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山高林密, 愈往南走,山路愈發陡峭。

嬛用眼神不停的環顧着四周,尋找可脫身的辦法。

方才給她水糧的男子一直凝神留意着嬛, 驀然開口道:“王姬莫廢神思了, 王姬逃不掉的,吾等主上心慕王姬久矣, 贏王能給王姬的榮華, 吾等主上一樣能給王姬。”

“爾等主上何人?”

男子輕笑,“王姬到了便知。”

夜黑風高,山路崎岖,看不清路, 并不容易行走,可這群歹人根本不敢歇息,強行繼續行路。

馬疲夜黑, 看不清路,連連失蹄幾次,幾番遇險後,男子終于下令, 就地休息, 待天明再繼續趕路。

男子怕嬛趁夜逃跑, 再次将嬛手腳綁了起來, 讓她靠坐在一棵大樹上。

山林裏,秋風獵獵, 朔氣逼人。

那群歹人懼怕引來追兵, 并不敢升火,只能湊作一團喝些烈酒暖身。

嬛垂眸斂眉,故做困倦之态, 被困在身後的雙手卻一直在地上摸索着,看是否能摸到一塊銳利點的石塊,能将繩索割斷。

那方男子聊天的聲音,時有時無傳來。

……甚寵姬……甚滋味……甚國君不會介意的。

嬛聽不大仔細,繼續留神摸索石塊的時候,耳畔傳來了一陣窸窣腳步聲。

嬛睜眼一看,是另一名男子走到了自己身邊,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粗喘着酒氣在嬛跟前蹲下,伸手擡起嬛的臉,就着月光,仔細端詳了一下嬛,□□道:“果真是個罕有的美人,難怪能入了我家君上的眼。”

語訖,伸手便過來扒嬛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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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驚恐得尖叫着躲閃掙紮,卻無奈手腳都被繩索捆住,撲通一下趴在了地上。嬛的反抗引得男子愈發興奮,一把抓住嬛的衣襟正要扯開之際,一道寒光極速撲面而來,正中男子眉心,男子甚至都來不及叫喊便,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額上插着的箭羽還在微微搖晃着。

餘下男子大驚,迅速拔出腰間長劍備戰。

嬛說不清是驚吓還是驚喜,躺在草地上倏然猛回頭望向方才箭矢射來的方向。

暗夜裏,箭矢嗖嗖飛來,這群歹人迅速隐蔽在高大的林木之後,在夜色的掩蓋下,躲過了這場箭雨。

遽然,前方的山垣上,十數人忽然而下,手中彎刀在皚皚月光下泛着寒顫的光芒。

為首男子,長發披散,額間束着一條寶石皮革,束額下,是一張年輕英俊的臉盤,劍眉挺鼻,五官銳利,一雙寒目殺氣騰騰,揮舞着手中圓月彎刀,膂力十足地向擄走嬛的歹人砍去。

“狗日的,竟然膽敢冒充你祖爺爺擄人!”

叱奴憤怒的怒吼着劈砍着,咒罵道。

這群歹人均是武藝高強之人,十幾輪厮殺後,見占不到便宜,果斷抛下嬛,迅速上馬,極速奔入阒寂幽暗的密林,須臾間便行影無蹤。

叱奴并不戀戰,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救嬛,并不是殺人。

他大跨步走到嬛身旁,看了看手中血跡斑斑的彎刀,眉頭一蹙扔開在一旁,自靴履處拔.出一柄匕首,替嬛割斷手腳上的繩索,一把把嬛撈入懷中,緊緊的擁住他,不住的道:“對不起,嬛,我來晚了,讓嬛受苦了。”

“嬛無事……”嬛虛脫說道。

一路上,嬛一直在等着秦玙來救自己,卻未料到,最先趕來的卻是叱奴。

山風凜冽,嬛衣着單薄,叱奴将嬛擁入懷中那一刻便感覺到嬛身子凍若寒冰。

叱奴當即脫下身上的皮裘批在嬛身上,似想起甚,煞有介事的提前說道:“我知曉嬛有潔癖,嬛就将就一下,莫再嫌棄我的皮裘臭了,草原兒女沒有你們中原人那麽講究的。“

語訖,轉頭下令,命屬下燃起篝火,将嬛牽到篝火前坐下。

自己回馬上取了水囊和肉幹,回身遞給嬛。

嬛不餓,搖了搖頭。

“嬛多飲些水,山裏風大,潤潤唇。”叱奴說道。

嬛想了想,伸手便去接水囊,目光投遞過去的時候,驀然僵住,道:“叱奴,你受傷了!”

叱奴裏衣被利刃割破,寸餘長的一道傷口,暗黑的皮肉猙獰外翻。

叱奴不在意的說道:“無所謂,小傷而已。”

嬛神色凝重的一把把叱奴拉下坐好,就着熊熊篝火,仔細端詳了一下叱奴的傷口,血肉模糊看不清,嬛拔開水囊塞子,用清水仔細的清洗了一遍傷口,再定睛一看,叱奴手臂上的刀傷,深可見骨,傷口呈暗黑色,嬛神色愈發凝重起來。

“那群歹人刀上淬了毒。”嬛道。

“狗日的,居然使這種陰險手段,難怪我手臂都木了,使不上力氣。”叱奴咒罵道。

“我會被毒死嗎?”叱奴繼而問道:“我還沒娶到嬛,我可舍不得死。”

嬛瞪了他一眼,道:“死是死不了,但若不及時救治,你這條胳膊可能就不能要了。”

叱奴無所謂的呶呶嘴:“不能要便不能要,救回嬛,舍條胳膊,值!”

嬛鼻音重重嗤了一聲:“愚人!”

叱奴想了想,倏然咋咋呼呼道:“不對,嬛一向膚淺,看人總喜歡看那些皮相好的人,本大王若沒了條胳膊,嬛肯定不會喜歡本大王了。”

說完,叱奴湊了上來,問:“我這胳膊上的毒,嬛能治嗎?我不想丢胳膊,丢了嬛更不會喜歡我了。”

見他這般不正經,嬛本來不想理他的,但他将頭驀然湊到嬛跟前,就着熊熊火光,嬛清楚的看到了他額間溢出的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他極痛苦,但他在極力壓制着,他不欲自己擔心,欲以輕松诙諧的口語緩解自己方才被擄的恐懼。

嬛神色一肅,将手覆上叱奴的額頭,果不其然,炙手得狠,那群歹人刀上的毒不至于見血封喉,卻也能慢刀子磨人。

嬛撿起方才随意丢棄在地上的葛繩,讓虜敕靼将叱奴的肩臂處紮緊,道:“這毒我能治,只是現下缺醫少藥,我亦無甚好辦法,這毒要不了叱奴的命,但若耽誤了醫治,叱奴這條胳膊當真便不能保了。”

叱奴燒的混沌,見嬛少有的神情肅穆,便也嚴肅了幾分,不再強撐着逗嬛開心,終是龇牙咧嘴露出疲态,問:“嬛可有辦法救下我這條胳膊?”

“有!去肉刮骨,除去被毒物侵蝕的腐肉,可保下叱奴的胳膊。”

去肉刮骨?!虜敕靼及身旁的一群漠北漢子均齊齊到抽一口氣。

“嬛只管動手。”叱奴咬牙道。

“現下沒有麻·藥,你可撐得住?”嬛猶豫着問。

“本大王铮铮鐵漢,不就去點皮肉,怎就受不住?嬛只管大膽動手,本大王要保住這條胳膊,要娶嬛,要和嬛生一窩孩子,沒了這條胳膊,嬛更是看不上我了。”叱奴些微喘·息着,說道。

嬛無奈的乜他一眼,眼下他這種狀況還逞嘴能,真是讓她反駁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叱奴喘着粗氣,拔出自己的匕首交到嬛手中,道:“嬛大膽放心的割,我信任嬛。嬛快些動手,狗日的,這群小人,用的甚毒·物,本大王這條胳膊就跟被數萬只火蟻啃噬一般,火辣辣刺痛得厲害。”

嬛結過匕首,用北狄将士随身攜帶的烈酒淋了一遍,又放到篝火上炙烤至通紅,同時還炙烤了另一柄長刀。

而後走到一株兩人抱的大樹後面,解開腰間雲帶,将貼身穿的絺衣下擺盡數割下,複又穿戴整齊,走回篝火旁。

一切妥當,嬛命人尋了一節軟木,示意叱奴咬住軟木。

叱奴拒絕,“本大王铮铮男子漢,忍得住,肯定不會叫。”

“廢話!我不是怕你叫,我是怕你忍不住痛,生生把你自己舌頭給咬下吞了。咬住!”嬛急促命令道。

叱奴何曾見過嬛如此疾言厲色的一面,一時被她給唬了下來,悻悻咬住軟木。

嬛讓叱奴坐在篝火旁,将受了傷的左胳膊對着篝火,自己尋了個光線好的位置,再命虜敕靼及幾名北狄武士鉗制住叱奴的大腿,腰間,叱奴不樂意了,他何曾被人這般壓制住,張張口想反抗,卻被嬛肅穆的一瞪給瞪了回去,乖乖讓屬下死死抱住。

虜敕靼受嬛的指令,用匕首割下了叱奴受傷胳膊上的袖子,露出叱奴結實虬勁,又血肉模糊的臂膀。

嬛深吸一口氣,閡眼将前世學過的人體解剖學在腦中過了一遍,胳膊肌肉脈絡理清,在腦海裏将所有将實施的步驟在腦海理都過一遍,确保萬無一失,方才毫不猶豫的起手落刀……

“唔......”

阒寂的山林寒風飕飕,叱奴壓抑的、痛苦的、發自喉嚨深處的悶哼聲響徹在空蕩蕩的山野,尤其駭人。

嬛沿着肌肉脈絡,很快去除着腐肉,一面用匕首去除,一面另虜敕靼用烈酒往下灌倒,沖去汩汩流出的血水,再快速的用炙燒得通紅的刀刃燙住傷口橫切面止血。

為防止叱奴失血過多,嬛一刻不敢耽擱,曲曲寸長的傷口,亦耗去了一刻來鐘。

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血腥味,及皮肉燙焦了的糊味。

嬛用先前割下的絺衣布條将叱奴的胳膊綁了個結實。

一氣動作,行雲流水。

嬛看着叱奴胳膊上,鮮紅的血跡緩緩打濕捆綁着的白色絺布條,屏住呼吸,神色凝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叱奴的胳膊,短短一息,嬛卻覺得時過數載。

終在絺布條上的血跡不再放肆蔓延的時候,嬛長籲一口氣,成了!

叱奴此時猶如落水之人般,渾身被汗水濕透。

口中的軟木生生被咬成兩半,嵌在叱奴牙中,虜敕靼廢了老大的勁方才拔出。

虜敕靼做為一名常年掙紮在戰場,混在死人堆裏的铮铮鐵漢,此時此刻已然淚流滿面,是心酸!是後怕!是慶幸!是佩服!

”胳膊保住了……嬛……嬛當不會嫌棄我了。”

叱奴現下虛得厲害,一句話喘息着說得斷斷續續,聽不大清。

嬛卻聽懂了,無語翻了個白眼。

嬛沉默的陪着他,用袖子替他撫去額上如瀑的汗水,摸了摸他額頭,滾燙依舊。

嬛轉頭對虜敕靼叮囑道:“這幾日,一定要注意,莫讓你們大王傷口沾水。待天明,我去尋些車前草、蒲公英之類的常見清涼解毒藥草,煮水服下可退熱,傷口上的繃帶每日一還,換的時候可拿烈酒擦洗傷口周圍,但切記莫碰到新肉……”

叱奴垂首平息呼吸間,聽到嬛一一交代虜敕靼,虛虛擡起頭道:“嬛不用交代他,我要嬛親自照顧我。”

嬛道:“我要回贏,你要回北狄,我如何照顧你?”

“你跟我回北狄。”叱奴道。

嬛輕哼一聲:“我現在是贏國王後,我跟你回北狄算怎一回事?”

“嬛可做我北狄王後。“

嬛不語,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叱奴手臂上的繃帶。

“嘶——”叱奴疼得倒抽一口氣。

“叫你胡鄒!”

叱奴疼得龇牙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嬛靠着樹幹,靜靜陪着叱奴,許久……嬛困得迷迷糊糊将睡不睡之際,隐隐聽到叱奴幽幽的聲音傳來:“嬛過的可幸福?”

嬛聞言,睜開了眼睛,只見叱奴紅着一雙眼睛看着她,認真的問道。

嬛頓住,想了想,頷了颔首。

“今日,贏君相王,廣邀漠北諸部落觀禮,獨獨沒邀請我北狄王……我知曉他嫉妒我,嫉妒我與嬛有青梅竹馬之誼……”

嬛見叱奴又開始天馬行空胡鄒,瞪了他一眼,複又閡上了眼睑。

“秦玙狠吶!每回遇到我,都把我往死裏逼,他容不下我……我亦容不下他,這大抵便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吧。”叱奴自嘲輕笑道。

“今日贏君相王,我本不想來湊這個熱鬧的……可後來一想,贏君相王,那嬛定然會于衆人跟前露面……嬛入贏深宮幾許,我再想見嬛,幾不可能……一想到,今日我或許會有機會見到嬛,我想嬛,我想見嬛,我便再也忍耐不住,易裝帶着幾名屬下混了進去……

我果真見到了嬛……嬛一身紫紅袆衣,貴氣逼人,仍舊如我記憶中那般好看……嬛與贏君攜手登臺,祭天,受封,嬛與贏君互看,雖隔得甚遠,可我仍能清晰的看到贏君看嬛的眼神,含情脈脈,就似我見着嬛這般……”

“嬛,贏君定也是愛慕你的……他對你很好吧?”

叱奴一口說了很多。

嬛睜開眼,看着叱奴。

“贏君那麽英武,皮相還長的那般好看,嬛定也心儀贏君了,對嗎?”叱奴問。

嬛沉默了一會,默默颔了颔首。

叱奴怔住一瞬,眼圈更紅了:“嬛,若有來生,我不想再認識嬛了……認識嬛,是我此生最快樂的事……但,愛上嬛,是我此生最痛苦的事……心裏住進了嬛,別的女人便再也入不了我眼了……”

語訖,叱奴一下子閡上猩紅的雙眼,重重倒在了地上。

嬛急了,緊忙走過去擡起他胳膊看了一眼,自己辛苦了大半夜的成果,別給他糟蹋弄崩了。

叱奴閉着眼,伸手拽住嬛查看自己左臂的手,掙紮着複又坐了起來。

“嬛今夜陪我說說話吧,明日……明日我讓虜敕靼送嬛回去……我,我便不去了,怕贏王嫉妒我。”

嬛看了眼叱奴,猩紅的眼睛裏泛着一星晶亮的水光,雙唇因高熱燒的幹裂。

嬛點點頭,将叱奴攙扶到一株大樹旁背靠着樹幹坐下,自己亦拿了只水囊坐了下來,遞給他:“喝些水吧,高熱時需多喝水。”

叱奴接過,聽話的喝了一大口,道:“嬛,今日我來,是來确認嬛過的是否安好的。方才嬛承認嬛愛上了贏君,哦,不,現在該稱贏王了。既然如此,我也就死心了,待我回去後,我一定會忘了嬛,娶十個八個美姬,給我生百八十個子女,我會忘了嬛的。”

“嗯!”嬛配合的點了點頭。

叱奴瞪眼不滿:“嬛不許點頭,嬛要表示惋惜,因為嬛要失去一個真心愛你的人了。”

“哦!我好惋惜。”

“……嬛太敷衍我了。”

嬛頗是無語的睇了叱奴一眼,他仍舊燒的雙目赤紅,神情有些萎靡。

叱奴算是嬛在這個年代交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異性朋友,若叱奴真能放下執念,不再糾結于過去那些虛無的回憶,另尋一名女子好好過日子,嬛亦是分外祝福他。

嬛睇着叱奴,叱奴因高熱無法聚焦的瞳孔亦怔怔望着嬛,倏爾,叱奴附身一把抱住嬛,毫無預兆的便哽咽起來,滾燙的淚水似決堤了般,順着嬛面頰汩汩下滑到脖頸,沒入衣襟。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叱奴在嬛的印象裏從未有過如此脆弱一面。

嬛一時慌了手腳,手足無措的攤開手,複又輕輕拍了拍叱奴的後背,道:“叱奴,叱奴,你怎了?是傷口痛嗎?”

問完,嬛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們這些長年混跡于刀槍劍影裏的人,怎可能因為一些傷痛便痛苦流泣。

“嬛,嬛,我不甘心,我不舍得……理智告訴我,我該放下嬛了,漠北男兒在我這個年紀均已妻妾成群,兒子騎馬滿山跑了……可我還是孤身一人,我也想要兒子,可我更想要嬛,嬛那麽小心眼,若我跟其他女人生了兒子,嬛肯定更不會要我了……我只想要嬛給我生兒子……”

許是生病之人特別脆弱,許是叱奴真的決定放下嬛了,他抱着嬛大聲的哭訴,說出了許多平時他冷靜清醒時,根本不可能說出的話。

嬛有些無奈,卻又拿他無可奈何,只能僵着身子,聽他哭訴。

嬛想,待他燒退後,想起今夜所發生的一切,怕是會覺得一輩子都不好意思再見她了。

嬛拍了拍叱奴的後背,将叱奴沉重的身體自自己身上攙扶起,讓他靠這一株大樹坐好,叮囑道:“叱奴失血過多,不可再情緒激動,否将暈厥,你現在需靜養。”

抱着嬛,痛哭流涕暢快吐露出了一番心事後,叱奴強撐着的那一根弦終于崩斷,終是渾身虛弱乏力的靠在樹幹上,再也不想動彈。

累了一宿,嬛亦是精疲力竭,尋了另一株樹幹,依靠着坐下,閡眼欲歇息一會。

倏然間,箭矢破空的嗖嗖之聲,劃破阒寂的夜空,而後噗噗幾聲,箭矢入肉之聲,尤其駭人。

神思緊繃了一整日,并未曾松懈下來的嬛,驀然睜開了雙眼,只見叱奴左肩胛被利箭狠狠穿透。

本就無比虛弱的他,此時便如一爿破布條被箭矢牢牢釘在了身後大樹之上。

身旁狄人侍衛已被箭矢射殺數人。

嬛大驚,以為是方才離開的歹人又折了回來突襲,緊張害怕得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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