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鈞一發之際,“嗖嗖——”幾聲利矢破空之聲傳來,幾道锃亮的寒光劃過,沒入狼身,只見惡狼紛紛倒地,痛苦的掙紮起來,一只只白羽全然貫穿脊柱,穿透狼頸,暗紅的鮮血自傷口處汩汩流出。

草叢裏腳步橐橐,彈指間只見秦玙帶着幾名士卒手執長弓,背挎矢箙走了過來。

這一瞬間,密雲劃過,灼耀的晛陽複又撒向大地。

秦玙大跨步上前,抽出短劍,上前劃開惡狼的氣管,才又起身回眸望着嬛,問:“嬛可安好?”

嬛忍着足痛,頷了颔首:“嬛尚好,所幸玙來的及時。”

秦玙靠近嬛,将她從頭看到腳,倏爾将目光放在嬛的左足之上,問:“嬛崴了足?”

嬛見瞞不過,點了點頭。

秦玙示意嬛坐下,自己蹲下·身,擡起嬛的左足,摸了摸嬛腳踝,道:”所幸未脫臼。”

複站立起身,亦順手将嬛拉了起來,方才低聲說道:“林間兇獸頗多,嬛不該獨身入林。”

嬛抿了抿唇,吶吶回道:“嬛知曉了。”

“太子……”一名士卒呼喚秦玙的聲音傳來,秦玙應聲側目望去。

“太子且看,這九匹狼身上的箭矢,三矢為太子射出,四矢為夫人侍衛射出,夫人射出兩矢中一狼,還餘一狼,身上的箭矢卻并不屬于我們之中任何人。”

秦玙乜了眼,那只突兀與衆不同的黑羽箭矢,倏爾眉眼一蹙,喚道:“秦睿,出來。”

須臾間,只見密林深處,一道玄色身影跳了出來,他手中執有一柄長弓,身後矢箙露出幾只黑色箭羽。

他頭冠皮弁,腿束行縢,一身玄裳風塵仆仆,一看就是行路之人。仔細端詳,和秦玙還有幾分相像。

他嬉笑着走到秦玙跟前,躬身對秦玙一禮,親密喚道:“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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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直起身子看到秦玙身後的嬛,愣了愣,眼裏釋放出一絲耀眼的光芒,驚喜地問道:“敢問這位美人是何人?”

秦玙用手中浸滿了狼血,還未來得及拭去的污劍劍身拍打在他後背,斥道:“不得無禮!她乃睿長嫂。”

秦睿雙瞳瞪得滾圓:“她,她就是王畿第一美人,周室王姬嬛?果真百聞不如一見啊,人美,騎射亦佳。”

語落,餘光瞥向身旁的長兄,在長兄再度拿起手中污穢的劍擦他身上之前,及時跳開,不太嚴謹地對嬛拱手一禮:“睿見過長嫂。”

秦睿,嬛是知曉的,秦玙同父異母弟弟,其母乃現今君夫人百裏伊。

他與太子玙最大的不同是,太子玙果斷堅韌,有萬夫不當之勇,公子睿卻因自幼被百裏世族寵溺慣大,為人頗為纨绔散漫。

嬛靜靜看了眼眼前英俊年少的秦睿,莞爾輕颔首客氣回應:“公子睿多禮。”

秦玙瞥了眼自己的弟弟,澹澹開口問:“玩夠了嗎?”

溫言絮語,卻讓秦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莫名寒顫,乖巧答道:“玩夠了。”頓了頓,指着獵場方向又補充道:“我就是趕回來參加大蒐禮的,哪曉得還是晚了一日。”

說完小心睨了一眼長兄,小聲道:“長兄大昏,睿本來是要趕回來的,怎知南地逢暴雨,山洪塌方掩路,睿才未能及時趕回。”

“無妨,待睿大昏時,睿能趕上便好。”

秦玙沒好氣地乜他一眼:“你現在和為兄一道回去見君父。”

“諾!”

今日發生了意外,秦玙也不打算繼續狩獵了,上馬護送嬛,與嬛一道回去。

嬛的馬匹被惡狼咬傷,秦玙只得将嬛抱至自己的馬上,與自己共乘一騎。

秦玙修長虬實的手臂繞過嬛的腰間,握住馬缰,将嬛整個人圈在他懷裏,随着馬匹走動,一颠一顫,嬛的後背與秦玙的前胸一貼一合。

雖然隔着數層衣裳,秦玙如銅鐵般堅實的胸膛,仍炙得嬛後背一陣陣發燙,熱意自後背灼上了嬛雙耳。

嬛極力平息着愈走愈紊亂的呼吸,耳畔秦玙的呼吸也愈發沉重,似也并不比嬛好到哪去。

一路上,嬛與秦玙二人都安靜少語,就只聽見秦睿話語喋喋不休……

“長兄,我英明神武的長兄,一會君父要是惱我私自離宮,你可要為我說話啊!”

“我先給你一頓鞭子,我再幫你說話。”

“長兄,阿兄……這你可就不地道了。”

……

贏國國民,人人骁勇并非誇大,平日裏主文,基本不涉武的公卿士族在獵場追逐射獵大半日方才停歇。

時至日昃,微風攜卷着燒盡了的煙火與鮮血的腥氣飄過。

士卒們将獵物依體型大小,射禦難易程度依次擱置好,由公卿貴族品評論賞。

昨日太子玙獵得猛虎拔得頭籌,今日,是太子夫婦二人共同射殺狼群碾壓衆人。

諸國公族卿士看向贏國新太子婦的眼神都閃爍出了異樣神色。

周祚傾頹,周王颟顸,沒人能料到周室王姬箭術竟如此精湛。

深深插·入狼眼及狼額的兩只彩羽箭矢力道十足,果斷堅決。

自己的長子與長子新婦在今日大獵攜手獵殺狼群,得到諸國公卿傾目,贏國君大喜,下令上下慶賀,于沩水之畔大舉酺宴。

日昳晖耀,獵場篝火熊熊。士卒們将今日獵得得麂、鹿炙烤得滋滋作響,脂香四溢。

宴至半場,公子睿性質盎然起身提議燕射助興。

所為燕射,即宴飲之射,乃禮射之一。

公子睿私自離宮數月歸來,贏國君礙于衆諸侯國君在場,并未當場責難為難于他,睨了他一眼,應下了他的提議。

士卒們緊忙于百步外支好豻侯,司射執弓挾矢來到圶臺前請求射禦開始。

衆諸侯國各出射者三耦(一耦為兩人),進行角逐。

鼙鼓鄹起,踩着鼓點,諸國射者輪番射侯。

末尾,一名名為孟起的贏國射者技壓群雄,以十矢全中靶心取勝。

餘下諸國射者亦不賴,輸也之輸一兩矢,差距并不大。

反倒是天子之師,遠到送親而來的周王師射者,箭矢上靶是上靶了,可靶心卻沒幾只。衆諸侯國國君卿士毫不遮掩的大笑出聲。

周太子姬鄭的臉色頗是尴尬。

嬛自然也舒坦不到哪去,身後那群莺莺燕燕礙于她太子婦的身份,不敢公然嘲笑,卻也敢低低的吟笑出聲。

贏國君淡淡微笑着開口為周室解圍:“射禮娛樂而,諸位不必當真。”

姬鄭年少,血氣方剛的,何曾受過這等羞辱,面帶霁色,憤然起身,随手抓過一柄周王師射者手中的弓箭,搭矢張工,連放十矢,正中靶心六矢,靶圈三矢,最後一矢,許是氣力用盡,竟全然脫靶。

姬鄭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矢,難過得雙眼通紅,咬緊了自己牙關,背對着圶臺上諸位國君公卿不敢回身。

氣氛一下子阒寂起來,無人嘲諷,無人譏笑。

秦玙起身打破沉默,徐徐說道:“射禮而,本就提倡發而不中,反求諸己。引人謙和、禮讓,寓禮于射。周太子莊重謙讓,秉承射禦之禮。吾等需自省之。”

贏太子玙一席話說的有理有據,射禮射禮,本就是儒家六禮之一,寓德于射、寓禮于射、寓教于射。德、禮、教均在射之上。是他們這群伧荒莽夫,颠倒了禮數,該笑話、該慚愧的該是這群莽夫才是。

秦玙一席話語落,場內氛圍終又活躍起來,衆諸侯國君順勢誇贊起贏太子玙不但神勇,還寬宏睿智。

秦玙并不接話,只是轉過頭看了一眼女傧席臺,直直凝視着自己的新婦——周王姬嬛,問道:“周室有太子鄭秉承射禮,那周室王姬便來放肆一把。嬛可願讓諸卿見識一下嬛的射術?”

作者有話要說:  秦狗:“媳婦,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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