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武當衆人一片驚呼。
江楚生捉着劍身,血順着掌心流下來,半晌沒說話。
“我本想趁你近身,挾持了你,将你帶下武當山……”
“……”
“你既然能狠心刺下來,這便說明你定要留在武當山不可,然而,你為何偏了劍鋒?”
江顧白動了動唇,“我不能殺你。”
江楚生皺眉,捏着劍鋒将長劍拔出,江顧白本沒有內力,無法敵得住他的力道,看見他肩頭血如泉湧,手一抖,劍柄就離開了手心。
江楚生将長劍扔在一邊,神情冷靜道,“顧白,你既不願與我走,又不肯背負忘恩負義的罪名?實際,我對你的恩情,你早已抵償,你今日就算殺了我,天下無人會诟病你,反而會稱頌你是個大英雄,大義滅親!”
“……我從未想當什麽大英雄……”移開眼,不去看他肩頭,“你下山去吧。”
江楚生縱聲大笑:“好,好!”
捂了自己肩頭,盯着他道:“可是我還是會回來找你的。”
“……你說過只要我刺過去,你就不糾纏的。”
“可是我現在就後悔了!”
說罷,他冷笑一聲,轉身冷哼,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顧白呆呆地看着那流了一地的鮮血,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他發現江楚生對他的情意竟是真的,不是一時興起。
武當弟子們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為着這一場消匿于無形的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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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生已走,他自然可留在武當山上。
江顧白壓下心緒,轉身跪下,恭敬地對着無為道長和清淨道人行大禮,叩首道:“不肖晚輩江顧白,拜見兩位前輩!”
無為道長笑逐顏開,不住道:“好,好,好……”将江顧白扶起,一片喜悅之色,“你是小師弟的孩子,往後便喚我師伯,喚師弟師叔吧!”
“弟子遵命!”江顧白再拜。
清淨道人拍拍他的肩膀,道:“望你此後持身謹慎,靈臺清明,莫要重蹈元白……那人的覆轍。”
“是,師叔!”
他們這般說,便是着意将他收入門牆,至此,武當少了江元白此人,卻又多了一個江顧白。
到了武當山上,無為道長觀他為人便覺得他溫潤內斂,心善和睦,很有當初洛闌珊的氣質。
将江顧白安排在武當弟子的寝居,因江元白剛出事不久,許多武當弟子并沒辦法立刻來親近他,然而清淨道人和無為道長對他都很好,大弟子們對他也十分關懷親熱。陸玉弘與歲數最小的沈修文常常來尋他,對他有十分親近之意,江顧白很喜歡武當,因而融入得很快,不過,晚上做夢時,總是夢見些渾身是血的江楚生,江楚生的笑總是很平靜,很詭異,總說:我會回來找你的。
又是一夜醒來,滿頭的冷汗,江顧白披衣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了武當山後山,小路迂回,坡處甚陡,江顧白尋了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面,有些怔怔地看着天上。
今夜的星辰很亮,亮得幾乎有些詭異。
夜風吹來,幾聲歌調随着風送入耳裏,江顧白好似聽見有人在唱歌,但細細聽去,卻又好像沒有,站起身來,想要尋歌聲的來處。
夜色下,白發白眉,長須的無為道長卻是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顧白夜半難眠,不知師伯在此,打擾師伯了。”江顧白微微一驚,下了石頭沖無為道長行禮。
無為道長将他攙起,道:“無妨,無妨。”
“更深露重,邪易侵體,不知師伯為何在此,不去安睡?”
“我啊?我是聽見了一些歌聲……”說着,他卻是撫了撫那大石頭,撩了衣擺拉着江顧白一同坐下,江顧白微微有些拘謹,不太好意思。
無為道長卻道:“這幾日玉弘與修文總是去尋你,是不是?”
“是,師兄弟對我很好,總是主動來尋我一道練武。”
“那日江教主他……”
“師伯,我……”
“顧白。”無為道長拉了他的手,拍了拍,“你很心軟,也很善良,我本來有些擔心,你在中元教內生活了這麽久會被染黑,但是這幾天看下來,你仍舊赤子之心,我知道你現在在糾結什麽,你知道嗎?百年來江湖中正邪相戀的其實不在少數,正邪不同道,為何他們會互相喜歡?”
江顧白垂下頭,“弟子不知。”
“邪教中人不守規矩,行事肆意,因而産生的氣度容易令人心折,而正派……”他低嘆,“被邪教中人看上的,往往便是善良心軟之人。”
江顧白微微一愣,“為何?”
“這只怕與人性有關,殺人殺慣的,心總是硬的,若有柔情似水,便容易将他的心也軟化了,有些人因着如此,棄惡從善,顧白,太師父所說的話,你可懂得?”
“太師父的意思是?”
“江教主,對你只怕是真的喜歡。”
江顧白好似已怔住。
“顧白,你這樣聰明的人,只怕早已想到,那日紫霄宮內,真武大殿,江教主聽你的話後才對我手下留情,他那一掌本未曾留有餘地,中途要撤掌根本來不及,但是他聽見你的呼喚,他就撤掌了……”
江顧白不由跪下,“師伯。”
無為道長眼眶微微濕潤,撫他後腦,“好孩子,其實,我本來不想和你說這些,但是,對你父親,我總不免心中有愧,在你之前,修文他也……我活了這麽大把歲數,于情之一字總參透得不夠,但是,你其實喜歡江教主的,對不對?”
江顧白失聲道:“不!”
“你不願意承認,因為你并不希望自己喜歡他,顧白,你若是想要放下,首先,便要先認清自己的心意,你若與江教主在一起,江教主因你之故,放下屠刀,你的所為,甚而有義,為人在世所作所為但求俯仰不愧于心,縱有旁人議論鄙薄,随他們去便是。你若不是因為正邪異途而只是不願而不願與他一起,盡管拒絕便是,你做什麽,師伯都會支持。”
“師伯……”江顧白沙啞了嗓子,“我,我不知道……他不顧我的意思迫我,其實我是恨他的。只是……只是……”
“只是你心有不忍?”
“他待我真心,我不免有所愧然,無法回報,若是女子,娶了便是,可是他既不是女子又……又那樣對我,我不免對他有恨。”說到恨字,他聲音轉低。
“何況,我與他正邪不同路,他的許多做法,我都看不下去……”
“你雖看不下去,但只怕也欣賞他……”
“……”江顧白一怔。
“你不用覺得慚愧,顧白,中元教雖與我武林正道不同路,近年來的摩擦卻不多,江楚生為人狠辣果決,但是極講義氣極重朋友重諾,正派之中,佩服他的也不少。正與邪并沒有十分的界限,正道之人做了邪事一樣是邪,邪道之人做了正事一樣是正,其實,再惡的壞人,一生中也會忍不住做兩三件好事。”
“……師伯,你為什麽不反對我與江楚生,卻重罰了元白?”
無為道長心平氣和道:“顧白,你可知道,一個人為什麽需要受罰?”
“為了……能改正自己的錯誤。”
“江教主之錯,在于罔顧你的意願對你用強,他那麽做了以後,同時便增加了你與他在一起的難度,他若是真心對你,久而久之,你也會被打動,但他用了這麽多時日,哪怕你被他打動也不願與他在一起,今日的苦果,不過是他當初造成的,他的懲罰已便明朗。”
“那元白呢?”
“元白的性子需要磨砺。這麽多年來,他在外行俠仗義,懲惡除奸,但是,除了玉弘能入他的眼睛,他對萬物都有漠然之态……”
無為道長低嘆,“我先前并不是沒有發現,只是他小時候流落在外,受苦良多,因而我便忽視了,想叫武當山上這氛圍将他潛移默化……他對玉弘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偏執,此中感情,他卻得自己分辨,同時,我也必須讓他明白,人生在世,做了,便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他心系玉弘,總算不會堕入邪道,嘗些世間的酸甜苦辣,對他有好處。
“引人向善,有的時候比懲惡鋤奸更加好,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往往也比懲惡鋤奸更難,難在不知合适與否,難在不知做不做得到。合适的機會難得,而能做到的機會,更加難得。”拍了拍江顧白的肩膀,“江教主這般年歲,性子難改的很,以武力改他的性子,是改不了的,只能用情,而元白,他那性子,若用情,只會讓他更深地僞裝下去,覺得做個僞君子十分有好處,說起來現下江教主之惡大于元白,但若不加制止,只怕元白便會成為個大魔頭,到時候,他之惡便大于江教主了。”
“師伯!”江顧白驚訝,似是沒想到無為道長在罰江元白之時想到了這麽多,“您說元白之惡會大于江楚生?可是,他除了迫了陸師兄,別的事上,都走的是俠義道。”
無為道長搖頭,道:“吾輩之所以行俠仗義,往往因為俠義正氣存于心中,哪怕不正之人,做多了俠義事卻也會漸漸生出浩然正氣來,然而元白年齡太小,性子偏執,暫時卻是難得入心……”他頓了頓,才續道,“江教主之惡,擺在明面上,旁人看了,沒有能力便不會去招惹,但元白之惡,藏在心中,若是不化開,不知何時便會吞噬旁人吞噬自己,旁人沒有防備,自然輕易便會被害……”
江顧白想到了陸玉弘,看無為道長面色悲戚,想必也是想起了陸玉弘,不敢提起這事讓無為道長傷心,卻是轉移話題道:“然而我,還是沒辦法接受江……江教主。”
無為道長笑道:“顧白,凡事該由心,你若心不願此,接受江教主也不過徒增煩惱而已,今日我同你說這些,并非勸你從了江教主之願,而是想讓你沒有後顧之憂,無論你選什麽,師伯都會支持你,這武當上下,也定不會對你此舉風言風語。”
“多謝師伯……”江顧白心中一暖,知他是為自己着想。他從前喜歡武當,只是因為武當行俠仗義、上下團結,而今日,卻是實實在在感受到了長輩的關心,而無為道長的心胸見識,更是寬容廣博,令他動容。
無為道長嘆息一聲,道“若我當年能這般支持珊兒與師弟,也許他們不會……唉,時辰不早了,顧白,明日還要早起,早些去睡吧。”
無為道長看了眼斜落的缺月,站起身來。
“恭送師伯!”江顧白行禮。
無為道長笑了一笑,撫了撫他的頭,走了。
江顧白目送他遠走,等無為道長走得看不見背影了,才坐回那塊大石頭,仍是沉思。
其實無為道長會對他說這番話,只怕是怕他對江楚生愛得入魔,所以想要成全,他對他父母過于愧疚,因而到他的頭上,卻十分寬恕,他替他找理由,找借口,告訴他哪怕他和江楚生在一起也有許多好處。雖是仁慈心胸所致,但論私情,無非就是不想讓他傷心,想讓他快活。
低低一嘆,江顧白眼眶微微濕潤,忍不住道:“多謝師伯……”
不多時那陣歌聲又飄蕩過來。
江顧白左顧右盼,看不見半點痕跡,眨眼細聽,只聽那歌道:“一尺素,關山萬裏無計渡,山河不淨凡塵土,長河落日,北雁歸路,哪裏知書存魚腹。
兩尺素,籬笆院落高牆固,人美才嬌玉蟾妒,月上柳梢,仲子逾牆,隔窗怎把柔腸訴。
三尺素,紗薄卻罩山尖處,高山難躍迷津渡,花好月圓,青天碧海,夜夜悔把佳期誤。
三……尺素……紗薄卻罩山尖處,高山難躍迷津渡,花好月圓,青天碧海,夜夜悔把佳期誤……佳期誤!”
江顧白只覺得這歌聲令人悲起心頭,情不自禁落下淚來。這歌聲每一句都是悔,都是遺憾,首句遺憾錯過書信,次句遺憾情長日短,末句卻悔恨不知珍惜錯過真心,一恨比一恨濃。
那歌聲一陣響一陣輕,最後傳來人哈哈大笑,道:“被迫如何?世俗又如何?既動凡心,便不如下凡去吧,将自己困在廣寒宮中,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說罷,那人大笑之聲一聲重似一聲,最後轉低,低低嗚咽,又哭又笑,到底是哭是笑?一時竟聽不真切。
江顧白對那人聲處一拜,道:“聞前輩之言,醍醐灌頂,只是小子無知,動情尚淺,直等情深時再入凡,那也不遲。”一邊說,一邊想着:若情無法更深,那便不用入凡了,憑什麽要白白便宜江楚生?
“只怕霧失樓臺,月迷津渡,夜夜悔把佳期誤,佳期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長嘯,笑聲漸遠,不一會便已聽不見了。
武當之中,除卻那幾位外還有這等高手?
江顧白暗自沉吟,忽地心念一轉,轉到一處,顫聲道:“爹,爹?爹?!”
追了出去,但是四下風靜,樹聲輕輕,那人的蹤影哪裏還有半分?
第二日沈修文與陸玉弘來尋他時,他将晚上的事告訴了他們,其中,猶豫了一下,含糊了一些地方,又把無為道長說的話也告訴了他們。
“那人應是師叔,只是他不露面,想必仍舊對往事難以釋懷,還是不願意見我們……”陸玉弘低嘆,江顧白有些黯然。
“而師伯說的話,他……他莫非是同意你和中元教教主江楚生的事嗎?”陸玉弘沉思,“若他因情而放下屠刀,正邪相戀,本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沈修文呆呆道:“師父終究是為我妥協了……”餘下的話卻止口不答。
陸玉弘顯是有些惆悵,“然而我對元白全是兄弟之義,他已受罰,此後若在江湖上遇見,我自會待他如往日,我是無法接受他的心意的,希望他早日想開,尋覓旁的佳偶……”
“他若也尋覓旁的佳偶,便兩全其美了。”江顧白道,同時暗道:江楚生雖對我一片真心,然而他那樣迫我,自也把對我的情義相抵,我根本無須感念他之情,接受他。若我真接受了,便是我吃虧。這麽一想,心內歉疚之意全消,豁然開朗。
當天晚上,心事全消的江顧白打算早早地睡覺,半途中醒來一次,卻見到蹑手蹑腳正往外走的沈修文。
江顧白奇怪他這麽晚還要出去,想了想,還是跟上,想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
沈修文跑到了武當山山道上,夜深人靜,樹影輕搖,月色漏了一地,他在一棵樹邊拿出個哨子,輕輕吹了兩下,探頭探腦,“江大哥,江大哥?”
一個人影登時出現,将沈修文抱住,“這幾日你都沒見我,幾乎把我想煞!我都說過了,你師父若不同意我倆之事,我倆便遠走高飛,再也不踏入武當山半步!”
“師父本沒同意,不過這些日子我師叔的弟子來啦,師父口風軟化,我倆之事,大約可成!”
“是麽?這也不錯,不過修文,這麽長日子以來都不找我,你到底想不想我?”
“……你,你不要對着我的耳朵說話。”
“你說想我,我就不說了。”
“想……想……”沈修文低低地道,那人摟了他,似乎在親他,江顧白吃驚地看着那一幕,那人影的樣貌身材,分明是江楚生,可是……
握拳扭頭,走了幾步,忍不住又走回來,山間風聲大得很,他還很注意不發出半點腳步聲。那兩人情熱,一點也沒發現有人窺伺,沈修文的衣服都要被剝下肩頭,只聽他斥了一句,掙紮,那人卻把他壓到山道邊那棵樹上,堵住了他的嘴巴。
江顧白面紅耳赤,心知不能再看,往後後退,慢慢避開,手腕卻被人所擒,詫異回頭,多日不見的江楚生竟站在他身後,點了他的啞穴與肩井穴,抱了他往一旁避開。
他所選的位置,正是一處極密的灌木叢草叢。而視野剛好能看清沈修文和另一人。
“江大哥,不行……不能,不能在這裏……”道袍幾乎被解開,沈修文羞得滿面通紅,然而哪裏阻止得了心上人的熱情似火?那個“江大哥”按着他親他的臉頰和脖子,軟聲道:“這麽久不見,自也要讓我好好與你親熱。”
“你又來!這般輕浮,我不睬你了!”沈修文佯怒,那人立刻停下動作,哄他道:“好好好,我不輕浮,不輕浮,你可莫不能不理我,不然咱們的孩子沒了娘,那可是人生一大慘事,沈少俠如何狠得下心?”
沈修文打他一下,又要推他,那人便将人緊緊摟住,又親又摸。
江顧白只有脖子微微能動,低下頭去,面紅過耳,幾乎覺得臉頰要燒起來了。偏生他半分也不能動,只能坐視他們親熱。他以為這個世上只有江楚生不要臉,沒想到旁人中不要臉的,竟然也有。
耳朵上一陣熱意,江顧白遲鈍了半晌才發現那是江楚生在親他的耳朵,惱羞成怒,然而卻動彈不得。
“我早把赤練勾交出去了,此後你跟着我,不會讓你有半點危險……”
“我知道這事,也知道,也知道與你一起,定能開心快活,不過……”
“你仍是要留在武當山?”
“下山歷練的弟子,本來在山上也聚不到幾月,你要我和武當斷了,我……我做不到……”
“無為道長既已松口,想必他定是成全你我,我也不必拘着你讓你回不了武當山。”
沈修文輕輕“呸”了一聲,道:“師父是想成全我師兄,才不是想成全你……”
那人嘻嘻道:“你師兄和你都是武當弟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我都還沒告訴你呢,前些日子中元教教主上我武當山來了,我一見他面,就知道你是誰了,你還想騙我……”
“你把我的劍給他,我還沒找你算賬……”
“那也是你騙我在先。”
“我只是瞞你,那也未曾騙你,再說,難道你對我身份不是心知肚明嗎?”
沈修文嘆了口氣,道:“我乃名門正派子弟,偏卻,偏卻……”
那人攬了他後腦,吻住他不叫他說話。
江楚生哼了一聲,沈修文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動彈了一下,“誰!”急忙推開了抱着他的人。
江楚生抱着江顧白站起,江顧白只覺得羞慚萬分,恨不得将江楚生踹上一千腳一萬腳,這輩子他經受的尴尬場面,現下已極。
“師兄?”沈修文驚呼,面皮一下子比江顧白的臉還紅上幾分。幾乎像是蘋果熟透了。
江楚生看着那摟了人的男人,面上似笑非笑,“左右護法說你與武當弟子親近,叫我尋尋你,這麽看來,你的确是與武當弟子親近,親近得很吶。”
“這麽久不見,你還是要刺我。”男人,也就是江楚戈嘆氣搖頭,然而,卻又一笑,“不過,你這般自傲,想不到竟這麽容易栽倒,而且,只怕還沒抱得美人歸吧。”
“你去見過叔叔與叔母麽?”
“沒有……你去見過?也是,爹爹媽媽他們都更喜歡你。”
“去過,他們的确還是更喜歡我,你這麽久不去見他們,他們已經當你死了。”
江楚戈面色一變,顯然仍有動容。他這個堂兄弟向來記仇,他戳他傷口,他便也戳他傷口,當真半分虧也不願意吃。
沈修文拉拉他的衣袖,似乎安撫他,江楚戈握住沈修文的手,只覺得江楚生任何話都傷不了他,笑着道:“堂兄說話越發不留情面,我以為你動了凡心,說話會柔和一點呢。”
“哼!”江楚生似是生氣,不答。
江楚戈轉對江顧白道:“小兄弟,你要知道我堂兄為人,嘴巴壞得很,哪怕心動,那也不可因一時心動與他在一起,不然的話,以後定會後悔。”
江楚生沉下臉,“江楚戈!”
“莫喚我,這地既已被你倆占了,我與修文便去別處。”說罷,帶着紅了臉的沈修文幾下縱躍,便已不見。
江楚生回過頭來,看江顧白垂目不看他,伸指在他肩膀上一點,又解了他啞穴。
江顧白當即轉身便走,江楚生捉了他手腕将他抱住,道:“現下你已落在了我的手上,你便是喊也喊不來人,逃也逃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