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子旭探頭探腦地往上座的江楚生看,神情一片猶豫,欲言又止。

未回分壇的各壇主已被遣了下去,而五散人與三大長老前來拜會後就已告辭,顯然江楚生并不打算将他們召回中元教,而是繼續讓他們在外逍遙。現下正是他們三人密會。

周子旭只覺得今日江楚生說的話怪怪的,譬如“我要親去武當拜會,于私不于公”,譬如“全教上下不可對武當無禮,若正道不犯己,便不可主動相犯,限時三年,違者以叛教論。”

往日裏挑釁挑釁名門正派也是他們的樂趣,現下江楚生下了這樣一道命令,着實令人費解。

忍不住稍稍探頭探得動作大了些。

馮密倫目光淩厲得警告他,叫他收斂。周子旭對他使了個眼色,然後又若有似無地往江楚生那邊探看。

馮密倫情不自禁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等看見江楚生面上的紅印時,不由一愣。

先前江楚生在簾內與他們說話,他們就算擡頭那也看不清江楚生的臉,而現在,衆壇主都下去了,江楚生自然不在簾後,坐到了左下最上之地。

“教主,你……”馮密倫忍不住出聲。

以江楚生的身份,誰敢打他,而且還是打在臉上?

江楚生看他神色震驚就知道他瞧見了自己面上的紅痕,漫不經心地笑笑,“無事,不過一點情趣。”

馮密倫似是啞口無言,瞥見周子旭嘴巴一張就準備出聲,一腳踹到他後腿。

周子旭雙眼瞪大,剛準備開罵就看見了江楚生的表情。

他微微含笑,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這樣子哪裏像是被冒犯,分明像是春風得意。以江楚生的功力,常人要打他耳光哪裏能夠?想必是他故意放水,何況,看他雙頰都有紅痕,就算是常人,被打一次也就警覺了,哪裏容易被打第二次?

倒抽一口氣,想起江楚生收了的江顧白。藍顏禍水,當真是藍顏禍水!往日裏江楚生的情人豈敢在他身上留下半分痕跡?偏生男兒身的江顧白開了這個先例。

“這三年之中,雖不能動正道,然而,若要咱們一點事也不做,卻是不行。”江楚生道,撫了撫自己小指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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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前去武當之時,屬下自可在武當附近增設人手監視,不叫武當的一舉一動逃過咱們眼底……”

“不可,不可……”江楚生搖搖頭,微微輕聲道,“怎麽說我也答應了了凡,我上武當乃是私事,不能動中元教一兵一卒。”

“那教主是想?”

江楚生淡淡道:“增設人手還是要增設人手的,不過,不是為了現在,而是為了三年後,這三年中,少林武當崆峒峨眉華山,這五派須看得緊些,風約山那處先不忙,人手可少些,谷雨樓明月樓這兩處不必加派人手,青雲山莊那些地方麽……”

他沉吟,“暫時也不必。”

“雲珊殿不用派人嗎?”周子旭問。近年來雲珊殿很不對勁,分明本是邪魔歪道,但因雲珊殿大弟子行事俠義的緣故,漸漸竟有傾向正道的趨勢。顧秋棠是雲珊殿未來的當家人,他的行事決定了雲珊殿未來的發展。江楚生分明知道這個,但他不但沒提雲珊殿,連正道的淩霄派和天思谷都沒提。

“和尚行思打了那一場後,蕭允穆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雲珊殿與昆侖一般不近中原,想要去支援正道也來不及……”

周子旭這才恍然,江楚生的目的本是中原武林,監視別派不過為掌握動向防止增援而已,他沒提到淩霄派和天思谷,自然是因為這兩處向來同聲共氣,而淩霄派雖屬正道,但一來淩霄派乃半隐世的門派,二來掌門人尚行思已重傷,不論如何,定無心管他門瑣事。

周子旭本道江楚生沉溺溫柔鄉,是以頭腦糊塗,但看他想事仍舊深刻,不由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

“武林盟與丐幫本便有我們的人,不必多加行動打草驚蛇,不動便可。”

“是,教主!”

“教主,你若要去武當,順便打探打探大長老的下落如何?”

江楚生微微皺眉,“他浪蕩得很,在外頭樂不思蜀,何必尋他?”

周子旭小心翼翼地道:“先前教主不讓我們上報大長老的消息,所以我們也不便多言,但是那大長老好像和武當……”

江楚生挑眉,“和武當怎麽了?”

“和武當弟子結交,多有親密……”

江楚生哼了一聲,“他帶着赤練勾還敢和武當弟子親近,管他作甚?”

周子旭與馮密倫面面相觑,本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看江楚生這般不願意聽見江楚戈的消息,便先按下,往後再說。

“教主何時啓程?”馮密倫問。

“顧白身體不适,後日吧……”

周子旭與馮密倫聽出他聲音轉柔,兩人低了低頭,心知肚明江顧白為何身體不适,但是,這話只能爛在肚裏,兩人均不敢把眼光投注到江楚生的身上,惹他不悅。

再次與江楚生坐在馬車裏,江顧白靠在江楚生的懷中,一切仿若隔世。

先前他與江楚生同在馬車,江楚生要麽功力不複,要麽尚且還對他規矩些許,現下卻是十分不規矩。

忍着他探在自己衣襟內的手,江顧白咬着唇,努力讓自己不開口罵人。他決定不理江楚生,哪怕江楚生帶着他不知道要上哪裏去……先前與他一番争鬥,江顧白心灰意懶,只道自己那般和江楚生對着幹,完全是給了江楚生調戲反擊的機會。他這麽喜歡逗他,若他全無反應,只是條死魚呢?想必江楚生過幾天就會厭倦了他。

經這麽一遭,江顧白好似醍醐灌頂,領悟了些情事中的要訣。

江楚生卻樂得他不反抗,雖然反抗很有情趣,但江顧白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裏,也讓他很是滿足。總覺得這人的身心都已是自己的,而他怎麽享用怎麽親近都行。

往日裏江楚生不是沒有陷入過帶着熱意的愛情,只是那時只似年少沖動,過後便忘了,甚至連想起也沒想起,便連那人的容貌、身材,那也記不太起,畢竟已過了這麽多年,然而,若他再過十幾年,可還會記得江顧白?自然會記得,若他再過二十幾年可還會記得江顧白?仍舊記得,若他再過三十幾年、四十幾年呢?江楚生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忘了他。不管是他在床上的隐忍,還是床下的冷漠,不管是當初的面冷內熱,還是現下的倔強執拗。

馬車走到途中,停下一站,江楚生将江顧白抱下了馬車,把他抱到一處民居。

江顧白未料到他會這樣做,然而張了張口,卻什麽也沒說,他內力雖不在,其實還是能和普通人一樣的,但是他想要反抗江楚生,不讓他抱自己,江楚生便會将他摟在懷裏,制住他的掙紮親他。比起被親,還不如被他抱在懷裏。

“惡公公惡婆婆,有客來了,你們出不出來迎客啊?”對着那幾可稱得上破舊的民居,江楚生笑着大喊。

江顧白正自奇怪江楚生為何會停留在這裏,只聽門闩被抽出的聲音,大門打開,一個花白頭發的腦袋探了出來,往這邊看。

“啊呀啊呀,原來是江大哥,江大哥終于又來啦,咦,這個俊俏的小哥兒時誰?你好久妹來,我和老婆子都想史你啦!”一個奇怪口音的老爺子迎了上來,滿頭的頭發幾乎都白了,只餘下紮起的發髻中還有些黑色。

“實不相瞞,我最近與一個人恩愛纏綿,半分也不願意出門,所以許久沒走出去,這也是沒辦法,我那人害羞得緊,不太願意和我一起出去……”

老爺子“嘿”了一聲,眼睛滴溜溜地打轉,看了江楚生懷中之人半晌,“嗯”聲道:“不錯不錯,這人不錯,江大哥的眼光當真是好,這麽漂釀的人兒也可到手,嘿,嘿嘿!倒有我當年滴風範!”

把江楚生請了進去,老爺子關了門上了栓,将他請到裏屋上炕。

江楚生施施然坐了下去,把江顧白拉進自己的懷裏,江顧白略微掙紮了一下,十分不願意他在老人家面前失禮,然而江楚生制住他之時若有似無地在他身上摸了兩下,江顧白怕他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只好停住不動。

“惡公公,怎麽不見惡婆婆來呢?”

“她?她又生氣咯,你說兩個人在一起森活,又森啥子氣哦!真是的,不知什麽滴脾氣!”

“惡婆婆那脾氣,不是你給慣出來的麽?”江楚生笑着,老爺子給他和江顧白都倒了一杯熱水,倒之前他從一個罐子裏抓了什麽東西放入,然後将那杯子放在了江楚生和江顧白面前的小幾上。

江顧白清晰地看見,那杯子內飄着的是茶葉,然而老爺子的手看起來并不幹淨,黝黝地透着黃黑……

江楚生面不改色地拿過杯子将茶水喝下去,老爺子一雙眼睛盯在江顧白身上,江顧白動了動手,江楚生沒有阻攔,他伸手拿起了杯子,垂眼喝了下去。

他喝得十分忐忑,但為了禮貌之故并沒有很快飲下。

出乎意料的甘甜自舌尖綻開,江顧白一愣,只覺得滿口的香氣,同時,還有一股熱流從腹中升起,轉瞬間傳遍四肢百骸,讓人渾身暖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

江顧白震驚地看向老爺子,自然知道這茶不同凡響,老爺子卻是嘿嘿一笑,道:“江大哥,你恁地壞心腸,這小哥兒的年歲至少比你小十來歲,你對他卻也下得去嘴!”

“自然下得去嘴。”江楚生笑道:“我不但下得去嘴,而且我還下得去別處。”

江顧白忽地想起江楚生為他用口,之後又……又直接上了他的事,一下子面紅過耳,将他話中隐意聽得清楚明白。

“妙極妙極!”老爺子觀他情态,撫掌大笑,笑了三聲看了看他們倆,又連連搖頭,“可惜可惜。”

“惡公公,不知這妙極在何處,可惜在何處啊?”

“妙極自然是指這娃兒容貌不錯,身段也好,可惜,卻是可惜他是個男的,無法為你生兒育女……”老爺子連連搖頭,嘆道,“這實在是極其可惜之事,而且先前我說他容貌不錯,不過是對于女人來說,江大哥啊江大哥,你可知他這容貌在女人眼裏極俊美,在男人眼裏卻不夠漂亮,怎地你卻看上了他,而且是不會生育的他?”

江楚生淡淡道:“我早已有血脈,和他有沒有血脈,也不重要。”

老爺子奇道:“那你會讓他與別的女人有血脈嗎?”

江楚生皺眉,“自然不會!”

老爺子大聲一嘆,連連搖頭道:“那便弗好哉,那便弗好哉!”

“何處弗好?”

聽這老爺子一下子口音極怪一下子口音正常得胡說八道,江楚生竟也不生氣,反而順着他的話問下去。

老爺子啧啧有聲,道:“兩個人在一起,若是沒有子女,那可是要了命的,你不知道,我和我那婆娘便是沒有子女,她與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嘿,我怕了她麽?以前是她說不要孩子,我聽她的,後來三十多了,有個狗蛋,結果狗蛋得病死了,她又不肯再要,這下好了,都過去這麽久了,嘿!舊事重提,重提舊事!你說,早些年是我不讓她生的嗎?”

“自然不是。”

“那麽狗蛋死後,是我不讓她再生一個彌補的嗎?”

“自然不是。”

“後來她年紀大了,生不了了,這事怪我不怪?”

“當然不怪。”

“所以嘛!她這惡婆娘便是無理取鬧,哼!沒子女在身邊,多麽不方便!”老爺子憤憤地拍了拍小幾,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江顧白聽出他身懷武功,而且只怕內功修為極高。

忽然一個聲音從老爺子身後傳來,高聲得似要沖破屋頂,“沒兒子怪我?沒女兒怪我?!”一個老婆子從門口插着腰沖将過來,大聲道:“是誰沒經過我爹媽同意就要與我圓房的!是誰為了生意冷落我那麽久的?我說不想生便不生了?雞巴長在你身上你讓我生我還能避免得了不生不成?”

她說話十分粗俗,叫江顧白聽得皺眉。

“那二狗子死後,你也不願意……”老爺子的表情立刻變得唯唯諾諾,幾乎要低下頭去認錯一般。

“我兒子剛死你他媽的就要老娘再生一個!你他媽有良心沒有?我打死你個沒良心的,打死你個沒良心的,”老婆子抄起鞋子就往老爺子腦袋上砸,江顧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們兩人你追我打,追的不亦樂乎。

大約過了半柱香左右的時間,老爺子一把抱住了老婆子,在她臉上連連親了兩下,哄道:“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這不是想要在別人面前吹吹牛麽……你知道的,我什麽事都依你……”

“哼!”老婆子面皮一紅,然而還是踩了他一腳。

老爺子輕聲道:“江大哥都在呢,你可不能讓江大哥看笑話。”

老婆子面紅了紅,道:“我就是看外頭的馬車知道江大哥來了,你以為我出去做啥?還不是去買菜?”說着,卻是紅着臉向江楚生施了一禮,“江大哥見笑了。”

江楚生笑道:“多年不見,兩位感情還是這般好。”

老爺子憨憨一笑,“嘿嘿,嘿嘿……”

老婆子打了他一手肘瞪了他一眼,這便出了門去提了菜籃和一只老母雞,又往廚房方向走去。

老爺子嘆道:“江大哥,你這可不地道呀。”

江楚生握着江顧白的手腕,微微摩挲,好似在感受他腕上皮膚的細膩,“我何時不厚道了?”

“你明明看見我那老婆子來了,卻不告訴我,害得我大吹法螺,被她聽見……唉……唉……”老爺子連連搖頭,道:“害我吃了好一頓苦頭啊。”

“只怕你是樂在其中。”江楚生哂笑,說着,卻又忽然盯着他,道,“禮尚往來罷了,若非惡公公你先不厚道,把那天香茶給顧白喝,只怕我也不會這麽做。”

天香茶?江顧白吃驚。傳說中江湖裏有一種茶葉可強身健體,增強功力,但那名字乃是龍涎茶,而很少有人知道,龍涎茶又叫天香茶,據他所知這一秘事只在中元教高層內流傳。

老爺子哈哈大笑,撫須道:“誰叫你給這娃兒下散功散了?我看這娃兒眉目俊俏,氣度不凡,非凡俗可以侵犯,你這樣強扭不甜的瓜,卻叫老頭子我看不下去!”

江楚生哼了一聲,道:“你想讓顧白恢複內力,掙脫我麽?可惜我早有防備。”他方才握着江顧白的手腕,自然打着制住他脈息的主意。要害被制,江顧白雖恢複了些內力,卻無法掙紮。

老爺子低低一嘆,搖搖頭,“狗咬呂洞賓,好人心弗識得哉!我給他八片茶葉,給你卻是二十一片,他想逃脫你的手心,難喲,難喲~”說着,卻是一雙眼睛又瞧了他們兩個一眼。

江楚生笑了笑,道:“惡公公大情,我拜領了!”

與惡公公又談了許久的天,不提這事,聊着聊着,不知為何,又繞了回來。

“江大哥最近可有心儀的女子麽?”

“沒有,我有顧白便夠了。”

“嘿嘿,雖是這樣說,不過他終究是個男兒,江大哥呀,他又不能生孩子,你與他相好作甚?當初我看上我那婆娘,就是看她屁股大好生養……”

“顧白自有顧白的妙處,至于妙在何地,我卻不便說了。”江楚生笑容不變,将話語推了回來。

“哎呀江大哥,你還是找個像我婆娘那樣會生的吧,這小娃兒有什麽樂趣,玩個幾天就沒趣了,到時候你還得費心殺了他,那不是自找罪受麽?”

江顧白心下一寒,看那老爺子說到殺人時眼裏的漫不經心,一下便明白這老爺子絕非等閑之輩,只怕從前殺慣了人。

“當心,當心!”江楚生并不回答,卻是忽地低呼。

“怎麽了怎麽了?”老爺子大是奇怪。

江楚生笑了笑,道:“惡婆婆在聽你說話呢,你敢将先前的話再說一遍不敢?”

老爺子一回頭,只見老婆子拿了個老大的托盤,托盤上放着一盆極大的雞肉炖香菌、一盤酸辣魚、一碗鹌鹑蛋、一碟竹筍炒臘肉還有一盤涼拌豆腐,雙眼睜得老大地看着他。

老爺子連忙擺手,“我,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說。”

老婆子冷哼了一聲,将那分量不輕的菜肴擺上小幾,自去後頭不管。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還好她木有再生氣——”老爺子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指了指小幾上的菜肴,道:“我這老婆子脾氣不好,手藝可真是妙,想必江大哥這幾年也想念得緊。”

“多虧惡婆婆年年都送醬肉幹給我,不然哪怕中元山再高,路途再遙遠,我也要下了山來品嘗惡婆婆的手藝。”

“是極是極!”

說罷,老爺子不再廢話,分了碗筷便大口朵頤起來,菜很多,味道很鮮美,江楚生吃的速度也挺快,而且他不但自己吃,還喂給江顧白吃。江顧白本覺得他這般喂食十分別扭,但那雞肉挾着到了口,忍不住張開口咬住,炖得酥軟的雞肉幾乎入口即化,江顧白忍不住回味那美妙,而江楚生看他喜歡,多挾了好幾筷子給他,兩人都吃得幾乎再也撐不下為止,而老爺子更是剝了鹌鹑蛋将剩下的湯汁都蘸着吃了。

“天下第一廚,那也不過如此……”

老爺子卻是搖搖頭,道:“及不上的,及不上。”

江楚生笑道:“何必謙虛,今日我嘗惡婆婆這手藝,比當初嘗那趙公的感覺好得多。”

“老婆子許久沒燒別的菜了,就喜歡燒這幾樣,她那是為了我……”老爺子“嘿嘿”了兩聲,“若說這幾樣,便是八個趙公,那也及不上,但是其他的,卻比不上那趙公了。”

“一個人專精幾樣,已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了。”

老爺子的目光柔和,道:“她為了我,自然更加用心,旁的菜,便也不用心了……就算那趙公什麽菜都燒得好吃,但他門門都要燒得好吃,門門都要頂尖,貪心太過,這自然會被用心在一地的人超過。”

江楚生點頭,“是極。”

“江大哥這麽許多年來,可找到屬于自己的那盤菜?”

江楚生聞言,竟不由沉默。

老爺子哈哈大笑,将碗碟收走,“不急不急,老頭子我在你這個年齡時,那可還沒了悟呢!”說着,他将桌子擦了,拿着那大托盤便走。

江湖中并未曾聽到過什麽惡公公惡婆婆的名號,然而這老爺子和老婆子對這稱號十分熟稔,倒不像是臨時的稱呼。

當天夜裏,江楚生與江顧白宿在了這民居。這民居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因而隔壁房間的聲音總是傳過來。

只聽那老婆子道:“早上你說你看上我,就是看上我屁股大,好生養,是不是?”

那老爺子哄她道:“哪能啊,我先前喜歡你,就是喜歡了,哪裏有什麽原因?”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就說了,要與我生七個男孩,七個女孩,那時候我只道你發了瘋,誰想到你是真想讓我生那麽多?把我吓得,差點叫爹爹打你出去,不叫你提親成功……”

“我那是喜歡你,才想和你生七個十四個,老婆子呀,若是不喜歡,我才不想和你生呢,可惜啊,這輩子不能和你生那麽多,下輩子……下輩子咱們還做夫妻,早點成親,生他二十個三十個!”

“呸,你個老色狼,都這會了,還想讓我給你生二十個三十個!”

“下輩子嘛,下輩子……”剩下的話逐漸轉低,也不知道他們是睡着了還是轉而低低私語。

江顧白将那些話聽在耳中,面皮微紅,只覺得好生羨慕,他看得書多,想事總不免有幾分癡意,往日裏看見給人恩惠卻又被人所害的故事,心中想的不是汲取經驗,從今往後再不給人恩惠,而是想着我仍給人恩惠,小心些就是了。他自知與中元教不太合拍,然而教中高層并不似底下那些教衆作奸犯科,是以這麽多年還是能平淡視之。他早便不渴望父母親情,然而愛情此物,心中不免有所憧憬,此刻雖為江楚生所制,但卻忍不住想着,若我也能與人這般度日,雖然平日口角争分不斷,甚至有時還要互戳牛皮,此間樂事,卻不亞于成仙極樂。

只是,卻從哪找那個人呢?

卻聽見背後摟着他的江楚生低低一嘆,好似有所啓發一般,道:“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我也想讓你為我生兒育女,二十個三十個都不夠,若能有四十個,人多得我記都要記不情樣貌才好……”說罷,卻是貼近江顧白的頸項,吻了吻他,“但只要是咱倆子女,我便老了,老得快要死了,也會記住的。”

江顧白一愣,手指動了動,緊緊捏住手中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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