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不由己

就在秦國上下皆對苻堅仁政拍手叫好之時,而皇宮之中茍皇後卻苦不堪言。

原來,迎娶皇後本是大事,但苻堅卻以廉潔為由簡簡單單接自己入宮。更讓人憤不欲生的是,自己身居的長樂宮乃為中宮,可苻堅卻賜名張慕媱所居宮殿為鳳栖宮。并且自己久久方能見到苻堅,且其行房之後,便起身返回鳳栖宮,獨留自己暗自神傷。

這一日,苻堅下朝之後便來到鳳栖宮與張慕媱用膳。

席間,張慕媱看着清瘦許多的苻堅心疼地說道:“國事固然重要,亦應保重龍體才是。”說着,她夾起一塊魚肉放到苻堅碗中。

苻堅笑着說道:“夫人相陪,豈有倦意?”

張慕媱羞澀地說道:“油嘴滑舌!”

這時,夕雪雙手恭敬地将鹿茸雞湯放在桌上。苻堅放下筷子,拿起金勺盛滿補湯之後,将其放在張慕媱的嘴邊,寵溺地說道:“夫人理應調養才是。”

張慕媱雙眼帶笑地将湯喝下。可誰知,她片刻之後便将補湯吐了出來,且陣陣作嘔。

吓得苻堅大聲喊道:“快宣太醫!”同時并将張慕媱抱到床上,且體貼地為其拭去額上汗珠。

不一會兒,太醫快步走進殿內,剛想行禮。卻被苻堅止住,說道:“快來診病!”

太醫立即走到張慕媱的床邊,為其診脈。

苻堅擔心地問道:“如何?”

太醫笑着行禮說道:“恭喜天王,夫人已有兩月身孕。”

苻堅高興地拉着張慕媱的手,激動不已地說道:“寡人有子嗣了!”

張慕媱也喜極而泣地點了點頭。

而後,苻堅對宮人們說道:“此乃天大喜事,即刻傳旨,宮中大慶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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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慕媱看着喜不勝收的苻堅,心中暗自說道:“望蒼天保佑,腹中胎兒乃為男丁。”

鳳栖宮內春意盎然,而長樂宮中的茍皇後卻忐忑不安,急匆匆地來見茍太後。

已經得知張慕媱懷孕的茍太後先讓宮人們退下,然後對侄女茍皇後說道:“珍兒,姑母深知文玉性情,只有與那賤人好好相處且照顧有加,方可讓其心生好感長久度日。”

茍皇後低頭不語。

茍太後問道:“為何姑母不暗中處死那人?”

茍皇後心灰意冷地說道:“皆因天王寵愛,若其稍有閃失,不知天王會做何事。”

茍太後說道:“正因如此,不可與其為敵。不過,自古以來便知立嫡立長。況且文玉曾答應姑母,會立你的兒子為儲。故而讨得文玉歡心才為要事,至于那個賤人,交由姑母便是。”

茍皇後試問道:“姑母欲行何事?”

茍太後目露寒光地說道:“招新人入宮,陪王伴駕。”

茍皇後驚訝地說道:“此事萬萬不可,一個張慕媱已讓珍兒頭痛不已。若再招新人”她還沒有說完。

茍太後則嚴肅地說道:“帝王之家,怎容兒女情長?那些新人不但可以分散文玉對賤人之寵愛,而且彰顯中宮威儀,更讓百姓諸人知你母儀天下。”

茍皇後無奈地點了點頭。

茍太後知道茍皇後委屈,便軟語說道:“珍兒,凡是有得必有失,這鳳冠有衆人朝思暮想夜不能寐。”

茍皇後擡起頭,強顏歡笑道:“一切全憑姑母做主。”

半個時辰之後,苻堅與張慕媱來向茍太後報喜。

茍太後讓二人起身之後,對張慕媱說道:“你身子弱且為頭胎,以後不必天天來此,安心養胎才是。”

張慕媱心中點頭稱是。

苻堅見母親對待張慕媱的态度有所緩和,故而十分欣喜。

茍太後看着苻堅說道:“文玉,你為一國之主,理應綿延子嗣開枝散葉。如今慕媱有孕在身,不便侍奉。因此,母後打算明日招些重臣之女進宮,亦能穩固江山社稷。不知意下如何?”

苻堅立即回道:“文玉初登九五,便擴充後宮,恐惹人非議。”然後心中暗自說道:“茍珍兒心胸狹窄,斷然不會接受此事。”于是,他又說道:“況且皇後”他還沒有說完。

茍太後則說道:“此事乃為皇後所提。”

苻堅吃驚地看着茍太後。

茍太後微微一笑說道:“珍兒雖為人妻,更乃一國之母。穩固後宮綿延子嗣,本就是她分內之事。”說完便看了一眼張慕媱。

聰慧的張慕媱立即起身行禮說道:“皇後娘娘溫良賢淑母儀天下,臣妾遙不可及心悅臣服。”

苻堅詫異地看着張慕媱,而她也正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但苻堅卻能看出,在這笑容背後,乃是兩行傷心難舍之淚。

茍太後說道:“文玉。”

苻堅雖想說出心中之言,但為了張慕媱和腹中之子能夠平安生活在這後宮之中,更為鞏固秦國,便點了點頭。

而茍太後則滿意地笑了。

半柱香後,苻堅和張慕媱向茍太後行禮告退。

出殿之後,苻堅拉着張慕媱的手,剛想開口說話。卻被張慕媱用手輕輕放在其嘴邊,努力微笑說道:“不必言說,媱皆知曉。今生注定你非只屬慕媱一人,只要心中有媱,一切足矣。今夜去往長樂宮安寝吧。”

苻堅不忍見她如此,便說道:“慕媱,不如我們離開這裏”他還沒有說完。

張慕媱則嚴肅認真地說道:“不可,留在苻生三年,便知何為魚肉百姓禍國殃民。強太後諸子皆為無能之輩,怎能再将百姓交與爾等之手?你我怎可為滿一己私欲,做出如此之事?無需擔心慕媱,只要每日見你歡喜,媱便樂以忘憂。”然後又摸着自己肚子說道:“況且有他相陪,足矣。”

苻堅這才笑了,也用手摸着張慕媱的肚子。

而此時的張慕媱卻心中暗自說道:“文玉乃是胸懷大志之人,怎會與自己依山傍水安然度日。與其到時勞燕分飛,不如事已至此,唯有前行。”

苻堅陪張慕媱用完晚飯之後,張慕媱不舍地說道:“去吧。”

苻堅搖頭說道:“等你睡後,再走不遲。”

張慕媱宛然一笑。

苻堅親自為她更衣并抱到床上,輕輕地摸着她的臉龐柔聲說道:“睡吧。”

張慕媱笑着點點頭。

半柱香後,苻堅見張慕媱安然入睡,便輕聲起身走出殿外。而與此同時,幾顆晶瑩淚珠從張慕媱的臉頰流下。

準備休息的茍皇後突然聽到外面有宮人高聲喊道:“天王駕到!”驚喜萬分的茍皇後急忙起身出來接駕。苻堅讓衆人平身之後,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茍皇後不知該說何話,能讓苻堅開心。這時,她突然看到桌上果盤之中一個柑橘,便靈機一動。她拿起柑橘剝皮之後,取出一瓣送到苻堅嘴邊說道:“天王。”

苻堅沒有理會。

于是,茍皇後将其放到自己嘴中,裝作十分酸楚難以下咽之狀。

苻堅看着她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茍皇後說道:“柑橘酸楚,不如送到鳳栖宮”她還沒有說完。

苻堅一拍桌子生氣地說道:“竟将吃剩之物送給慕媱!”

茍皇後立即跪下說道:“天王息怒,臣妾之意乃是慕媱妹妹福澤深厚,此胎定為龍子。故而才想将這柑橘送與妹妹,臣妾絕無小看妹妹之意。”

苻堅這才轉陰為晴地說道:“皇後賢良,請起。”

茍皇後心中暗自說道:“姑母果然料事如神。”

這時,苻堅見夜色已深,便對宮人們說道:“都下去吧。”

宮人們行禮稱是下去。

而茍皇後向苻健行禮說道:“臣妾為天王更衣。”

苻堅點了點頭。

深宮之中宛如沒有硝煙戰場,不到最後一刻,無人可知輸贏。屹立殿宇兩旁石獅,亦在訴說親眼所見那些驚心動魄之事。

次日,身穿龍袍的苻堅端坐龍椅之上。

這時,中書侍郎王猛出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秦國如今百廢待興,故需衆多人才。故應恢複太學,廣修學宮。”

苻堅點頭說道:“百家之中,儒家為尊。為官之人理應通曉其經典。此外,氐族與漢族皆為大秦子民,不應有‘胡漢分治’之法。理應‘黎元應撫,夷狄應和’,諸族雜居,互相融合,團結一致。”

此話一出,群臣無不點頭稱贊。

然後,苻堅對王猛說道:“此事便交愛卿處理。”

王猛行禮稱是。

而朝班之中,姑臧侯樊世卻不屑地看了一眼王猛。

與此同時,身着華服的茍皇後來見其姑母茍太後。

茍太後見她面色紅潤喜上眉梢,便笑着問道:“昨夜文玉可是留在長樂宮?”

茍皇後有些羞澀地撒嬌說道:“姑母!”

茍太後一笑,拉着她坐下說道:“他日待你旦下太子,中宮之位無人可動。”

茍皇後笑着點點頭。

心情大好的茍太後又說道:“今日陽光明媚,不如陪姑母去宣明臺賞景?”

茍皇後點頭稱是。

當她們乘車路過東海王府,發現府門前面許多王公大臣三五成群地出入。茍太後十分不悅。

茍皇後見姑母臉色陰沉,便勸解道:“苻法乃是天王兄長,且受重用官拜宰相兼使持節,又繼東海王位,自然會有朝中大臣拜訪。”

但茍太後依舊一言不發,且目露兇光地看着東海王府。

午後,回到宮中的茍太後派萍兒去請李威。

正在府中練武的李威見萍兒來了,便知太後有請,便興致沖沖地換了一身衣服随萍兒進宮。

李威行禮之後,茍太後便對宮人們說道:“都下去吧。”

宮人們行禮告退。

衆人散去,李威笑着走到茍太後的面前并将其抱起,邊走邊說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茍太後則笑着雙手環在其脖子上,妩媚地問道:“是嗎?”

良久之後,茍太後趴在李威的前胸上,說道:“只有你在前朝,我方心安。”

李威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茍太後輕嘆一聲,說道:“文玉太過純善,故而認為情字遠在權利之上。可是自三皇五帝以來,多少骨肉相殘只為皇位。”

李威試問道:“苻法?”

茍太後點頭說道:“畢竟那日文玉與他互讓皇位”

李威也說道:“如今苻法雖未稱帝,但其手中權勢及其大臣擁護”他沒有說下去。

茍太後說道:“不如趁他根基未穩,處之而後快。”

李威笑着摸着茍太後的臉龐說道:“一切皆依你之言。”

面如桃花的茍太後含笑将臉俯在其胸前。

次日,身在太極殿正與王猛讨論國事的苻堅見一面帶愁容的宮人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東海王已仙逝。”

苻堅立即起身,并走到其面前說道:“昨日身體康健上朝,今日怎會突然離去?”

宮人膽怯地說道:“據說暴斃而亡?”

青筋暴露二目圓睜的苻堅大聲說道:“一派胡言,定是有人暗中加害,來人!”他還沒有說完。

王猛則急忙走了過來,行禮說道:“天王。”

苻堅見其似有話說,便讓宮人們退下。而後開口問道:“王公可知,兇手乃為何人?”

王猛點頭稱是。

苻堅激動地問道:“此為何人?”

王猛不慌不忙地說道:“太後。”

苻堅吃驚地連連搖頭,并說道:“母後有何理由,欲殺兄長?”

王猛回道:“太後此舉,皆為天王。”

苻堅不解地看着他。

王猛解釋道:“天王雖為秦國君主,但前有強太後諸子,後有天王兄長,他們皆為隐患。”然後,他突然跪下行禮說道:“懇請天王為了秦國安寧,速将強太後諸子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苻堅倒退幾步,搖頭說道:“不,寡人不做苻生。他們皆是寡人手足”他還沒有說完。

王猛卻說道:“天王待其視為手足,怎知他們亦會誠心擁護天王?”

苻堅沒有說話。

王猛又說道:“如若天王不忍,不如将其趕出長安,遣到各州做刺史?”

苻堅眼眶濕潤地說道:“此為皇權代價?”

王猛看着不到二十歲的苻堅心疼地說道:“人生在世,焉能事事如意?”

苻堅失落地說道:“一切就依王公之言。”

王猛點頭稱是。

然後,苻堅起身離開。

王猛看着苻堅離去背影,心中暗自說道:“待君成人,便知為何。”

失魂落魄的苻堅來到鳳栖宮。正在為腹中孩子挑選布料的張慕媱見到苻堅這般樣子,便焦急地走到其面前,關切地問道:“不知天王發生何事?”

苻堅突然将她抱入懷中,意志消沉地說道:“慕媱,寡人好累。”

張慕媱雖知定有大事發生,但既然苻堅沒有言明,便沒有多問。她只是輕拍苻堅肩膀,柔聲說道:“慕媱與君,不離不棄。”

苻堅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然後緊緊抱住張慕媱。雖然二人再無言語,卻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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