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成全

Rita快到澹臺家的時候，接到了爾雅的電話。

她其實早見過爾雅這名字，這樣的名字，見一次就記得了，何況名字的主人還這麽聰明。不過聲音卻陌生，還是問了句是誰之後，那邊自報家門。

“哦，是你啊。”她靠在電梯口冰冷的牆上笑起來：“找我有什麽事呢？”

到底是年輕的女孩子，總是難開口，沉默了一下，才道：“對不起，Rita姐，我不該跟尹總建議用黎商，我知道他和……他和他母親的事，我只是覺得這樣對黎商的形象有幫助，對節目也好，是兩全其美。”

其實這也沒什麽好避諱的，黎蕊的別墅外強中幹的事，早就傳得半個娛樂圈都知道了。大家都是站在幕布後的人，臺下的人看見演員的華麗裝扮，幕後的人才知道他們是不是光着屁股。

她見Rita不說話，又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道：“我知道錯了，Rita姐。”

Rita“嗯”了一聲。

“你能不能……”她似乎難以啓齒：“能不能把這節目……還給我？”

就算Rita累極了，也被她逗笑了。

那邊也沒想到Rita會笑，Rita對外形象一直是高冷，妝容精致，瘦如白骨精，脾氣出了名的壞，所以Rita一笑，她也懵了，剛要說話，只聽見Rita說：“你覺得尹總很好吧？”

爾雅剛要回答，又聽見她道：“你也是電影專業出身吧？是不是拍電影或者紀錄片天賦不夠，跟劇組又浪費了對營銷的觸覺？尹總讓你覺得自己很特別吧，他談論他那些高雅的夢想的時候，你也覺得與有榮焉。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只要做好這個綜藝，就跟自己那個最會拍電影的同學一樣，成為他的千裏馬？”

電話那邊一瞬間安靜下來，也許是被說中太過震驚，也許是覺得她在發瘋。

“要是你對尹總真這麽重要的話，為什麽會讓我搶走你的節目呢？”Rita笑着告訴她：“你該謝謝我，姑娘。早一天明白總是好的。”

那邊沉默許久，然後問她：“你是勸我離開百裏傳媒？”

“別傻了，這圈子哪裏比這裏更好發揮你的天賦，你在這裏，能賺到你現在不敢想象的錢，你可以買滿牆的包，一間房的鞋子，你值得這麽多錢，也只值這麽多錢。”

我也只值這麽多錢。

Rita挂斷電話，靠在牆邊吸完一支煙，敲響澹臺家的門。

澹臺是個整容醫生，說是最貴的一雙手也不為過，樂綜的夏弋的鼻子出自他的手，從此占據娛樂圈頂流許多年，連和黎商做對家也不露怯。

裴隐是他最好的朋友，兩人狼狽為奸，蘇容一受委屈就往裴隐身邊躲，因為裴隐做菜的手藝圈內一絕，只是輕易不動手。

敲開門，裏面正吃着，澹臺家的飯廳是個榻榻米的格局，蘇容席地而坐，一桌子好菜，藤椒雞紅燒魚，光湯都有兩種，蘇容吃得這樣好，還要委屈，看見她，招呼也不打一句。

裴隐倒是成熟了些，叫了聲“Rita”，問她“要不要喝點湯？”

Rita身上有種港女的利落感，身材管理很好，連藝人都跟她讨教過減肥方法，所以裴隐只象征性問一問，誰知道Rita真就坐下來，道：“好啊。”

裴隐瞟了一眼正埋頭吃的蘇容，叫澹臺：“跟我去廚房看看甜品。”

“什麽甜品。”

“叫你來就來，問這麽多幹什麽。”

裴隐和澹臺離了座，順便帶上了那薄薄的門，飯廳只剩兩個人，蘇容心裏氣哼哼，只顧着吃，意外地發現Rita還真給她自己盛了碗湯。

反正不管你說什麽，我是不會理你的，他心裏想着，只管埋頭吃。他現在對Rita是消極抵抗，因為算計不過，所以幹脆避而遠之，不交往不合作，杜絕一切可能。

但Rita第一句話就讓他破功。

“裴隐不要你了。”

蘇容擡起頭來，瞪着她。其實Rita這句話光挑撥離間也沒什麽，巧就巧在裴隐最近确實形跡可疑，先有那一身傷痕在前，後又折騰出什麽展星洲，大有給蘇容安排好後路的意思，讓蘇容不得不懷疑他是惹了什麽了不得的人了。

都是博焱那神經病，非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周日才告訴他跟裴隐搞到一起的人是誰，急得蘇容百爪撓心。

“你放屁！”

“那他怎麽放你跟我獨處？”Rita一語中的。

以裴隐的脾氣，不趕她出去就已經是客氣了，今天卻這麽配合。蘇容被說中心事，抿緊了唇一言不發，忽然道：“不管怎麽樣，他都是為我好的。”

他對于裴隐就有這種信任，是年少之交的好處。都說蘇容命好，一個是在這圈子裏長大，自帶關系網，一個是他也确實有這種被人好好對待過的氣質，實在難得。

Rita笑了。

“傻子，他當然是為你好了。”她笑得狐貍一樣：“不過是你師父最近狀況不太好，所以裴隐不希望你再斷了我這條路而已。”

“你又在計劃什麽？”蘇容警惕地看着她。

“這次真沒有。”Rita攤手道：“Vincent年初剛做了個大手術，我再壞也不會拿這個來擺布你。真的，你自己沒感覺到嗎？你師父最近經濟有點緊張了。”

其實蘇容也不是傻子，Vincent這兩年的疲态，他是有察覺的。Vincent要面子，輕易不露出破綻，年初的手術蘇容都不知道。還是景華那傻子，有次Vincent手不方便，讓他幫忙染頭發，他回來悄悄和蘇容說，說師父發根都全白了。

蘇容其實猜到Vincent的經濟狀況了——化妝師都知道，有些東西的錢可以省，有些真是一分錢一分貨。蘇容第一次疑心這件事，是因為九樓用的粉底換了一個牌子。Vincent的名句就是“再窮不能窮底妝”，省錢省到底妝上，證明九樓的開銷确實是撐不住了。

“其實之前我還勸過Vincent不要慣壞你，但當時尹總也在，他說了句話，我很有感觸。他說，不要緊的，蘇容是貓，平時嬌生慣養，但情況真糟到不得不去流浪求生，他也可以變成兇猛的獵手。”

這句話倒還有點中聽。

未來的兇猛獵手蘇容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缺錢又怎麽樣，這圈子在哪裏不能賺錢，又不是只有你們一家需要化妝師。”

“我不是要你當化妝師。”Rita低頭攪着湯，淡淡地道。

蘇容本來腮幫子塞得鼓鼓的，聽到這話，停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嚼下去了。他這麽聰明，顯然已經猜到了，只是不敢信。

“我要走了，妹妹。”Rita笑着叫他外號：“黎商我實在是搞不定了，這個經紀人再當下去，時騰一定要脫離公司了。何況我也累了，其實候選人我早看好了兩個，但是不管換誰來接手，都是一樣的結果。”

時騰是工作室的名字，股份是在黎商手裏，他要走，Rita是一點辦法沒有的。

“當個化妝師，是一輩子也撐不起九樓的，我保留我的分成比給你。半路出家也沒什麽，很多明星的經紀人還是都是自己親戚呢，何況我還把班底都留給你，人脈你上手就可以用，媒體有羅薇，公關有黃蕾……”

“幹嘛對我這麽好？”蘇容狐疑地看着她。

Rita笑了。

“你不是一直想當肖林嗎？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