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密謀造反
不提含羞草的緣故, 崔景行自身有許多秘密, 每夜都要整理史料,修撰前朝史書,自然不能讓顧春風睡在自己的卧房, 于是在崔恩的卧房裏添了一張床,将顧春風安置在了那裏。
入夜後慕疏風再來檢查, 見卧房裏只有崔景行在低頭看書, 心裏頭便舒服多了, 于是熟門熟路地從窗縫跳進去,穩穩地落在書桌上,擋住了崔景行看書的視線。
崔景行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書上落着的含羞草後, 不禁露出一抹無奈地笑意,“草兄,今日回來的倒是早。”
慕疏風道:“時辰已經不早了, 你怎麽還沒睡覺?”難不成是在等他。
“我在等你。”
含羞草的葉子邊緣微微卷起, 似乎有幾分害羞。
“有些事情想同草兄商議。”
含羞草的葉子瞬間舒展開, 哦,原來不是特意等他。
崔景行繼續說道:“那想殺我的幕後之人藏得很深,僅憑官府恐怕要查上許久, 也未必查得出來。”
“你有何想法?”
“引蛇出洞。”
慕疏風聞言聲音微沉, “引蛇出洞,自當有餌。”
崔景行自信地說道:“以我為餌如何。”
這書呆子不怕死嗎?一個失誤就可能丢了性命!慕疏風忍了忍,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 可說話時還是帶了幾分怒意,“你周圍有慕疏風的人保護你,你那麽着急查幕後兇手做什麽?”
崔景行道:“我是怕最終官府也查不出幕後之人的身份。”
“他不會再有對你下手的機會。”慕疏風已經派了兩個狼妖跟随在崔景行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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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行搖頭道:“我倒是不怕他來殺我,我怕他不來。那幕後之人對我下殺手,極有可能是因為前朝史,而我修撰前朝史時遇到了困境,有很多有關前朝末帝時期的史料都不清楚。如果以我為餌引蛇出洞,将幕後之人釣出來,屆時我說不定就可以從他口中了解那些史料。”
慕疏風終于忍不住怒斥,“為了套出史料,你就以身犯險,難道沒有想過即便找到幕後真兇,他也不會将那些事告訴你嗎?”
崔景行被罵的怔了下,“自然想過,他既然要殺我也不會輕易把史料告訴我,可只是目前唯一能得到史料的機會。”
“如果出現失誤,你死了,史料也沒拿到怎麽辦?”
崔景行垂眸,望着手裏的史冊,“自我打算修撰前朝史的那一日起,便已做好為修史赴死的準備了。慕大人曾說過,修史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膽識,敢于秉筆直書。”
慕疏風聞言被氣笑了,“慕大人還讓你管他叫霁清,你怎麽不聽?”
崔景行意識到慕疏風生氣了,便開了個玩笑緩解氣氛,“我挑我愛聽的聽。”
“......”慕疏風聽完更生氣了,跳起來拔崔景行的頭發。
崔景行先一步熟練地抱住腦袋。
慕疏風嗤笑一聲,“慫!”
“是能屈能伸。”崔景行反駁道。
“慫。”慕疏風不解氣,又補了一句,“又慫又笨。”
崔景行沒有接話,半晌後遲疑着問道:“草兄生氣是擔心我的安危嗎?”
“呵。”慕疏風冷笑一聲,倒也沒有否認。
崔景行的眼睛彎了下,笑道:“若某日崔某身死,也會記得草兄這份情誼。”
“你若真想死,便把這條命賣給我,前朝史料的事情我幫你查。”
“這......”這倒是意外之喜了,崔景行還真沒想過慕疏風能為他做這些,他以為他只是慕疏風的一個普通友人。
慕疏風現在見到崔景行那張臉就生氣,“滾去睡覺。”這書呆子這麽閑,閑的都在想辦法作死,看來還是讓他早點回史館吧。
崔景行的美好假期就在慕疏風這麽個思忖間不見了,次日一早慕疏風就派人來叫崔景行回衙門,說是史館事務繁多忙不過來。崔景行心知這是借口,但誰讓人家是上司,上司的決定再突然再沒頭腦,他也得遵守。
史館的新修撰還沒派過來,崔景行回到史館後,就受到了白修撰和沈修撰的熱切招待,倒不是因為史館太忙終于有人來分擔,而是史館太清閑,終于又來了個活人。
崔景行心中莞爾一笑,臉上板着神情接受了二人倒的茶水。
沈修撰關切地問道:“崔修撰,聽說你家中走水,如今住在哪裏?”
崔景行道:“慕大人慷慨,我暫住在他的別院。”
“崔修撰,你和慕大人的關系真......”白修撰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來兩個字,“不錯。”
“是慕大人宅心仁厚體恤我家中貧寒。”
沈修撰似乎想反駁,卻被白修撰突然打斷,“對對對。哎,這都到季末了,起居注怎麽還沒送過來?崔修撰,不如你去中書府問問?”
崔景行微微皺眉,這件差事怎麽也輪不到他的頭上?
白修撰繼續說道:“這中書府比鄰尚書府,沒準兒一走一過還會碰到慕大人,你也知道史館這些人都有點怵慕大人,也只有你敢和慕大人交談兩句。”
崔景行聞言只好同意,史館裏的人卻是怕慕疏風怕的要死,仿佛每月月初慕疏風不是來審稿而是來判刑。
把崔景行支走後,白修撰終于可以和沈修撰讨論慕疏風和崔景行不可言說的二三事了,議論瑣事也是史館裏唯一的消遣了。
大興朝的太祖皇帝建國後,将國家的政治中心從中書省移到了尚書省,又恢複了宰相制度,隸屬尚書省,任命穆平生為第一任大興宰相。此後中書省的地位逐漸削減,如今雖然不算是清閑衙門,但也比不上尚書省了。原本中書省的人就看不上尚書省的人,現在他們更是看慕疏風這個宰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崔景行與慕疏風走得近,去中書府的時候反而受了冷待,被中書府的人幾番推脫,過了大半個時辰還是拿不到起居注。崔景行心知自己在這兒磨也磨不出個結果,于是準備去找慕疏風告狀,好歹慕疏風也是史館的直屬上司。
不巧的是,慕疏風去了皇宮。崔景行本打算離開,但卻被一個官員攔下,說是慕疏鳳有交代,若崔景行來找他,便帶着直接去宮裏就行。還不等崔景行拒絕,就被這個狗腿熱情的官員給送進了宮門口,反正離的也不遠。
崔景行一陣無語,皇宮是慕疏風開的嗎?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他轉身打算換條出宮,免得被那狗腿的官員纏住,結果半路上卻聽到樹叢裏傳來一陣人語。
崔景行并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他放慢腳步打算悄悄離開。
“慕......不能留。”斷斷續續的聲音穿過來,崔景行聽到了幾個字,心中微驚,他遲疑一瞬最後還是偷偷湊過去,躲在灌木叢裏,擡頭望了一眼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男人穿着親王的官服,容姿英俊威武,應該是常年習武。女人則穿着後宮繁複的衣裙,卻難掩其仙人姿态,看其打扮應該是傳說中的新晉寵妃蘇狐。
安平王低聲道:“慕疏風是篡位最大的阻礙。”
蘇狐道:“你殺不了他,我也殺不了。”
安平王道:“慕疏風經常入宮教導小皇帝,他輕易不喝外人倒的水,但在那裏呆的時間長,難免有口渴的時候,你只要悄悄下點毒,再給皇帝吹吹枕邊風,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你身上。”
“毒藥還毒不死他。”
“不試試怎麽知道?就算毒不死,讓他躺兩天也行,足夠我們改寫朝中局勢了。”
蘇狐秀美微蹙。
“你好好想想,你和我合作不就是為了讓這大興變一變天嗎?慕疏風不除,就一日無法改變這局勢。”
崔景行在旁邊聽得心涼,這皇帝的寵妃居然和親王私聯謀反,甚至還在算計慕疏風,他穩住呼吸,壓下心中的驚駭,悄悄退出灌木叢,急匆匆地返回皇宮找慕疏風。
蘇狐突然眉目一擡,望向崔景行曾停留過的灌木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好,我同意。”
安平王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忍不住擡手去撫摸蘇狐的臉頰,“你這任意變換男女的法術可真......”
蘇狐一手握住安平王的手腕,輕輕一掰就咔嚓一聲,冷笑一聲。
“抱歉,本王方才只是一時失意。”安平王惹不起這個神出鬼沒的妖怪,只好臉色難看地道了歉,然後将手縮進了袖子裏轉身離開。總有一天,他要讓這個妖怪付出代價,到時候關在籠子裏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如今且讓它得意一會兒。
蘇狐深吸一口氣,她恨的是整個大興朝,所以才不在乎誰篡位呢,她只想讓這個王朝亂掉,越亂越好。她不會阻止崔景行通風報信,慕疏風知道此事,沒準兒朝局就更亂了,那豈不是更有意思?
“娘娘!”蘇狐的貼身侍女都要急哭了,才終于找打蘇狐,“娘娘,您怎麽走到前朝這裏了?”
“随便走走,回去吧。”
慕疏風正在書房看着小皇帝批閱奏折,其實大部分奏折都是慕疏風代為批閱的,但從前為了鍛煉小皇帝的執政能力,所以也會留一些奏折讓他批。即便現在慕疏風想要廢帝,卻也沒直接把心思表露出來,還是像往常一樣來看着小皇帝批奏折。
小皇帝心裏像長了草一樣,一點也不想看這些折子,只想回去陪蘇狐畫畫,而且這些折子都是被慕狗批過剩下來的,無非是一些沒用的折子,有用的折子慕狗怎麽會讓他批?不過是在糊弄他罷了。
慕疏風在旁邊冷眼旁觀,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指點小皇帝。
“皇上,慕大人。”一個近侍低着頭彎腰進來,“史館的崔大人在外面求見。”
小皇帝轉頭看向慕疏風,心裏頓時高興的不得了,慕狗最喜歡這崔修撰,想必崔修撰找過來,慕狗就不會再盯着他了。他眼睛亮晶晶地說道:“相父,是崔修撰。莫非崔修撰有急事?您去同他議事吧,這些折子朕自己一會兒就能批完了。”
慕疏風也沒有訓斥他,轉身便走了。
小皇帝松了口氣,這慕狗最近怎麽這麽好說話?難道是轉性了?他沒有多想,把筆一扔去找後宮蘇狐了,奏折哪裏比得上美人好。
慕疏風出門後,見到崔景行一向呆滞的臉居然有幾分着急的意思,心中有些驚訝,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崔修撰,可是有什麽急事?”
崔景行低聲道:“是一些私事,可否請慕大人借一步說話?”
慕疏風聞言點點頭,同崔景行慢步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浩然,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崔景行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道:“今日下官進宮來找慕大人,半路上偶然撞見了兩個人,一個是一位親王,另一個似乎是後宮寵妃,他們在密謀造反,似乎還對慕大人有不法之心。”
慕疏風聞言皺了下眉,“此事我會處理。”
崔景行聞言點了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慕大人,皇宮裏的水恐怕不是很幹淨。”
慕疏風看了看崔景行,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我會注意。不過你今日入宮找我是為了什麽?”
崔景行想起這茬,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倒也不是什麽急事,就是到季末了,但中書省還沒把起居注送到史館,下官過去要的時候又遇到幾番推脫,所以便來請示大人。”
慕疏風聞言道:“你先回去吧,我會派人去中書府走一趟。”他平時對這群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曾想這群人卻蹬鼻子上臉,居然還欺負起人來了,慕疏風越想越生氣,決定回去撸下去兩個官。
“是。”崔景行拱手道別,然後同慕疏風一前一後離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