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策無遺算
三天後,正在金殿上與衆臣議事的苻堅見報事官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大事不好!”
苻堅立即說道:“快講!“
報事官回道:“張天錫派兵已攻占纏縮城!”
苻堅吃驚地起身說道:“果有此事?”
報事官點頭說道:“千真萬确。”
孫斌和權翼剛想出列,卻被高弼搶先出列行禮說道:“臣欲舉薦一人,不但可揚大秦威儀,更可為李鳳報仇!”
苻堅急忙問道:“何人?”
高弼回道:“揚武将軍姚苌。”
這時,呂婆樓剛想出列請纓,卻見孫斌朝他微微地搖了搖頭。呂婆樓雖不解其意,但卻相信其謀略,故而止住不言。
苻堅見朝中無人反對,便點頭說道:“揚武将軍。”
喜出望外久不被重用的姚苌立即出列行禮說道:“末将在!”
苻堅說道:“命你帶兵十萬,剿滅涼軍。”
與此同時,孫斌出列行禮說道:“天王,微臣不才,願帶兵押運糧草。”
苻堅心中暗自說道:“孫斌乃一文官,焉能上陣?但是涼國國小兵少,去亦無妨。”于是點頭說道:“有勞愛卿帶兵五萬押運糧草。”
孫斌滿意地行禮稱是。
知道此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且故技重施的高弼再次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微臣幼年之時,曾小住涼國,熟知其地理。故願與揚武将軍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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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堅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高弼行禮謝過,然後轉身與孫斌四目相對,其殺氣深入骨髓。
散朝後,呂婆樓私下詢問孫斌,說道:“不知先生方才為何阻攔在下?”
孫斌回道:“唯有将軍身在長安一日,賊人方才不敢傷害天王半分。不過,還請将軍放心。在下定當竭盡全力,将爾等處死。”
身在王宮之中的張天錫正焦急地不停踱步,突見報事官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大王,馬将軍已攻破纏縮城!”
張天錫哈哈大笑說道:“來人,命掌據出兵洪池!其餘人等随本王到金昌助戰!”
當姚苌帶兵離開長安之後,高弼便低聲對其說道:“将軍,此行應節省糧草。”
姚苌不解其意地問道:“為何?後方糧草充足……”他還沒有說完。
高弼卻冷笑一下,然後說道:“當年慕容将軍身強體壯,用兵之道不需多言。卻為何慘敗,險些丢了性命?”
姚苌點頭說道:“晉國庾氏并非悍将,且久不參戰。但其結果,着實出人意料。”
高弼回道:“原因有二。其一,慕容将軍所帶兩萬将士,皆為老弱殘兵。其二,呂婆樓名為押運糧草,實為帶兵斬草除根。而如今,孫斌便正用當年之計行之。”
姚苌一聽,臉色大變,焦急地問道:“姚苌天王早年相識,且非燕人!”意識到此言不妥的姚苌立即止住不言。
但是高弼卻微微一笑說道:“将軍乃為羌族首領,只有排除異己,方能更加穩固皇位。不然,為何王猛在世之時,不重用将軍,權翼?”
姚苌一聽,害怕地說道:“而今箭已離弦,天王怎會收回聖旨?且權翼已誠心歸服王猛之流!如此一來,必死無疑!”
高弼急忙搖頭說道:“将軍還有一線生機。”
姚苌立即行禮說道:“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高弼将他扶起之後,說道:“雖然孫斌虎視眈眈,但是将軍手中卻有十萬精兵。不但可滅涼國,還能平安而歸。單等趕到纏縮城之後,便因人定計。”
姚苌感激地說道:“姚某一直不解先生乃一文臣,卻為何執意随軍出征?原來是先生欲護姚某周全。大恩不言謝,此恩此情,姚某定會銘記于心。待等他日,定當湧泉相報!”說着就向高弼跪行大禮。
高弼立即雙手将他扶起,說道:“将軍與慕容将軍實乃同道中人,生逢亂世活之不易,理應相互扶持度日。”
姚苌連連點頭說道:“一切全憑先生做主。”
高弼滿意地笑了。
而與此同時,馬健對周副将說道:“速速多積糧草,想必秦軍定會以圍城之法,活活困死。”
周副将略有害怕地看着他。
馬健一笑說道:“到時大王定會派兵援助,裏應外合,秦軍必敗。”
周副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行禮說道:“末将遵命。”
兩天後,姚苌率兵到達距纏縮城二十裏之地。
高弼對姚苌說道:“将軍,不必急于将城圍住。可先派人打探前方戰事如何?敵軍将領是何品行?”
姚苌點了點頭,然後對身旁的心腹愛将吳忠說道:“你去打探此事。”
吳忠行禮稱是下去。而後姚苌又命大軍原地休息。
一個時辰之後,吳忠回來禀報說道:“啓禀将軍,鎮守纏縮城者乃是涼國鎮殿将軍馬健。此人雖武功平平,但卻略通兵法,且恭順父母孝名遠播。此外,涼國将軍掌據現已帶兵行至洪池,涼王亦到金昌。”
姚苌點頭說道:“久曾聽聞馬健之名,但掌據卻不曾知曉。”
一旁的高弼立即問道:“是否打探掌據來歷?”
吳忠點頭說道:“此人乃是涼王身邊,掌美人之兄長。”
高弼輕聲說道:“原來如此。”
姚苌看着高弼,問道:“不知先生有何妙計?”
高弼回道:“煩請将軍挑選精兵三萬,火速趕往洪池,将其攻下。而吳忠将軍則帶兵将纏縮城圍而不攻。再派可信之人密将馬健雙親綁之帶此。”
正在練武的馬健将周副将急匆匆地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将軍,秦軍已将城池包圍。”
但是馬健并沒有停下,而是表情鎮定地一邊練武,一邊說道:“意料之中,無需驚慌。耐心等待援軍便是。”
周副将行禮稱是下去。
身在洪池的掌據見報事官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将軍,秦軍已将纏縮城包圍。”
掌據立即說道:“傳令下去,即刻出兵救援!”
報事官行禮稱是下去。
獨自一人的掌據笑着自語道:“如若此戰告捷,掌據便是涼國功臣之首。加之胞妹宮中久得盛寵,涼國便歸掌家所有!”
正當掌據帶兵離開洪池,去往纏縮城的途中。突見一狹長小路,且兩旁高山聳立。掌據心中暗自說道:“此地不宜行軍,但是兵貴神速,理應盡快達到纏縮城。”所以,他并沒有繞路而行,而是繼續前進。
但當行軍一半之時,只見從山上滾落無數巨石,将涼軍砸得死傷無數。已無退路悔恨不已的掌據,只好拔出腰中寶劍大聲喊道:“不許後退!前進殺死秦軍!”
但是這時,姚苌則帶領大軍将涼軍團團圍住。一時間,喊殺聲震破雲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半個時辰之後,姚苌手拿掌據的人頭,高興地說道:“回纏縮城!”
姚苌帶兵回到纏縮城外秦營之內,吳忠和高弼向其行禮。姚苌讓二人免禮并詢問道:“一切是否安好?”
吳忠點頭說道:“将軍放心勿優。”
這時,從帳外走進一名将士,行禮說道:“啓禀将軍,馬健雙親已被帶回大營。”
高弼行禮說道:“萬事俱備,明日便可收服馬健。”
這才明白緣故的姚苌開心地對高弼說道:“如此一來,便可不廢一兵一卒收回纏縮城!”
高弼點頭說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策。且需保存實力,以防孫斌作祟。”
第二天上午,姚苌帶兵來到城下,先将掌據的人頭懸挂在高杆之上,然後再将馬健的父母押到陣前。
城上的士兵見狀,急忙禀報馬健。馬健立即帶領周副将來到城頭之上,一探究竟。首先映入馬健眼簾的是掌據的人頭。馬健不禁大吃一驚,身旁的周副将用手一指城下說道:“将軍,快看!”馬健順勢一看,立即二目圓睜地叫喊道:“父親!母親!”
這時,姚苌擡頭大聲喊道:“馬健!若你出城投降,便饒你三人不死,平安歸鄉!如若不然……”說着,他将手中寶劍放在了馬健父親的脖子上。因嘴被堵無法說話的馬健父親,卻連連搖頭 。
馬健雙手緊緊地抓着城牆,雙眼布滿血絲。
姚苌一指高杆之上掌據的人頭,說道:“涼國援軍已亡。若不降之,死路一條!何去何從,由你來定!”
馬健目不轉睛地看着父母雙親,兩行熱淚流下,落到冰冷的城牆之上。
周副将焦急地說道:“将軍,涼國朝不保夕,且自古忠孝兩難全。不如降之?”
此時的馬健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多一時,城門大開,未穿盔甲的涼軍手無寸鐵地走了出來。一身布衣的馬健和周副将來到姚苌面前。姚苌手一揮,幾名将士将馬健的雙親押了過來。
姚苌對馬健說道:“可願與我效忠大秦?”
馬健苦笑一聲,說道:“如此降之,日後有何顏面指揮三軍?唯願将軍,信守承諾。”
姚苌惋惜地說道:“放人!”
幾名将士立即松開手,馬健和周副将立即快步上前扶住兩位老人,然後轉身離去。而姚苌卻高舉寶劍大喊道:“衆将聽令,随本将趕到金昌,活捉張天錫!”
金昌城內的張天錫正抱着一名美女玩樂之時,突見報事官神情慌張地跑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大王,大事不好。秦軍勝之,殺死掌據将軍,而馬健将軍竟舉城投降!”
張天錫吓得立即起身大叫道:“快撤!”
報事官行禮問道:“不知大王,所指何地?”
張天錫慌張地說道:“姑臧!”
當姚苌率領大軍趕到金昌之時,涼軍早已人去樓空。吳忠下馬尋到一位老者,拱手行禮詢問道:“這位老伯,可否知曉涼軍去往何處?”
老伯還禮說道:“約兩個時辰前,此去向西。”
姚苌說道:“姑臧!快追!”
張天錫剛剛帶人進入姑臧城內,姚苌便帶人趕到并下令包圍城池。
從未受過半分苦楚的張天錫,累的用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水,并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
這時,一名将軍愁眉苦臉地走了過來,行禮說道:“啓禀大王,城中糧草只夠兩日。”
張天錫一聽,立即從地而起并問道:“糧草怎會如此之少?太守現在何處?”
将軍搖頭說道:“早已逃之。”
張天錫絕望地說道:“天欲亡我!”
将軍不忍地說道:“大王,不如哀求秦國君主,或有轉機?”
張天錫點頭說道:“此言甚是有理,天王仁慈,不忍斬殺衆生。去取白衣來!”
将軍行禮稱是下去。
正在吃飯的姚苌見吳忠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便放下筷子問道:“有何喜事?”
吳忠行禮說道:“張天錫身穿白衣,現已帶人出城降之。”
姚苌說道:“此人險些傷吾性命,不可留之……”他還沒有說完。
一旁的高弼卻說道:“将軍,此舉萬萬不可。”
姚苌略有不滿地說道:“為何?”
高弼回道:“天王不喜殺戮。如若将軍将其殺之,恐惹天王不悅。再者,此舉亦安涼國民心,不生叛逆之事。”
姚苌聽完之後,點了點頭。然後,他說道:“将張天錫等宗親貴族綁之,随軍返回長安!”
吳忠點頭行禮稱是。
焦急的孫斌見報事官走了進來,立即開口問道:“戰事如何?”
報事官行禮說道:“啓禀大人,我軍大勝。張天錫現已出城投降。”
孫斌急忙追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報事官回道:“僅千餘人。”
孫斌大失所望地說道:“低估高弼了。”然後又說道:“即刻命人速将糧草送往前線。”
報事官行禮稱是下去。
當天晚上,吳忠來到正在談話的姚苌和高弼面前,行禮說道:“啓禀将軍,糧草已到。”
姚苌生氣地說道:“若無先生指點,早已餓死異鄉!”
高弼卻一笑說道:“将軍莫氣,平安返鄉,足矣。”
然後姚苌起身,鄭重其事地行大禮說道:“姚苌謝過先生,願為慕容将軍鞍前馬後絕無二心!”
高弼急忙将他扶起,并說道:“将軍之心,天地可鑒。此番回去,共謀大事,以保安身。”
姚苌激動地點了點頭。
兩天後,姚苌等人返回長安。金殿之上的苻堅見大軍凱旋而歸,心中大悅。于是,他對殿下的姚苌,高弼,孫斌說道:“來人,每人賞金五百兩,綢緞千匹!”三人行禮謝過。
這時,姚苌行禮說道:“啓禀天王,張天錫蓄意謀反,已是死罪。末将雖欲将其殺之,但想天王時常告誡我等應寬人待之,故将其等待回,恭請天王發落。”
苻堅還為開口說話,孫斌立即行禮說道:“天王,此人不可留之!若不殺一儆百,恐有他人效仿!”
喜聽贊美言詞的苻堅卻說道:“将張天錫帶上金殿。”
片刻之後,一身白衣的張天錫跪爬進殿,痛哭流涕地哀求道:“天王開恩,小王知錯了!”
苻堅見狀,便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現封你為北部尚書,思恩侯。”
張天錫一聽,喜出望外地連連磕頭謝恩。
但是孫斌則着急地行禮說道:“天王……”他還沒有說完。
苻堅手一揮地說道:“無需多言,退下。”
氣得孫斌臉色鐵青地站到一旁。而金殿之中的其他秦國舊臣亦都不悅。因為苻堅過于款待外人,随意封賞高管,而卻苛待秦國舊臣。故而衆人,心生不滿。
散朝後,孫斌回到府中之後,立即休書一封讓人送到駐守燕地的陽平公苻融手中。
命下人們都退下的慕容垂對高弼說道:“此次有勞先生了。”
高弼卻行禮并看着慕容垂說道:“将軍可怪高弼害死李鳳?”
慕容垂搖頭說道:“如若李鳳不死,張天錫怎會叛秦,更不會收服姚苌,替我沖鋒陷陣。”
高弼說道:“那日乃是高弼故意告知李鳳,并非高弼貪生怕死……”他還沒有說完。
慕容垂則說道:“日後無有先生,如何成就大業?先生之心,焉能不知?”
高弼感動地流下了眼淚。
而遠在燕地的陽平公苻融看完孫斌所寫之信,既生氣又焦略地說道:“皇兄怎可如此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