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提親

闵冉次日就領兵出征前去了瀛洲。

裴行韞留在府裏, 理家之餘又多了一份牽挂,戰場上刀槍無眼,生怕他有什麽閃失。

他對她一片赤誠, 她亦不願意再瞞着他, 想着他要前去打仗,怕影響他的心情,便想着待他凱旋歸來, 再将自己的身世告訴他。

每天她都默默算着日子, 他前去已有近月餘, 春天也已經來臨了, 風吹在臉上已經沒了刺骨的寒意。想到去年他們初見的時候,那些景象還歷歷在目, 一眨眼竟是一年已過去。

裴行韞撫摸着肥貓圓滾滾的腦袋,它喉嚨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眯着眼睛惬意至極,那神情仿似闵冉得逞時的樣子。

她忍不住微微笑起來, 怪不得他會喜歡這種毛絨絨的小東西,看到它那憨态可掬的臉,就覺得莫名的喜悅。

張嬷嬷掀簾走了進來,神情中帶着些古怪, 說道:“娘子,許家差人送了帖子來,說許家夫人杜氏要上門來拜訪你。”

杜氏是京城杜相的侄女, 前世時沒有見過她,杜相夫人倒經常在宮裏見到,不過那時候裴半城與杜相鬥得你死我活,她與杜相夫人也沒有深交, 只知道她也是個不好相與的。

自己一直深居簡出,又頂着這樣的身份,居然能讓杜氏親自上門來,何況杜相又是闵冉的對手,她謹慎的考慮了一會,才說道:“我回個帖子你差人送回去,人說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倒要看看她上門來是所為何事。”

過了兩日杜氏就拿着帖子來了大都督府,裴行韞在門外迎了迎,見她四十左右,微胖的身材,看上去十分随和。

杜氏遠遠見到裴行韞便露出三分笑意,急步迎上來攜着她的手,雙眼是毫不掩飾的驚豔,“娘子是真真美,簡直讓我這個老婆子看得移不過眼,怪不得大都督會将你這個表妹藏在府裏,舍不得放你出來走動。”

“哪有夫人說得那麽好。”裴行韞羞澀的垂下頭施了一禮,杜氏忙避開還了半禮,兩人一起進了花廳,丫鬟上了茶來,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後又感嘆起來。

“這大都督府以前常年就只有他一人,沒有個女眷也沒能有個走動。年前聽說李夫人來了,我早就想上門來拜訪,可聽說她身子不好病了,倒不好再貿然前來,怕擾了她的清淨影響她養病,不知她現今身子可好?”

李氏一直被關在院子裏不得外出,好是自然不會好的。裴行韞不去理會杜氏說這句話的深意,她只客氣的說道:“李夫人從京城遠道而來,水土有些不服,再過些時日習慣了想是便會好。”

“那倒是,不過養幾天便好了。”杜氏也不再追問,順着她的話說了起來,“當年我從京城嫁到江州,也好長時日都不習慣,一直念着京城,覺得那裏的水仿佛都要甜些。在江州已過了幾十年,可我還是覺着京城才是我真正的家。”

裴行韞只是賠笑着不說話,杜氏又吃了幾口茶,才笑着說道:“我今天也是受人所托才上門來,按理說這些應該跟李夫人說的,又聽說府裏是娘子管事,便想着先來見見娘子。只是娘子是未出閨閣的小娘子,這婚姻大事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夫人與伯爺才能做得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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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一臉為難的看着裴行韞,“娘子能否差人去問問李夫人,要是她能起得來,我順道想去拜訪一下,跟她仔細說說。”

裴行韞心裏冷笑,她不相信江州上下不知道李夫人的那一跪,趁着闵冉在外打仗找上門來,這個時候提出求親的事,不過是想要趁機攪亂,要不就是欺自己不過是個贗品,量自己不敢阻攔。

闵冉與杜相兩虎相鬥,永不可能真正結成一條線。許家在江州地面上,還敢這般跳出來,真是仗着有杜相在,根本不将大都督府放在眼裏。

裴行韞放下茶杯,笑着說道:“夫人來得真是不巧,李夫人這些時日又受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旁人,一直避在院系裏養病。不過來提親倒是喜事,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不知夫人是替誰家來提親,所提的是何人?”

杜氏眼神轉了轉,她笑容冷了兩分,也幹脆的說道:“也是,本來是喜事,說給娘子聽聽倒也沒什麽。這次我來倒為了兩樁喜事,一是我家小兒子,這老幺未免寵了些,給他相看了無數的人家,他都沒有看上眼。

倒是在元宵之時,我出來看花燈,瞧着大都督的妹妹闵二娘子,覺着與我家那小子倒是般配,回去跟他說了,沒曾想他倒一口應了下來,只說是大都督的妹妹,定也是人中龍鳳。

哎喲這下總算寬了我的心,也不怕娘子笑話,左思右想之後,便沒有托別人上門來,又怕一家有女千家求,要是別家搶走了,那可如何是好?幹脆親來替他說親,唉,當人父母的,惟願着孩子好,豁出老臉去又算得了什麽。”

裴行韞笑着點點頭,“也是,夫人倒是個愛孩子的。”

杜氏眼珠子轉了轉,無奈的搖頭笑了笑,繼續說道:“這第二樁,是替我妹妹秦家來說的。我妹妹嫁到京城秦家,膝下養了一兒一女,兒子秦威以前在大都督轄下做将軍,唉可憐他英年早去,我妹妹傷心得也幾乎随了他去。

幸好她身邊還有個貼心的女兒阿媛,一直勸着開解着她,又陪着她來江州散心。我就生了幾個兒子,瞧着阿媛這般貼心乖巧,簡直巴不得她是自己的親女兒。

想着她心地善良又孝順持家,便一心想替她相看戶好人家。這不念着大都督還未結親,以前對阿威又知根知底,兩人同胞一場,想着他的妹妹大都督也會念着一些。我家阿媛也無一處不好,這兩人簡直是天注定的般配。”

裴行韞聽罷抿嘴笑了起來,這杜氏不是不知底細,就是太蠢。秦威出賣了闵冉,她還敢來将秦媛說給他。

不過真是有意思,前世的對頭,這世亦沒有入宮,兩人兜兜轉轉又相遇了。

“夫人說下的我都記在心裏,待李夫人好些,我定會一五一十告知于她。”裴行韞笑容誠懇至極,“我盼着這些親事都能結成,到時候就是雙喜臨門,待大都督打了勝仗歸來,又是喜上加喜。”

杜氏楞了下,她不動聲色打量着裴行韞的神情,見她笑容絲毫做不得假,心裏又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外面誰不知道她是闵冉後院的人,仗着他的寵愛接手了府裏的中饋,可見到有人給闵冉提親,這給人做小的,誰願意正頭娘子進府,不但會壓她一頭,還得分了寵愛去。她反而坦坦蕩蕩,沒有任何的扭捏不情願,像是真為他在開心。

“那就請娘子多費些心,待天再暖些,園子的花都開了,我再遞帖子來請娘子吃酒,到時候還請娘子賞臉才是。”杜氏站了起來,笑着說道:“娘子要操勞府裏中饋,我也不多叨擾,這就先家去。”

裴行韞也忙站了起來,送了杜氏出去。張嬷嬷跟在一旁,擔憂的叫了聲,“娘子,你看?”

“不去理會便是。”裴行韞輕笑,府裏護衛那些都是青河在掌管,這些時日一直念着闵冉的事,她瞧着闵氏姐妹也沒有鬧騰起來,便沒有多費心思去管她們,沒想到這沒有多問一句,這麻煩便找上了門。

“去問問青河,元宵那晚派出的人去,可有見到那兩個不省心的見了哪些人,還有闵二郎,也一并問了。”

張嬷嬷忙去了,沒多時青河一并回來了,他見到裴行韞便羞愧的低下了頭。

“娘子,那晚護衛回來回了話,說是大娘子與二娘子遇到了個年輕郎君,湊在一起猜了幾個燈謎,我想着這樣的節日,小娘子與郎君說幾話也不是大事,便沒有多想,都是我的疏忽。”

“闵二郎呢?”裴行韞見事已發生,青河又是闵冉身邊的人,她也不便越過他去教訓,便盼着闵二郎不會再出什麽事。

青河的頭垂得更低,他臉色漸漸漲紅了起來,“闵二郎這些時日都宿在花樓,成日與城裏一群不成器的纨绔混在一起。我見他沒有惹事,只是多花了幾個銀子,便沒有去管他。”

裴行韞的神情不變,她緊緊盯着青河說道:“青河,大都督可還在瀛洲打仗呢。”

青河低聲應道:“是,都是我的錯。”

“這不是說誰對誰錯的時候,不管你我誰的錯,受到牽連的都是大都督。”裴行韞垂下眼眸,闵家幾兄妹的事簡直如黏糊糊的臭污泥,又不能将他們全殺了,只得捏着鼻子忍臭去處理,“去查查都有哪些人圍在闵二郎身邊。”

青河應了忙退了出去,想着這前後的因果,簡直吓出了一身坑汗要是大都督因此而出了什麽事,他簡直是萬死難辭其咎。

天氣一天暖過一天,府裏的櫻花已盛開,闵冉還未歸來。

裴行韞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卻又忍不住的擔憂,張嬷嬷看在眼裏,便笑着說道:“娘子,雲霧山上四季景色皆美,山上的清音寺又是百年古剎,廟裏香火鼎盛,要不找天也出去走走,去廟裏上柱香,在菩薩面前替大都督祈祈福?”

以前裴行韞倒不怎麽信鬼神,這後宮女子雖說也裝模作樣吃齋念佛,可手上沾染的血腥多了,不過是做做樣子,知道求菩薩無用,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可重活了一世,她倒是信了許多,只是怕去菩薩前,不知自己算不算孤魂野鬼,或許一切是鏡花水月,在菩薩前顯出了形來。

張嬷嬷見裴行韞不做聲,又小意的說道:“這成日悶在府裏,只怕會悶出個好歹來,大都督回來見着也會心疼。”

裴行韞見她一臉的擔心,想着要是菩薩若是要懲罰她,避是避不開的,就像前世那些人還是出現在了江州來。她笑道:“你去準備準備,趁着天氣晴好,我們明天起個大早,到了山上在住一宿,後日用完午飯再回府。”

張嬷嬷開心的應下來去安排整理包袱,次日天剛蒙蒙亮,裴行韞便上了馬車,帶着小藍春鵑她們,在護衛的擁護下,向着雲霧山去了。

馬車行了大約一個時辰,便到了山腳,前面去打點的人早已備好了軟轎等着,她擡頭瞧了瞧山上古樹中透出的寺廟一角,想着也沒有多高,這拜菩薩要心誠,便帶着張嬷嬷她們自己往山上爬去。

上山的道路倒不算陡峭,路兩旁開滿了各式的野花,春風徐徐吹過,雖說有些氣喘籲籲,可大家在府裏呆久了,能見到這麽美的春光,都開心不已,尤其是小藍,臉上又露出了久違的暢懷大笑。

爬到了山頂,裴行韞站在那裏俯瞰着山腳,村莊河流,房屋院落炊煙袅袅,綠樹紅花,這大好鮮活的人世風光,讓她的心也跟着喜悅了起來,這活着,真好啊。

知客僧迎出來,恭敬的雙手合十,“施主,方丈大師正在大殿講經,不能出來親迎,還請施主見諒。”

裴行韞忙回了一禮,“大師客氣,我們本就是匆匆而來,沒有提前打聲招呼,倒麻煩了大師。”知客僧客氣的将一行人引到早已備好的客院中,便守禮的退了出去。

屋裏早備好熱水,張嬷嬷她們忙着伺候裴行韞洗漱完,用過了素齋略微歇息了一陣,便去了大殿,殿裏的人也已經清空,方丈大師早已等在那裏,見到她來雙手合十施禮。

裴行韞見他幾乎看不出年紀,清瘦卻精神矍铄,一雙清亮的雙眼如同能看透人心般,讓她不由自主的慌亂了一下。

她忙還了一禮,雙手接過方丈大師遞過來的香點燃了,恭敬的拜了拜插在了香爐裏,再跪下來,雙手合十閉着眼默默許願。待拜完,方丈大師笑着說道:“施主定能心想事成。”

“多謝大師。”裴行韞又忙恭敬的颔首施禮,她怕見到方丈大師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略呆了一會便離開了大殿,出去後看着雲淡風高的天空,才深深吐出了一口氣。

“娘子,要是不累,我們去櫻花林轉轉。”張嬷嬷觑着裴行韞的臉色,笑着說道。

“走吧。”離開了大殿,裴行韞心頭的沉悶散去,便有了閑逛的心思,與張嬷嬷她們一起去了櫻花林。

廟裏有高門大戶來,尋常百姓被攔在了山下,後山也偶爾能見到身着下人服侍的人走過,她們一行人到了林子邊,見到漫山遍野的櫻花,像是青雲出岫般美不勝收。

裴行韞在心裏嘆道:“還是佛門之地能保留住如此的美景,要是尋常人家,有了這麽一大片山頭,怕早已保不住了。”

在林子裏轉了一陣,一行人從早到現在都累得慌,便去到前面的亭子裏歇腳。

春鵑她們忙前去在石凳上鋪好錦帕,護衛送來了小爐茶盞,才坐下來要煮茶,只聽到一道熟悉的聲傳了過來,“阿娘,姨母,櫻花烙配上雲霧茶吃,最是清爽不過,待會你們且試試。”

裴行韞循聲望去,見背着亭子的山石後,閃身出來一個嬌美的小娘子,她似乎也察覺到亭子裏的自己,擡着杏核大眼望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皆有剎那的怔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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