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難不死
次日，慕容垂及其衆人來到東城門外，見王猛，李威和呂婆樓三人早已在此等候，故而衆人快步走了過來向王猛李威行禮。二人讓大家免禮起身，而後幾名宮人将放有幾杯盛滿美酒的托盤雙手恭敬地走了過來，大家分別雙手舉杯。
王猛含笑說道：“願冠軍将軍凱旋而歸！”衆人一飲而下。
李威對慕容垂說道：“兩萬秦軍便交給将軍，還望将軍将其帶回，與妻兒老小團聚。”
慕容垂點頭說道：“慕容垂定會竭盡全力，不負衆望。”說着順勢看了一眼身後的兩萬秦軍，卻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這些秦軍皆是老幼病殘，無有壯丁。慕容寶，慕容楷，蘭建和高弼等人亦回頭看之，皆驚。
呂婆樓則一笑說道：“慕容将軍大可放心，末将定會施以援手，可保将軍無虞！”
慕容垂回頭，強壓怒火地拱手說道：“多謝将軍。”然後又對王猛和李威行禮說道：“時辰不早，末将告辭。”
王猛和李威點了點頭。慕容垂看了一眼慕容寶等人，衆人心領神會，無語上馬帶兵出城。望着大軍漸行漸遠的身影，王猛對呂婆樓說道：“奪下颍川事小，斬殺慕容垂為大。”李威亦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呂婆樓行禮稱是下去。
而與此同時，年輕氣盛的慕容寶憤憤不已地低聲說道：“如此軍隊，焉能打敗晉軍！”
但是高弼卻表情凝重地說道：“當務之急，應是如何保住性命，全身而退。”
慕容寶低頭不語。而慕容垂開口說道：“此事勞煩先生，想出萬全之策。”
高弼點頭行禮稱是。
晉國，百石。正在喝藥的桓溫突見郗超走了進來，便将藥碗放在一旁問道：“何事？”
郗超行禮說道：“秦國慕容垂派兵兩萬欲攻颍川。”
桓溫皺眉問道：“秦軍為何繞路攻打颍川？此乃兵家大忌！”
郗超則回道：“欲借晉軍之手，處死慕容垂。”
桓溫聽完之後，一笑說道：“既然如此，亦可借機鏟除庾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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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笑而不語。
桓溫繼續說道：“謝安暗中挑唆仇池和乞伏司繁，妄想以此擴大勢力打壓桓某，卻怎奈其手中無有良将。雖曾有檀玄，卻被汝之良策除之。”
郗超行禮說道：“此乃小人分內之事。”
桓溫滿意地說道：“帶兵三萬，讓鄧暇和桓伊同去。”
郗超點頭行禮稱是下去。
而身在建康的謝安和王坦之在得知秦軍欲攻打颍川之時，皆驚。王坦之說道：“如此大事，應派重兵援之。”
但是謝安卻搖頭說道：“你我原本手中掌有晉國半數兵力，但經乞伏司繁之事，已損三成。再者，此事桓溫定會插手。如若我們再敗，桓溫便可毫無忌憚逼迫陛下禪位稱帝。故而，只好委屈庾氏一族了。”
十天後，慕容垂等人終于越過高山，在距颍川十裏之地安營紮寨。夜幕降臨，慕容垂，慕容寶，蘭建，高弼和慕容楷在中軍大帳內密議。
高弼開口說道：“現有一策，雖無十成把握，但卻有生還之望。”衆人聚精會神聽之。高弼繼續說道：“讓秦軍在其兵器上塗滿藥，此戰方有些許勝算。然我等不可深入戰場，趁機離開。如若勝之，我等而回。敗之，我等密回長安，面見苻堅謝罪，可保性命。”
慕容寶惋惜地說道：“無論勝敗，這兩萬秦軍能活幾人？然其家中老小皆望眼欲穿，盼其全身而歸。”
慕容垂輕拍其肩膀，說道：“本是棄子，焉能生還？”
颍川庾府，庾氏兄弟六人齊聚大廳議事。
庾倩開口說道：“此次秦軍統兵之人乃是常勝将軍慕容垂，故切不可輕敵。”
庾柔點頭說道：“未若此人歸秦，燕國豈會被滅？”
庾蘊說道：“長安至此必越高山而行，故而長途跋涉，秦軍定會疲勞不堪。不如今夜突襲，将其一舉殲滅？”
庾邈卻搖頭說道：“慕容垂帶兵打仗多年，如此雕蟲小技，焉能不知？”
長兄庾希點頭說道：“此言甚是有理，不可冒然行之。只需固守颍川，待謝公援軍到此，共滅秦軍。”
次日清晨，秦軍見早飯不但有酒更是有肉，故而開心地吃了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垂等人來到衆位将士面前，大聲說道：“若想此戰獲勝，現有一法可行。”這時，數名秦軍将幾個大鍋擡了上來。慕容垂一指大鍋，說道：“鍋中乃是藥水，現将手中兵器塗滿之後，再與晉軍一較高下。”
秦軍心中明白自己的整體實力遠不及晉軍，但卻來此攻打晉國有兩個原因。其一，自己不敢違抗君主旨意。其二，慕容垂向來帶兵打仗，勝多負少。所以相信其能憑借才智，使這場看似必敗無疑的戰局轉危為安，故而毫無顧忌地紛紛照做。
正在吃早飯的庾氏兄弟突見報事官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諸位大人，秦軍已在城下叫陣。”
庾希立即放下手中筷子，說道：“随我城上觀之。”
當衆人來到城頭之上，見到秦軍皆為老弱病殘之人皆疑惑不解。
庾蘊馬上說道：“如此秦軍，我等必勝！不如即刻開城，揚我晉國天威！”
庾倩搖頭說道：“不可大意，恐其中有詐。”
庾柔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但是庾蘊則不滿地說道：“難道一兵不出，只待援軍？”
這時，兄長庾希開口說道：“是否有詐，一試便知。”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垂見城門未開，晉軍無有對陣之意，因此下令撤兵回營。當秦軍轉身返回之際，突然從城上飛來無數只箭頭帶火的雕翎箭。無有防備的秦軍立即亂作一團。
慕容垂立即大聲喊道：“切勿慌亂！此乃敵軍試探！不可……”他還沒有說完。卻被身旁的高弼攔住，低聲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将軍快走！”
慕容寶不解地說道：“此戰剛打，便……”他還沒有說完。
高弼着急地說道：“現在如此混亂，焉能勝之！不多一時，呂婆樓定會帶兵趕到，那是我等如何脫身？”
慕容垂看了一眼戰場，說道：“秦軍兵器有毒，亦可消滅些許晉軍，可堵悠悠之口。”說完催馬而去。慕容寶，慕容楷，蘭建和高弼緊随其後。
當城上的庾希見慕容垂帶着幾人竟然離去，便大喜地說道：“出城剿滅秦軍！”于是，這六位兄弟及其庾希的兒子庾攸帶着城中所有共計一萬的晉軍走出城門。
無有首領的秦軍猶如待宰羔羊，根本無有還手之力。故此晉軍以為可以大獲全勝之時，竟卻倍感失望。因為秦軍的兵器上塗有藥，劃傷即死。半個時辰之後，晉軍雖勝，但卻死傷近半。
這時，庾希剛想下令回城之時，不料鄧暇和桓伊帶領衆多将士從城內沖了出來。庾倩驚呼道：“不好！爾等定是受桓溫之命，誅殺我等！”
可是素有樊哙之稱的鄧暇卻已催馬來到衆人面前。庾倩，庾柔，庾蘊和庾友立即沖到庾希，庾邈，庾攸的身前。庾倩大聲喊道：“快走！庾氏不可被其誅盡！”
年幼的庾攸流淚不舍地搖頭說道：“不！”眼圈通紅的庾希和庾邈雖亦想與大家生死與共，斷然不可茍活于世。但是庾倩言之有理，庾家理應有人向桓溫報此深仇大恨，于是便帶着庾攸逃走。
因為郗超下令必須活捉庾氏兄弟，所以鄧暇與這四位庾氏兄弟交手，并沒有痛下殺手，只是将其打傷。這時，已經趕到的桓伊剛想帶人去追庾希等人，卻被庾氏兄弟手下的近五千兵丁所攔。鄧暇和桓伊立即帶領自己所帶的軍隊與其戰到一處。
因為桓伊和鄧暇共帶兵三萬，故而不多一時，将其剿滅。但是再想去追殺庾希等人，早已人去樓空。鄧暇氣得一拍大腿，喊道：“随我去追！”但卻有一人說道：“且慢！”鄧暇回頭一看，說此話者正是郗超，故而立即止住不言。
郗超對桓伊說道：“将軍帶兵一萬，駐守此地并暗中派人尋找庾希等人下落。切記，定要活口。”
桓伊行禮稱是。
郗超又對鄧暇說道：“将這庾氏兄弟四人捆綁起來，一同返回建康面聖。”
鄧暇行禮稱是。而後衆人散去。
但這一切卻盡在呂婆樓的眼中。因為當他帶兵悄然來到戰場之時，慕容垂等人早已離去且秦軍與晉軍陷入混戰，無法辨別慕容垂等人身在何處。但當戰事結束時，呂婆樓這才發現慕容垂等人早已逃之。正當他剛想下令去追，誰料鄧暇等人帶兵趕到。呂婆樓怕驚動晉軍，故而未動。待等晉軍撤走之後，才帶人悄悄離開，并命人全力抓捕追殺慕容垂。
一路狂奔的慕容垂等人沒有休息片刻，馬不停蹄地逃至大山腳下，見無追兵，這才下馬休息。
慕容寶略有擔心地說道：“此戰打敗，苻堅是否大怒，将我等殺之？不如……”他還沒有說完。
慕容垂不滿地說道：“亡國殺親之仇未報，焉能離去！”
慕容寶害怕地低下了頭。
慕容垂看着不滿二十未經世事的慕容寶，便語氣緩和地說道：“苻堅乃庸人，且自視甚高。如若跪地哀求，定無大礙。”
蘭建也說道：“只要王猛李威一死，我等定會滅秦複燕！”
一旁的慕容楷點頭說道：“清河已死，故而沖兒亦不會放過苻堅。”
就在這時，慕容垂突見遠處塵土飛揚，所以立即起身說道：“秦軍已到，快走！”衆人急忙飛身上馬，落荒而逃。但是他們已經走了很久，所以馬匹體力不支，根本無法跑快。故而近兩百名秦軍很快地将其追上。
慕容垂見秦軍之中，沒有呂婆樓，便稍稍安心地說道：“朝其一點攻打！”于是大家就與秦軍戰到一處。雖說慕容垂等人武功高強，但是秦軍人數衆多，故而每人身上皆帶傷。
就在慕容垂一心殺敵的時候，突然一名秦軍的寶劍從慕容垂的背後刺了過去。慕容垂躲閃慢了些，寶劍正好刺進其右腹。慕容垂回身舉刀将其殺死，并忍痛把寶劍拔了出來。見慕容垂受了重傷的秦軍，更加瘋狂地朝他打去。
這時，一名秦軍搭弓向慕容垂射去，蘭建急忙快步擋在慕容垂的前面，這支雕翎箭正中蘭建左胸，因此口吐鮮血當場而亡。
慕容垂失聲叫喊道：“舅父！”
一旁的高弼大喊道：“快走！”
慕容垂用手擦去眼中之淚，痛苦不舍地帶領其他人繼續與秦軍打鬥。最終，這幾人突出重圍，向山上跑去。而與此同時，得知慕容垂得人下落的呂婆樓，立即召集所有人搜山抓捕。
一個時辰之後，慕容垂等人棄馬逃到一山溝處，卻突然從前面迎來近二十名秦軍。雙方二話不說，戰到一處。
因為慕容垂等人十分勞累，并且持續奔跑早已體力不支，并且高弼是一文人，不會武功。故而慕容垂在其身邊一邊打鬥，一邊保護高弼。
半柱香後，這些秦軍只剩五人，但是慕容垂等人也已筋疲力盡。突然，其中一名秦兵大聲喊道：“抓住他們！将軍定有重賞！”于是，這五個秦兵拼命地厮殺。
雙方交戰之際，因為慕容垂已受重傷，所以動作緩慢，根本不是眼前這名秦兵的對手。未出十招，秦兵手中的寶劍正好刺中慕容垂的小腹。慕容垂強忍疼痛，順勢抓住這名秦兵的手，并用手中的寶劍将其殺死。
但與此同時，另外一名秦兵趁機快步走到高弼面前，将手中的大刀舉過頭頂向其砍去。高弼急忙向右躲閃，但因動作略微緩慢，大刀将其左臂整個砍了下來，疼得高弼失聲大叫摔倒在地。
慕容楷和慕容寶急忙趕了過來，一邊保護高弼，一邊奮力殺敵。因為慕容寶太過年輕，且武功遠不及他人。所以沒過幾個回合，被秦軍的寶劍傷了左膀。而另一個秦軍手提寶劍，向慕容寶的咽喉砍去。
慕容垂雖看到此景，雖有心想救，卻怎奈眼前的秦軍無法令自己抽身救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慕容楷猛地将慕容寶推到一旁，這把寶劍紮進其頸。但是慕容楷卻用盡全力，舉起手中寶劍将眼前的這名秦軍殺死，但同時自己也倒地身亡。
慕容寶嘶聲裂肺地叫喊道：“兄長！”
已殺紅眼的慕容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将眼前的最後一名秦軍殺死，而後飛奔至慕容楷的身旁，将其抱入懷中淚流不止地失聲喊道：“楷兒，你醒醒啊！叔父對不起你啊！楷兒！”慕容寶也跪在慕容楷的身邊，痛哭不止。
這時，高弼忍着疼痛來到二人面前，說道：“不可讓公子白白送命。現在速将衣服與秦軍互換，再将其扔下山溝。讓其地下河水帶其遠走，方可保命。”
慕容垂用手拭去眼淚，對身旁的慕容寶說道：“快！”
因聽到剛才打鬥聲音的秦軍立即趕來，見到地上躺着的五名秦軍屍體和慕容楷的屍體之後。其中為首的秦軍副将說道：“速速禀報将軍。”一人行禮稱是下去。然後，副将繼續說道：“你們幾個下去尋找慕容垂！”秦軍行禮稱是下去。
不多一時，呂婆樓帶着大隊人馬來到山溝處。他走到慕容楷的屍體旁，仔細辨認之後說道：“此人慕容楷無疑，料定慕容垂就在附近。即刻全力搜查抓捕此人，本将軍賞金百兩！”秦軍立即興奮地四處搜尋。
半個時辰之後，秦軍皆空手而歸，所以呂婆樓十分焦急。就在這時，從山溝下爬上幾名秦軍來到呂婆樓面前，行禮說道：“啓禀将軍，山溝河流處發現血跡，但卻不見人影。”
呂婆樓立即說道：“爾等定是跳入河中，順流而下。來人，随我去追！”說完，他身先士卒地跳下山溝，所以全部秦軍皆紛紛照做。
當所有人都已跳下山溝并且走遠之後，身穿秦軍衣服的慕容垂，慕容寶和高弼這才起身。
高弼說道：“不需多時，呂婆樓便會發現其中有詐。故而此地不宜久留，理應盡快越山歸秦。”
慕容垂和慕容寶點了點頭。然後慕容垂一手捂着傷口，來到慕容楷的屍體旁，淚眼婆娑地用另外一只手将其睜着的雙眼閉上，并脫下外衣蓋在其頭上，然後與慕容寶和高弼離去。
一個時辰之後，幾名秦軍高興地大聲喊道：“将軍，找到了！”
呂婆樓立即飛奔過來，只見從河中撈起三具屍體，但仔細一看，卻是穿着慕容垂等人衣服的三名秦軍。呂婆樓惱怒地叫喊道：“上當了！即刻返回！”
次日清晨，慕容垂等人終于越過大山，來到秦國境內。慕容寶激動地說道：“終于回來了！”但是身受重傷的慕容垂和高弼卻雙雙昏倒在地。慕容寶回頭見周圍未有追兵，所以急忙托二人來到一草叢處，并用野草将其蓋好。
然後，慕容寶一路狂奔至一村莊內，看到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且車主并未在馬車之上。顧不得禮數教養的慕容寶猛地沖上馬車，駕車而去，任憑身後的馬車車主大叫大喊。
慕容寶駕車來到草叢處，費力地将慕容垂和高弼擡到馬車之上，向長安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