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笑笑用咖啡手柄粉槽砸破了田園的頭,因為田園表達喜歡想親她;第二天,笑笑因為肖以默不抱她,折斷了他最喜歡的蘭花;第三天,她好奇做咖啡用的虹吸壺,用手握了還在煮咖啡的壺身,整個右手手掌都燙破了;第四天,她單手和客人的狗打架,拔了狗的一撮毛,那狗吓得店門都不敢進了……

第五天,田園對許燃說:“我給你放假,你不要再帶她來店裏了!”

許燃陪笑笑在家玩了一天,從托馬斯玩到變形金剛,看了十多集熊來了,給她從國外的白雪公主講到中國的神筆馬良,追着給她手掌上藥,追着給她喂飯,追着抱她上廁所……

一天過去了,肖歡下班回家,看到許燃像條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整個屋子亂七八糟,好像被打劫過一樣。

他沒看到錢小小。

“你把她殺了嗎?”肖歡問他。

許燃無力地指指客房:“她說累了,自己去睡了。”

肖歡走到客房一看,小丫頭腿沾着地,上身趴在床邊邊,臉貼着被子,半張的嘴流着口水,鼻子裏吹着鼻涕泡,蓬頭垢面,完全瘋丫頭模樣。他沒有動她,默默退出去。

客廳裏的許燃發出微弱的呻吟:“笑笑說,明天要去游樂場。你一起吧?”

肖歡把沙發上累癱的人抱到自己腿上躺着,他給他理順一頭汗濕的亂發。

“好。”他說。

許燃握住肖歡的手想,兩個大人總能搞定一個瘋小孩吧!

然而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

錢小小根本不理肖歡,甚至肖歡看她一眼,她都會嫌棄的別過頭去,更別說帶她玩了。她只纏着他。所有游樂場三歲小孩子能玩的項目,她都要玩一遍;所有三歲小孩能吃的東西,她都要嘗一口……除此之外,她還喜歡挑釁比她大的小朋友,尤其男孩子。

在海洋球館,許燃親眼看到她單手和高她一頭的男孩打架,最後以男孩被她打哭,男孩媽媽要求他賠禮道歉結束。

許燃看着在海洋球館裏玩得忘乎所以的錢小小,精疲力竭地跟肖歡說:“我終于理解了姐姐說的,何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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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到了中午,許燃喊還在海洋球館瘋玩的錢笑笑吃飯。瘋丫頭先是沒聽到,後來聽到了不理他。

幾遍過後,許燃挫敗而歸:“我怕了她了!”

肖歡給他買了一杯奶茶。他上前喊錢笑笑,小丫頭看是他,更加不願搭理了。

肖歡提高聲音喊:“錢笑笑。”

小丫頭回頭看,肖歡又喊:“錢——笑——笑”一字一頓。

小丫頭猶豫了半分鐘,最終戀戀不舍的爬出海洋球館。

肖歡在出口把鞋子遞給她:“自己穿還是我幫你?”

錢笑笑望着不遠處的許燃。

肖歡再問一遍:“自己穿還是我幫你?”

小丫頭蹲在地上,費力地自己穿鞋。肖歡等她穿好,問:“自己走還是我抱?”

小丫頭擡腳朝許燃那邊跑,被肖歡拎住後領:“自己走還是我抱?”

小丫頭“哇”的一聲哭出來,嗓門極大,眼淚卻沒多少。

許燃過來,剛準備蹲下哄她。肖歡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後退半步,看着邊哭邊看他的錢笑笑。

“等你哭完。”肖歡說。

小丫頭再嚎了兩聲,便停了,委屈地望向許燃。

“自己走,還是我抱?”肖歡又問。

小丫頭撇着嘴回:“你抱。”

肖歡單手抱起她,問:“吃漢堡還是飯?”

“漢堡。”小丫頭老老實實的。

許燃驚呆了。

周六過完還有周日。許燃去上班,錢笑笑跟着肖歡,自己看電視,自己玩游戲,自己吃飯,自己上廁所,累了自己上床睡覺,一切靜悄悄。

許燃回家,一片祥和景象。

晚上,董敏打來電話,小丫頭說:“媽媽,我想回家。”

許燃留她多待幾天,小丫頭一口回絕。

兩天後,肖歡送她回家。董敏問女兒:“舅舅家好玩嗎?”

小丫頭頭搖如撥浪鼓:“不好玩,一點都不好玩。”

肖歡送完錢笑笑回家,許燃和他床上交流感情。翻來覆去後,肖歡捏着他的腰問他:“你是不是瘦了?”

許燃說不會吧,馬上翻身下床上稱驗證,足足少了八斤。

“錢笑笑和別的小孩很不同。”許燃爬上床,抱住肖歡總結說。

肖歡回應:“嗯。”

“她還挺聽你的話的。”許燃回憶說。

肖歡問:“你确定?”

許燃沉默。

“肖歡,你喜歡小孩嗎?”半晌後,許燃再次發問。

背後的肖歡把他纏得更緊。

“肖歡,我決定了,我們不要養小孩。”許燃下定決心。

肖歡應:“好。”

“你不問我為什麽?”

“你說。”

“我怕我分心。”許燃翻身,和肖歡面對面:“照顧笑笑的這一周裏,我發現我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變少了,說的話也少了,什麽都少了。我被她搞的應接不暇,精疲力竭。我很笨,也很自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兩個人說話,兩個人玩,兩個人吃飯,兩個人看電視。我不想把心分到別人身上去,哪怕是我們的孩子也不行。”

肖歡低頭,舔他朦胧的眼睛。許燃挺身,将兩人的下半身貼合在一起,火熱的部位相抵。

肖歡說:“傻瓜。”

許燃說:“我只愛你。”

番外六

肖歡早已發現,許燃在烹饪一事上天分有限。哪怕照着食譜,他都做不出一頓像樣的飯菜來。他做得最好的,是熬湯和煮面。熬湯需要耐心,煮面湯好面好就行。

他在做咖啡上也是如此。不管如何練習,複雜的拉花永遠不會。但好歹有敏感的嗅覺和味覺,這得益于他煙酒不沾和咖啡喝得夠多,讓他在辨識咖啡上優于普通人太多。不同的咖啡,他只需聞聞香味便能分辨種類,啜飲小口便能知其豆子好壞,沖泡水粉比是否合适。他拉花雖然一塌糊塗,但手沖水平已經得到挑剔的南京咖啡愛好者們的認可。

有個醒默的老客很喜歡許燃的手沖咖啡,建議他去參加手沖咖啡比賽。

他先問兩個爸爸意見。

田園說:“去吧去吧,拿個大獎回來。我們醒默也是有得獎咖啡師駐店的咖啡店了!”

肖以默說:“不要把它當成比賽,去玩玩挺好。”

他很猶豫,回家問肖歡。

肖歡問他:“你想去嗎?”

他點頭又搖頭,他對自己沒有信心。

肖歡說:“去!”

肖歡給許燃報名了華東第三屆手沖咖啡比賽,許燃開始為一個月後的比賽做準備。

比賽的所有資料,都是肖歡整理好後給他的。從比賽內容到參賽對手以及嘉賓評委,甚至連獎品,他做進了PPT裏。更別說,三十個不同國家不同地區的優秀手沖咖啡比賽視頻了,每個視頻還都有詳細的分析,選手的優點和缺點,需要加強和改進的地方。

田園看到資料,跟肖以默炫耀:“不虧是我們兒子!”

肖以默翻過一遍,鼓勵地擁抱許燃:“好好幹。”

許燃拿着資料,壓力山大。

每晚,肖歡都要和許燃交流練習情況。

都是肖歡問許燃:“如何?”

“不太好。”許燃每天都會遇到不同問題。比如,瑞典這個咖啡師的水粉比為什麽和他常用的不一樣,美國這個咖啡師為什麽可以同時沖泡八壺,臺灣的那個大師為何要用篩子篩選咖啡粉……

肖歡都能給他找到答案,從網上,從別人那裏。

有天晚上,兩個人床上運動過後,許燃被肖歡用一種交纏的方式摟在懷裏,他一口氣問了八個問題。

肖歡說:“你今天問題很多。”

許燃也不知道問題為什麽會那麽多,本來運動之前,他只有兩個問題。可是運動後,腦子裏好像更清醒了,把白天練習的過程過了一遍後,發現了更多問題。

“今天先回答你一個。”肖歡挺腰,胯下的軟肉貼着他屁股。

他回答完,胯下的軟肉已經不是軟肉了。兩人開始第二輪運動。

第二輪運動結束,肖歡咬着許燃耳朵:“還有問題嗎?”

被咬的人眼睛都睜不開了,更別說已成漿糊的腦子:“什麽,什麽問題?”

肖歡把人摟緊了:“睡吧。”

一個月後,華東第三屆手沖咖啡師比賽在上海武康路某法式大別墅裏如期舉行。

一共二十個參賽選手,頭兩輪一對一PK,決出決賽五名選手。最後五名選手由專業評委打分和三十位咖啡愛好者投票,選出前三名,第一名除了獎杯之外,還能獲得去美國著名咖啡學校免費學習的機會。

PK賽,許燃發揮穩定,順利進入前五名。

在前五名對抗時,他犯了一個不該犯的錯誤,水粉比控制失誤,粉稍多,導致第三沖肯尼亞苦味過重,酸度沒有提取出來。

最後,他以比第四名多一分專業評委分和多一票咖啡愛好者投票的微弱優勢獲得季軍,收獲迷你水晶玻璃獎杯一個。

陪着來參加比賽的田園很高興,說回去後要專門找個櫃子裝它,并且還要擺在醒默最惹眼的位置。不僅如此,他還說要搞個季軍見面會,回饋一直支持醒默的新老常客。

田園把獎杯獻寶似的給肖歡看,他只是淡淡瞅了一眼,沒有說任何肯定許燃的話。許燃站在他身旁,看起來也沒有很高興。

田園講不了兩人,反正講了跟沒講差不多。他只能憋着氣,給肖以默發微信抱怨:“你家肖歡不正常,燃燃也被他影響的不正常了。都是你教的!”

兩人回家。許燃熬湯煮面,肖歡看他熬湯煮面。

“今天你是故意的。”肖歡說。

許燃讨好地笑:“你看出來了?”

肖歡面無表情。

許燃專心煮面。

“你怕拿了第一名去美國?”肖歡站到他背後。

許燃把面放進沸水裏,用筷子攪動:“嗯。”他不想去美國學做咖啡,他不會英語,還要離開肖歡半年多。

“傻!”肖歡從背後抱住他。

“我不傻。”許燃反駁。

“你覺得拿了冠軍就一定要去美國?”肖歡捏他肚子。

許燃回頭問他:“不是嗎?”

“誰跟你說一定的?”

“主持人說的啊,你的PPT裏也是那樣寫的,PPT還有前兩屆冠軍去咖啡學校學習的照片啊。”

肖歡嘆氣。

許燃無辜地看着他:“不是嗎?”

“不去也可以。”肖歡突然加大力氣抱他。

“拿了第一名不去,豈不是浪費機會?”許燃不解。

“你可以給亞軍,給季軍啊。或者誰都不給,你不去也沒關系。”肖歡說。

“可是——”

“沒有可是。就像你拿了季軍,你也可以不要那個獎杯一樣。”肖歡打斷他。

許燃瞬間明白了,是他想多了。他比賽時故意犯錯,因為害怕得第一。

“你說你傻不傻?”肖歡輕輕咬他耳朵。

許燃沮喪地點頭:“傻。”

“不過你就算不故意犯錯,也拿不了第一。”肖歡又說。

許燃從他懷裏掙脫:“你胡說,我前兩泡都是全場最高分。”

“第二名只比你少兩分。”

“第三沖他也不一定超過我。”

“是嗎?”

許燃難得生氣了,肖歡看到他雙眼之中的怒火。

“我要再參加比賽!”許燃瞪着肖歡,他居然質疑他。

“好。”肖歡笑了:“香港的手沖咖啡大師賽如何?”

許燃聽店裏的老客說過香港的手沖咖啡大師賽,業內公認的權威比賽,高手雲集,能在這個比賽裏拿到名次的人,都是數一數二的。他覺得肖歡笑得極為奸詐。

父親節番外

今年的父親節肖歡很不好過。

田園被查出了胃癌,晚期。醫生說,堅持下還有半年。他開始交待後事,都是關于咖啡廳的,一口氣給許燃。

其實,一年前許燃已經開始主管咖啡廳的事物了,可是田園一直放心不下他,始終不敢完全脫手。如今不得不撒手不管了,對許燃嚴厲極了。

尤其賬目上,他容不得一點差錯。而許燃腦子轉得慢,經常跟不上他的節奏,常常挨罵,也常常躲起來哭。

不是因為挨罵了才哭,是因為田園的病哭。他罵他時,都在忍痛。他吃不下飯,喝不下水,一個月不到,已經瘦成幹癟狀。

肖以默也在迅速地蒼老。他在田園面前總是笑眯眯的,一副天塌下來他給他抗的模樣,可是許燃知道,他哭得不比他少,眼睛裏的血絲就沒有下去過。

還有肖歡,全世界治療胃癌的醫院他都打聽過了,沒有一個好結果。但是他堅持要送田園去醫院待着,堅信在醫院有醫生看着,田園可以活得更久點。田園不幹,倆父子吵架、冷戰。肖歡整夜的失眠。

許燃也想學快點,好讓他安心,可是越着急越出錯。這天,他又挨罵了,田園罵着罵着,突出吐出一口血來,把他和肖以默吓壞了。他們要送他去醫院,他死活不肯。

“浪費時間的事情,不要做。”田園吞着大把大把的藥說。

許燃跑到馬路上哭,他不敢在咖啡廳哭,怕被田園看到,怕被肖以默看到。大家都很悲傷。

結果被肖歡看到,他在附近談事情,順路過來看一下,剛拐進來就看到蹲在馬路邊抹淚的許燃。

他把車停到路邊,走近了才被許燃發現,擡頭淚眼朦胧地看着他,張口就是帶着哭腔的顫音:“可怎麽辦啊?我那麽笨,連個賬都做不清楚。為什麽我那麽笨啊!”

肖歡彎腰将他拉起來,扯到懷裏緊緊抱住他。

“你又不是才笨,你是一直都笨。”

許燃哭得更大聲。

“沒關系,慢慢來,小爸知道你沒有問題的。”

大家都知道,田園只是擔心,擔心他走了許燃抗下整個咖啡廳會累,恨不得把所有的經驗都傳授給他。

許燃哭累了才停,肖歡幫他仔仔細細地擦幹眼淚,才一起往裏走。

窩在沙發上休息的田園看到他很嫌棄:“你怎麽又來了?你不上班嗎?天天跑過來還行啊?不要做事的呀!”

說得有氣無力。

肖歡跟往常一樣,不搭話,倚在吧臺邊等着許燃給他煮咖啡。

田園馬上跟肖以默說:“你看看他那個死樣子,真不知道像誰!”又是那些話,一如從前。

肖以默呵呵笑着,“你別說他了,剛好順路過來喝口水嘛!”

許燃輕聲地問他:“今天想喝什麽豆子?有我烘得玫瑰花香肯尼亞,還有——”

沒等他說完,肖歡搶答:“肯尼亞。”

許燃點點頭,開始磨豆。

好像什麽都沒變。肖歡看着沙發上喝水的田園,順着他的目光看看收拾門口花草的肖以默,又回頭看着吧臺裏正在測試水溫的許燃,他多希望時間停在此刻。

沒有半年,僅僅三個月後,田園就走了,是在大家一起吃飯時走的,坐在椅子上,前一秒還在跟肖以默說:“我好想吃媽媽腌的酸辣椒哦!”

“媽媽的酸辣椒吃不到了,姐姐的也是不錯的。”肖以默回完他,後一秒他便微笑着頭一歪,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樣。

肖以默伸手扯他,整個人倒進他懷裏。他探了探他的鼻息,回頭平靜地告訴肖歡和許燃:“他去了。”

肖歡覺得那一刻眼前都是空白的,整個人好像被扔到一個真空的環境裏,四周的氧氣突然全部抽走,又突然一口氣放出來。

許燃看着他愣怔的樣子,輕輕握住他的手,喊他:“肖歡啊!”

肖歡這才深深地呼吸,回頭看他,又再轉頭看着抱着田園的肖以默。

還好,還有大爸在。暫時,他還不是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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