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教主,再往北便是嵩山少林寺了,可要停下整頓?”

“不妨,不妨,直接趕過去罷……”

“是,教主!”

啪嗒啪嗒……馬蹄與車輪碾壓過石子路面的聲響自耳邊傳來。

暈暈乎乎的,好似有個大鐘在耳旁鳴聲作響,江顧白只聽得耳邊有人一應一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而自己的腦袋,正靠在江楚生的胸口肩膀之上。江楚生正自低頭,一雙眼睛瞧在他的面上。

“你……”江顧白駭了一跳,只覺得這距離過近,連忙想将他推開。一伸手,極有力氣地推開江楚生的胸膛,本要就勢起身,手伸到半路胸口一陣疼痛,手掌酥軟,不過離開他懷裏幾寸又跌回了他懷裏。撞擊之下,還靠得更加緊密。

“啧,顧白,你幾時學會投懷送抱了?這樣的法子,可撩人得緊。”江楚生順勢把跌回來的人一摟,湊過去在江顧白額前的發上一吻,還順便咬了口他的耳朵。

江顧白渾身一抖,竟是因不适而起的戰栗,努力推開他離開他的懷抱,江楚生也不強迫,松了手讓他坐到一邊車上,這馬車微微颠簸,雖颠簸得不厲害,但卻沒有中元教的質量好,江顧白無力地靠在馬車壁上,防備地盯着他看。

江楚生攤了攤手,道:“這麽怕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你現在內傷頗重,要吃,也得以後再吃……”前頭的“吃”尚且還是原意,之後的“吃”,卻是另外一種意義的“吃”了。江顧白哪裏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面孔一紅,沉下臉斥道:“卑鄙無恥!”

江楚生目光動了動,微微笑道:“這樣便是卑鄙無恥了?若我再做些別的,豈非更加卑鄙無恥?”

江顧白忍不住往後挪了挪身體,挪了之後,卻覺得自己太過懦弱,就算……就算江楚生是對他存着這樣的心思,他也不該這般躲避。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要辱我,卻萬萬不能。”江顧白分明傷重,然而說出這些話時氣息頗足,分毫也看不出他中氣虧損之相……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卻是冷笑,“我何時想要辱你了?顧白,莫不是你心中期待,所以故意也将我想成這樣。”

江顧白盯着他,忍不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江楚生知道他抱了他一路,他醒來時自是反感生氣,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靠在馬車壁上盤膝而坐,淡淡道:“若不是我念你受傷太重,一路上親自将你摟着減壓,只怕你這一路上,颠也颠死了。”

他這話倒是有理,但江顧白牢牢記得他暈過去前……江楚生幾乎把他全身衣服都扒了!還……還摸他屁股,咬他乳首……要他相信江楚生別無他意,卻是怎麽可能?

“江楚生,你若還是個男人,便不要行那龌龊之事,老天站在你那邊,叫你占了上風,我也是無法……”江顧白捂着胸口,一陣喘氣,“只不過你這贏,不過是僥幸而已,不是憑自己實力贏的,還對人這般……這是天下最不要臉的事情,你若自認好漢,便就此住手,你縱一劍殺了我,我……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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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生搖了搖頭,卻是一伸手将江顧白摟了過來,先前他半晌沒動,江顧白搭着馬車壁的手掌虛軟無力,因此輕易被他得了逞。

江楚生笑着捏捏他的下巴,叫他把腦袋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江顧白想要掙紮,但不知道為什麽,胸口分明不痛,但四肢卻是酥軟無力,動一動也難能幾分。

“殺了你?顧白,你怎麽還存着這個心?”江楚生一陣大笑,顯是肆意,“我都說過了,你這般貌美,我殺你,可是完全舍不得的……”說着,他還将手摸到江顧白的下身,罩住他屁股捏了一下。

江顧白又羞又惱,奈何渾身上下全無半分力氣,只好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揉捏。心中一口郁氣,上也上不來,下也下不去。

“我已有許久沒有沾過酒色,顧白,正好你欠我一場養恩,不若你以身相許,叫我解解饞如何?”一雙手在江顧白腰間屁股上摸來摸去。

江顧白咬牙道:“當年中元教江楚生在江湖上也算得上風流人物,衆多女子投懷送抱,從未行逼迫之事,沒想到幾年不見,卻成了這樣的……這樣的流氓!”

江楚生的動作頓了頓,面上表情略微古怪,似笑非笑地摸了摸他的面頰,暧昧道:“我只對你一個人流氓過……”

他說話時氣息灑在了他耳廓,江顧白只覺得背上手臂上一陣雞皮疙瘩,忍不住又是一陣掙紮。

“教主!少室山到了!”忽聽一聲長“籲”,馬車的颠簸慢慢停了。江楚生捏了捏江顧白的腰,笑道:“少室山山腳到了,你這樣子無力,我又不能将你留在這裏,你說,我要怎麽把你帶上山?”

江顧白只道他先前拖着江楚生上武當山,江楚生記恨,因而現在也想拖他一回,閉着嘴巴,悶不吭聲。

“你若不說話,我便按着我自己的想法來了。”江楚生好像料到他不會出聲,将人摟在懷裏,緩緩挪了下車,那車夫俯下身讓他踩背,等下了車,卻将江顧白打橫抱起,那車夫低下頭,幾乎連脖子都全露了出來。整個脖子與身子幾乎成了直角。

江楚生斜睨一眼,對那車夫淡淡道:“你先尋一地歇息,三日後再來接我們。”

“是!教主!”那車夫連頭也沒擡,便上了馬車将馬車架走了。

“你……你來少林,想做什麽?”

被人打橫抱着,那人又一步一個臺階往少室山上走,江顧白心中一驚,不由出聲詢問。

“不過是故時之事罷了。”江楚生神情淡漠,顯然不想多說。

江顧白看他走至無臺階之處還要往上,心中暗道:難道他真要這麽抱着我拜訪少林?“……少林高僧乃清修之人,你……你這麽抱着我去見他們,成何體統?”

江楚生睨他一眼笑道:“他們若知道你重傷,自然不會介懷,放心吧,這代的大和尚們,也可稱得仁義。”

江顧白暗道,縱使少林衆僧仁義萬分,他身為中元教的妖邪這般大喇喇地上山,換作是我,少不得也要和他打一架才行,若不然邪教魁首上訪武林正道,武林正道什麽事也不做,豈非徒有虛名?

江楚生好似完全沒想到這一點一般,仍舊上山,到得少室山山腰一處亭中,那亭中有一個和尚,瞧來年紀不大,約莫十三四歲,江楚生将江顧白放在亭中的石凳下,敲了敲石桌,石桌本是實心,用手指去敲也未必能敲出聲響,但是江楚生輕輕一動,那光頭小子登時吓醒,一個仰身就從石凳上摔了下去。

“小沙彌,你在這亭子中睡懶覺,若叫管事的師兄知道了,豈不該罰?”江楚生似覺得有趣,笑意上臉,倒不惱他的失禮。

那小和尚半天也沒爬起來,扶着一邊亭子上的長凳站立,“你……你是哪位?作何忽然吓我?”

“我啊……我是要拜訪少林方丈的客人,小沙彌,勞駕你為我送個口信上去給方丈……”

小和尚連連搖頭,擺手道:“不不不,小僧年歲尚小,輩分也淺,怎麽能去打擾方丈?你要拜訪方丈,再上去一些,就有師兄們為你通報送口信啦。”

若是江楚生這時候報出了名號,這小和尚只怕立時就要連滾帶爬地上去找方丈,江顧白兀自不說話,心中暗想江楚生會否報上名號,他若要不驚動他人上了少林,實在難之又難。

“既然如此,你便替我送個口信給你師兄們,而後,再讓他們将口信送給方丈……”說着,他竟從腰帶中摸出一小塊銀裸子遞到小和尚手中。

江顧白盯着他的手一會,十分确定那銀裸子是從他錢袋裏掏出去的,江楚生全身上下可一個銅板也沒有。

小和尚猶豫了一下,接過,面上微紅,顯然是不好意思,“若是這般,敢問閣下名號?”

若是個普通人,只怕他就算幫忙了他的師兄們也不理。

江楚生面色略微古怪,道:“便說是方丈舊識罷,我的名號,本也不足挂齒……”

小和尚聞言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

江楚生笑着搖頭,道:“放心,你把這句話傳上去他們便知道了——樓外樓內客中客,廟東廟西松畔松,吾乃方丈大師昔年松畔之客,料得了凡大師凡塵未了,還記得我這個故人。”

小和尚聽他語調熟稔,煞有介事,心中定了幾分,“好!我這便去為你傳信!”說着,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地向江楚生告別,一路小跑着往山上去了。

江顧白等他跑遠,冷冷道:“你原先就想找個人替你送信,并不想鬧大,是不是?”

“自然是了!”江楚生将他往懷裏一摟,手順勢罩上他的臀部輕捏。

江顧白捏了捏拳,“這裏是少室山,佛門清修之地,你,你不可……”

江楚生聞言,倒真沒有繼續動手動腳下去,然而,他微微一笑,卻是意味深長,“這裏不行,別處總行,顧白,我記得你的生辰,似乎就在近日……”

“你又不是我親爹,如何知道我生辰?”

江楚生輕哼一聲,道:“我偏卻知道。”說罷,他的眼神透着說不出的詭異說不出的放肆,“生辰那天許了我,自也是美事一樁……”

江顧白未曾聽明白他的話中深意,然而寒毛卻是一陣一陣地立起,只覺得有十分不好之事涵在他話中。

他只道江楚生想使什麽詭計叫他屈服,然而,他并不是真的龍陽,縱使江楚生對他多番讨好他也未必會動心,何況他使用詭計呢?

不一會便有人前來接他們,來接他們的和尚行止甚是恭敬,江楚生将江顧白抱起,換了個角度,江顧白望見那和尚之後的又一個和尚,失聲道:“你……”

那和尚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看着他的目光甚是和藹,一句話也沒有說,和另外一個和尚引路上山,江楚生抱着人一路跟上了山,途中路途并不算短,然而他們卻沒有見到半個少林中人,連不是少林的人也沒看見……

定是有人下了命令清了場。

那和尚領他們經過大雄寶殿,去了少林寺的達摩院東廂房。說是東廂房,但是老大一個院落,雅致幹淨,沒有別人住,那和尚開了房門,将江楚生請了進去,江楚生把江顧白放進了屋裏的床榻上,點了他的啞穴。先前讓江顧白見了驚呼的和尚和另外一人進來,關了房門。

“阿彌陀佛,多年不見,江教主清減許多,內斂許多。”

江楚生笑了一笑,伸手道:“近些日子來發生了許多事情,一時卻也無法詳說,了凡大師請,了塵大師請。”

兩個和尚雙手合十一拜,便與他一起坐在了這屋中的黒木桌旁。

江顧白這才知道,這兩人一個是少林方丈,一個是達摩院首座,卻不知為何,對江楚生這般禮遇。

“江教主多年不登敝寺,卻不知今日帶着令郎造訪,有何見教?”了凡大師極溫和地開口,不像對敵人反像對朋友。

江楚生微微一笑,道:“家門不幸,出了忤逆,這事并未流傳到江湖上,是以知道的人也不多……”他主動替兩位大師與自己倒了茶,将往事緩緩道來,其中不但包括江元白奪位,江顧白心軟,就連他去找藺欽瀾續上經絡一事也說了,一切一切,和盤托出。

江顧白雖躺在床上,但是他的話都聽入了耳朵,江楚生言語細致,竟無一謊言,他為什麽會這麽誠實地将這些事情告訴少林高僧?一陣驚疑不定,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藺欽瀾醫術雖神,但畢竟不是神仙,他雖為江楚生續上經絡,但是短時間內,他若是動武,效果肯定大打折扣,少林寺向來與中元教敵對,若是兩派之主私交極好,只怕駭人聽聞!

“原來如此……”了凡沉吟,“這麽說來,教主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甚是兇險。”

“不錯……”說着,江楚生又頓了頓,道,“我被元白打下懸崖時,将顧白墊在了身下,他內傷頗重,血氣不調,神醫為他診治看護了兩日,給他吃了不少靈丹妙藥,按理來說他三四日傷情便好,只是……”

了凡大師站起身來,江楚生立刻也站起,将了凡請到江顧白床邊。

江顧白一愣,了凡大師便坐在了他身邊,捉了他的手腕把脈。

“這……”收回搭脈的手指,了凡略有些驚訝,“這脈象如何變得這般?”擡頭問詢地看向江楚生,“他分明是急怒攻心妄動真氣,原本受傷便重,心思一亂怒氣一起,不小心岔了內息走火入魔。以他的修為走火入魔極為兇險,不過他心性不錯,也無大礙……他若本身無傷,走火入魔後調息一會便好,現下這樣,卻是難辦,而且,神醫為他診治前,他內傷只怕不是一般地重……”

江楚生阖首附和,“大師猜得不錯,當時……他幾乎只剩下一兩口氣了。”傷到爬都爬不起來,若非他內功修為高,只怕早已命喪黃泉。

若非江顧白動不了武功,藺欽瀾醫術又是高超,江顧白根本撐不到少林。

了塵大師似明白了什麽,“江教主,莫非你……”

江楚生點了點頭,道:“……三日前顧白暈過去了,我把他脈搏,見他生死關頭,于是我給了他吃了散功散,練了易筋經為他療傷……”

了凡大師站起身來,與了塵大師一起雙掌合十,“阿彌陀佛……”

為了避免江顧白再度妄動真氣,用這法子療傷實在妙之又妙!然而,江楚生煉了易筋經,這于正道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好事。

“此事與我當日誓言有違,畢竟不是我生死關頭,此次上少林,除了為顧白這傷,卻也是來請罪的……”江楚生頗為平靜,施了一禮,跪下,沖他們拜了三拜。

江顧白手指動了動,卻因穴道被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了凡阻了他的動作,卻是搖頭,“先前江教主本正生死關頭,你生死關頭未煉此經,于他人生死關頭卻煉,一片好心,焉能怪你?”

了塵輕輕嘆了一口氣,卻是不說話。

江楚生為人雖是磊落,但心狠手辣,野心極大,江元白這麽得罪他,他未必記恨江元白卻定遷怒于武當一派,少林武當均是方外之人,他們怎麽忍心看着武當受難?

江楚生似乎看出了塵心中所想,平靜道:“江某違約在先,今于兩位大師面前立誓,三年之內,定不動武林正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事卻是劃算得多,三年正道能做的事情已有很多,江楚生一人的害處并沒有中元教整教的害處大。

了塵面色稍霁,舉掌道:“阿彌陀佛,多謝江教主體諒。”

“不敢,不敢。”

“江少主傷勢雖重,但吃了散功散後于性命卻是無礙,江教主為他多運功幾日便也好了……”了凡沉吟道,“老衲這裏恰好有幾顆小還丹,大還丹藥力太強,虛不受補,這小還丹卻是剛剛好,有助于江少主的傷勢。”

江楚生連忙道:“多謝大師。”

了凡微笑道:“阿彌陀佛,江教主不必多禮,江教主于我少林有恩,原本應是如此,何況此藥非我寺中之物,卻也不算少林助你,歸根結底,卻是咱們私交之故。”

江楚生知道了凡這是想公歸公私歸私,理解一笑,并不拒絕。

了凡拿出了一個藥瓶,遞給了江楚生。

江楚生接過藥瓶,即知藥瓶裏至少有十八九粒小還丹,此物貴重,鄭重道謝。

了凡與了塵告辭離開,臨走前,了凡意味深長地道:“江教主雖煉了易筋經,但有江少主在,此一遭,未必是武林之禍,反可能是武林之福……”

說罷,卻不等江楚生有什麽回音,便與了塵一道走了。

江楚生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手中的藥瓶,轉身坐于江顧白床邊,伸出手指,在他胸口上一點。

“我如此重傷本是因你,你在少林高僧前這般作态,好不要臉!”江顧白方解了穴,便沉着臉怒道。

江楚生卻不以為忤,淡淡笑道:“我言語中可曾有一字虛假?”

“自是不曾。”

“不但不曾,我還将這許多事情和盤托出……”說着,頓了頓,邪笑道,“你莫非想叫我把你被我調戲,結果氣吐血之事告訴少林高僧?”

“你!”江顧白抿了唇,哼了一聲,扭臉不去理他。

江楚生卻是道:“我怎知你這般容易走火入魔?不過是摸摸你而已,我還沒有……呵呢……顧白,你這樣子容易動怒,對身體卻是不好。”

江顧白只道他惺惺作态,因而并不想聽他的話,但是他的話中,卻有幾分道理,江楚生摸他戲他,叫他心緒難定,若他給他施以酷刑,他說不準面不改色地就受了,但是這等事,這等事卻……

往日裏江楚生自是嘗過龍陽滋味的,但是,卻未曾聽他專好此道,他對我這般,難道只是想叫我靜不下心來,因而無法可想,無力可逃?江顧白心中暗自沉吟,想想江楚生往日裏也算個人物,現下這般不要臉說不準是裝出來的,氣漸漸地平順了,開始琢磨脫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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