會滅火?”他是含羞草妖,又不是水妖,不被火烤的動不了就不錯了,還想讓他滅火?
“話,話本裏都這麽寫。”
慕疏風嗤笑一聲,“話本裏還寫你們窮書生都能娶到嬌妻美眷呢,你不還是這副德行。”
“.......”這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語氣,果然是慕大人沒錯了。
慕疏風催促道:“快點跑。”随後他化作一道綠光,變成了含羞草縮進崔景行的懷裏。
崔景行只好笨手笨腳地爬上窗臺,從窗戶翻了出去。
崔景行将史料放在地上,扶着院牆喘息,回頭再看,整個房子都已經被大火吞噬了,到底是誰想要殺他。
含羞草探出幾片葉子,往着火的房子那裏張望,“你得罪什麽人了?”
崔景行搖搖頭,“我平日裏只看書,從來不接觸什麽人。”
“那慕疏風呢?”
崔景行面不改色道:“慕大人宅心仁厚、明辨事理,是個睿智的好人,從來不會在背後對我下殺手。”慕疏風權傾朝野,就算要殺他,也就直接找個罪名把他拉出去砍了,哪會費這回事?
慕疏風不知崔景行心中所想,但是被對方這番吹捧,心裏十分慰貼,決定明日給崔景行補償個新房子,不然這書呆子恐怕就要睡大街了,這實在有損朝廷官員的顏面。
崔家的火勢很大,很快就被路過的打更人發現了,對方趕緊敲敲鑼。四周的街坊鄰居聽到動靜,趕緊拎着水桶跑過來救火。
“少爺!”人群裏突然傳來崔恩驚慌的呼聲。
崔景行高聲回應,然後把含羞草露在外面的小葉子往衣服裏塞了塞。
崔恩穿過人群跑到崔景行這裏,吓得手腳都發抖,“少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崔叔,你先去救火吧。”
崔恩不放心他,便和鄰居打了聲招呼,先送崔景行去客棧休息。周圍的鄰居和崔恩相處的還可以,在加上同情他家裏着了火,便讓他先送人,滅火的事情他們先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