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明哲保身

秦國長安,李鳳與梁琛,樂嵩在府中密議。

梁琛擔憂地說道:“已經半月有餘,将軍等人遲遲未歸。怕是……”他沒有說下去。

樂嵩卻搖頭說道:“如若當真如此,呂婆樓便不會空手而歸。如今嚴查城中進出之人,故而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李鳳輕嘆一聲,說道:“将軍命運多舛,燕國如此,秦國亦如此。”

門外有一家奴輕聲說道:“啓禀大人,府外有三名滿身濁物之人,欲求見大人。”

三人一聽,立即起身快步來到府門外。仔細一看躺在地上的三個人,正是慕容垂,慕容寶和高弼。并且慕容垂和高弼早已人事不省,唯有慕容寶擡起頭,氣若游絲地說道:“我們,我們回來了。”說完也昏了過去。

李鳳大人急忙親自扶起這三人,先命下人為其沐浴更衣,再請城中名醫為其診病。

良久之後,名醫起身對李鳳等人行禮說道:“這三人皆傷勢頗重,尤其是那二位。”說着,用手一指高弼說道:“左臂已殘,且失血過多,故而需得三年光景精心調養,方能康複。”然後又一指慕容垂說道:“此人傷勢最重,失血頗多且年歲較大,即便用盡天下良藥,請遍天下名醫,怕是不能恢複如初。”

李鳳吃驚地問道:“日後不能騎馬習武?”

名醫輕嘆一聲,說道:“騎馬有望,但是習武絕無可能。”然後名醫繼續說道:“小人下去為其開藥。”

李鳳點了點頭,然後讓其閑雜人等退下,來到已經醒來的慕容寶的床前。慕容寶不禁鼻子一酸,哭了起來。李鳳立即從衣袖之中取出手帕為其拭淚,并問道:“不知公子與将軍如何逃離虎口,混進長安?”

慕容寶回道:“高大人讓我等與秦軍互換衣服,逃過一劫。這一路之上,我搶人馬車偷人錢財,請郎中診病。好不容易回到長安,卻見呂婆樓嚴查進城之人。無奈之下,便躲進糞桶之中,方得進城。”

李鳳,梁琛和樂嵩三人無不淚灑前襟。就在這時,段清秋快步走了進來,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失聲痛哭道:“怎會傷的如此之重?”

慕容寶強忍疼痛地笑着說道:“母親,不疼。”

突然,慕容垂輕咳一聲。衆人急忙來到其病床前,喚道:“将軍!将軍!”慕容垂這才睜開二目,剛想開口說話。

梁琛急忙說道:“将軍放心,公子和高大人已平安無事。明日早朝便告知天王,故而王猛等人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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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次日金殿,李鳳出列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冠軍将軍父子已回到長安。因受重傷,故而不能上朝面聖。”

王猛李威立即互看一眼,而坐在龍椅之上的苻堅一聽,便擔心地問道:“傷勢如何?”

李鳳回道:“恐日後不能再為國盡忠效力。”

苻堅既吃驚又疑惑地問道:“如此之重?”

李鳳說道:“将軍身中兩劍且失血過多,又與大軍失聯沒有及時醫治。其子肩部受傷,而高大人更是失去左臂,至今昏迷不醒。故而均在微臣府中養傷。”

苻堅嘆息說道:“天嫉英才,來人……”他急忙有說完。

王猛立即出列行禮說道:“天王,冠軍将軍為國盡忠,理應探望。”

李威亦出列行禮說道:“臣亦認同,望與天王同去。”

苻堅點了點頭。

躺在床上的慕容垂突聽外面有人高聲喊道:“天王駕到!”便急忙地掙紮起身,卻被走進屋內的苻堅急忙攔住說道:“愛卿身受重傷,不必行禮快快躺下。”然後坐在床邊,見慕容垂眼窩深陷面黃肌瘦,便心疼地說道:“切勿憂思,安心養病。”

慕容垂慚愧地說道:“微臣無用,未能奪下颍川,亦使兩萬将士白白搭上性命。”

苻堅卻搖頭說道:“愛卿莫要妄自菲薄。颍川雖未攻下,卻也殲敵近萬。未若晉軍援軍趕到,颍川定會手到擒來。”

一旁的王猛開口說道:“天王,孫斌精通醫理,不如讓其為将軍診脈,以安聖心?”

慕容垂明白王猛用意,微微一笑說道:“多謝王公。”

孫斌走了過來,将手放在慕容垂的手腕處。良久之後,他起身向苻堅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将軍傷勢頗重。如若精心調養,仍有痊愈之望。”

苻堅一聽,高興地說道:“來人,速将宮中上好補品送與将軍。”

慕容垂急忙拱手行禮說道:“多謝天王。”

苻堅又說道:“愛卿定要靜心養病才是。”說完起身。

慕容垂立即行禮說道:“恭送天王。”

離開李府之後,王猛,李威和孫斌共乘一輛馬車。

王猛低聲問孫斌道:“果真如此嚴重?”

孫斌點頭說道:“頗重。即便用盡名藥,亦無痊愈可能。”

李威追問道:“可否上陣殺敵?”

孫斌搖頭說道:“絕無可能。”

王猛這才放心地說道:“雖未消失,但已無患。”

李威點了點頭。但是孫斌卻仍不放心地說道:“雖無利齒,仍為猛虎。如若留之,怕是……”他沒有說下去。

王猛卻說道:“我亦有心将其處死,但眼下除天王外,盡人皆知呂婆樓名為援軍實為除垂。若再動手,怕引起燕人不滿滋生事端。”

李威說道:“慕容垂無有兵權,現又卧病在床,大可放心。如今,便只剩下慕容沖了。”

王猛說道:“待此事風平浪靜之後,再作打算。”

倚蘭殿內,慕容沖行禮說道:“恭迎天王。”苻堅含笑拉起他的手走進殿內。慕容沖見苻堅眉宇之間略帶喜色,便試問道:“不知天王有何喜事?”

苻堅笑着用手一指他,說道:“沖兒洞察世事,舉世無雙。”

慕容沖笑容滿面地問道:“天王可否告知?”

苻堅點頭說道:“慕容垂已歸。”

慕容沖急忙問道:“是勝是敗?”

苻堅輕嘆一聲,說道:“大敗而歸。”

慕容沖不解地問道:“既然打敗,為何天王卻面帶喜色?“苻堅回道:“慕容垂與大軍失聯,呂将軍命萬名秦軍尋找無果。本以為此人已故,不曾想半月之後竟然回到長安。雖然身受重傷,恐無重返戰場可能,但終究平安而回,亦是萬幸。”

慕容沖聽完之後,臉色大變。

苻堅關切地問道:“沖兒何故驚慌?”

慕容沖急忙一笑說道:“慕容垂可是號稱‘常勝将軍’,竟會遭此不幸,足見戰場刀劍無眼。方才沖兒失儀,萬望天王恕罪。”

苻堅笑着用手擡起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寵溺地說道:“沖兒如此美豔,寡人焉能忍心上陣殺敵?”

慕容沖笑而不語。

這時,張公公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太後鳳體抱恙。”

苻堅立即起身說道:“太醫可曾看過?”

張公公行禮回道:“回禀天王。太醫說太後乃是心疾之症,且……”他沒有說下去。

苻堅着急地說道:“快講!”

張公公這才繼續說道:“聽聞太後宮中掌事宮女萍兒說道,太後這幾日偶有咳血。”

苻堅一聽,急忙快步離開。

同時,慕容沖說道:“都下去吧。”宮人們行禮稱是下去。然後慕容沖又說道:“玉珠留下。”

玉珠先是把門關好,然後走到慕容沖的面前行禮說道:“公子。”

慕容沖低聲說道:“若你助我離開宮中,我便娶你為妻,榮辱與共。”

玉珠先是吃驚地說道:“公子為何離開?”然後又略有羞澀地說道:“玉珠乃一介民女,怎敢……”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沖立即說道:“呂婆樓救人是假,滅口為真。眼下慕容垂已是廢人。而我便是王猛的下一個目标。”

玉珠驚訝地說道:“如此大事,公子不可胡亂猜測。冠軍将軍乃是天王身邊紅人……”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沖則冷笑說道:“慕容垂武功蓋世,號稱‘常勝将軍’。區區無名晉軍,焉能讓他重傷至此?故而為保性命,必須離開皇宮。若你同意,我便在此向天起誓。”

玉珠見慕容沖如此鄭重其事,便知他所言非虛。她心中暗自說道:“在這皇宮之中,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宮女,無有出路。而慕容沖乃燕國皇室,且相貌出衆。如若他日展翅高飛,自己亦會雞犬升天。”于是,她羞澀地說道:“公子此言當真?”

慕容沖見她同意了,所以雙膝跪地舉手說道:“蒼天在上,弟子慕容沖願娶玉珠為妻。無論他日身居何位,皆不離不棄,永掌大印!”

玉珠喜出望外地将慕容沖扶起,并問道:“公子需讓玉珠所做何事?”

慕容沖回道:“送信。”

躺在床上的茍太後擺手說道:“一連吃了幾碗湯藥,不吃了。”

苻堅放下手中的金勺,皺眉說道:“良藥苦口,如若母後不吃,焉能痊愈?”

茍太後則說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苻堅安慰地說道:“母後福澤深厚,自會平安康泰。”

茍太後笑着說道:“話雖妄語,但母後愛聽。不過,無人能夠萬壽無疆,母後亦如此。此生已無憾事,卻唯獨放心不下你。文玉,就算母後求你,讓慕容沖離開皇宮。”

苻堅不悅地将藥碗放在桌上,說道:“兒臣未封其官職,只将其留在宮中,有何禍事?”

茍太後卻說道:“你為一國之君,而他卻……”茍太後還沒有說完。

苻堅生氣地起身說道:“兒臣有事在身,先行告退。”說完離去。而茍太後則皺着眉頭,嘆了口氣。

倚蘭殿中的慕容沖将寫好的書信交給玉珠,并囑咐道:“切記行事,萬分小心。”

玉珠點了點頭。

這時,外面有人高聲喊道:“天王駕到!”

慕容沖急忙說道:“從後門走!”

玉珠快步離開。

這時,苻堅推門而入。慕容沖見其面色鐵青,所以急忙走上前去行禮說道:“天王。”苻堅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坐而不語。

慕容沖試問道:“不知太後……”他還沒有說完。

苻堅生氣地說道:“勿提此人!”

明白事情一二的慕容沖親自倒了一杯茶水,走到苻堅面前輕聲說道:“天王喝茶。”

苻堅接過茶,然後擡起頭看着慕容沖那張絕美的臉龐,這才笑了。

正在處理公務的王猛見孫斌走了進來,便放下手中的筆說道:“何事?”

孫斌行禮說道:“一位自稱倚蘭殿宮女,欲求見王公。”

王猛說道:“請其進來。”

孫斌行禮稱是下去。

片刻之後,孫斌帶着玉珠走了進來。玉珠行禮說道:“玉珠見過王公。”

王猛問道:“姑娘來此,所為何事?”

玉珠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說道:“此乃慕容公子親筆所寫,還請王公過目。”

孫斌接過書信,然後又雙手獻給王猛。王猛打開書信閱之。良久之後,王猛放下書信并對玉珠說道:“煩勞姑娘代為轉達,告知慕容公子,王某同意。”

玉珠開心地行禮說道:“多謝王公,奴婢告退。”

王猛點了點頭,玉珠退下。孫斌看着王猛,問道:“王公,慕容沖意欲何為?”

王猛一笑說道:“他欲離開皇宮,請我助之。”

孫斌也笑着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看來此人并非庸才。”

王猛點頭說道:“因此才會保得性命。”

孫斌問道:“王猛不殺此人?”

王猛搖頭說道:“慕容沖尚未成年,便經亡國喪親之痛,又被天王……”他沒有說下去。

孫斌問道:“不知此事如何做之?”

王猛說道:“附耳過來。”

玉珠回到皇宮之後,慕容沖立即讓其他宮人們退下,焦急地問道:“如何?”

玉珠點頭說道:“王公同意了。”

慕容沖高興地說道:“如此甚好!”

但是玉珠卻擔心地說道:“萬一王公待公子出宮之後,派人追殺,豈不……”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沖搖頭說道:“此人雖心狠手辣,但不失為一君子。所做諸事,皆為秦國,更為天王。故而,只要離開天王,保得天王清譽,他便不會殺我。”

玉珠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說道:“藥已買好。只是此藥傷身,公子……”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沖則說道:“若不如此,天王豈能放我出宮。”

次日,苻堅下朝之後便興致盎然地來到倚蘭殿,但卻未見慕容沖接駕,便問玉珠道:“公子為何不來接駕?”

玉珠行禮回道:“啓禀天王,公子不知是何緣故一病不起。”

苻堅一聽,大驚失色地快步走進殿內,看到床上的慕容沖未梳發髻青絲垂肩,更顯得其肌膚如雪宛如西施。苻堅擔憂地坐在床上,用手試了一下慕容沖的額頭,感到十分滾燙。于是,他生氣地對早已跪在地上的太醫,問道:“公子所得何病?”

太醫愁眉不展地行禮回道:“奴才無用,未能查處公子是何緣故高燒不退。請天王降罪。”

苻堅怒吼道:“無能之輩,留有何用?來人……”他還沒有說完。

慕容沖卻攔住說道:“天王,是我福薄,不可遷怒他人。”

苻堅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太醫說道:“還不下去!”太醫行禮謝恩退下。然後,苻堅對張公公說道:“速将宮中所有太醫召集至此,為公子醫治。”張公公行禮稱是下去。

苻堅擡起手,心疼地摸着慕容沖那消瘦的臉龐,說道:“放心,如若宮中太醫不行,寡人便召集天下名醫,為你醫治。”

慕容沖微微一笑,說道:“多謝天王。”

五天後,苻堅與王猛在太極殿內商議朝政。

王猛說道:“今年北方少雨,恐會影響秋收。故應早作安排才是。”

但是苻堅卻兩眼發直,默不作聲。

所以王猛說道:“天王!天王!”

苻堅這才緩過神。

王猛問道:“不知何事,致使天王如此憂愁?”

苻堅尴尬地說道:“無事。”

王猛卻含笑說道:“君臣數十載,無話不談。天王若有心事,不妨講之?臣願為天王分憂。”

苻堅這才說道:“宮中太醫及其民間衆多名醫,皆不能治好慕容沖之怪病。”

王猛故作吃驚地說道:“竟有此事?”

苻堅點頭說道:“一直高燒不退,若照此情形下去,恐怕沒有幾日便會……”他沒有說下去,但卻眼眶濕潤。

這時,張公公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此乃陽平公密函,請天王過目。”

王猛接過書信,雙手交給苻堅。苻堅打開密函閱之,誰料臉色陰沉不語。王猛問道:“天王,發生何事?”

苻堅把密函放在桌子上,然後擡頭看着王猛,說道:“苻融上疏,近日彗星不散,不知是何征兆?”

王猛故意思索片刻之後,說道:“難怪慕容沖大病。”

苻堅一聽,立即睜大雙眼着急地問道:“王公何出此言?”

王猛回道:“陽平公駐守燕地,而慕容沖乃燕國皇嗣,卻……”王猛沒有說下去。

苻堅焦急地說道:“王公快講!”

王猛繼續說道:“卻留在天王身邊。如同星離本位,非死即傷。”

苻堅驚訝地說道:“可是以前相安無事,為何如今大病?”

王猛回道:“以前年紀尙幼,且有玉美人在側。而如今玉美人已故,且沖年歲已長。純陽之氣無有遮瑕,又離燕國太久。故而得此怪病,欲奪其命。”

苻堅驚恐地問道:“不知可有解法?”

王猛點頭說道:“讓其遠離天王,回到燕地即可。”

苻堅皺眉不語。

王猛繼續說道:“天王,若不如此,恐怕慕容沖命不久矣。”

苻堅不甘心地說道:“如若此非天意,豈不空忙一場?”

王猛一笑說道:“真假與否,一試便知。”

苻堅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晚上,苻堅坐在慕容沖的病床前,看着日漸消瘦的慕容沖疼惜地說道:“為保汝命,離京趕去平陽,官任太守。如若依舊未愈,定将接回。”

慕容沖點頭說道:“多謝天王。還有,玉珠知我習性,可否陪我同去?”

苻堅點了點頭。

次日午後,苻堅親自送慕容沖至城門處。慕容沖向苻堅行禮說道:“自沖入宮以來,承蒙天王照拂。沖無以為報,日後……”他還沒有說完。

苻堅卻立即拉住他的手,不舍地說道:“無需多言,好生養病。”然後又對玉珠說道:“照顧好公子,若有差池,定斬不饒!”

玉珠行禮稱是。

慕容沖說道:“天王,時辰不早,沖就此告別。”而後行禮上車,玉珠亦随之。而苻堅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禁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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