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日

那一年,程遇春還只18歲。

他母親因生他難産去世,家中拮據,他老子将甫斷奶的他賣給走江湖的戲班子,簽下死契,自此杳無音信。

因他年歲見長,出落得越發秀麗,悟性又不錯,那戲班子的班主年近50膝下無子,有意收他做個關門弟子全當做半兒以為他養老送終。于是要求甚嚴,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日天不亮便起來吊嗓子,稍有懈怠便着他跪在堂前,請出祖宗家法,榜棍伺候。

十三歲時登臺,聲名鵲起,至他十六歲時已名滿青州。他的班主父親很是高興,且班主亦是個老好人當年一念之差收養了嗷嗷待哺的程遇春,多年來全然将自己當作程遇春的生身父親,他兩個感情亦是親厚,只班主年望古稀,又多病纏身,很是不妙。

18歲那年,恰好是個多事之秋,那時傅骁寒還是個纨绔,終日鬥雞走狗,同他老子年輕時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老子是青州城最狂熱的票友,但凡是程遇春的場子,他場場不落。程遇春長得比怡紅院裏的姑娘還漂亮,衆人便有了些遐想,這便惹惱了第一纨绔傅骁寒。傅氏三代單傳,傅将軍半生戎馬倥偬,家中只有一位正室太太,便是傅骁寒的生母。傅骁寒一貫跋扈,更有有心人與他煽風點火,一氣之下,背着他老子找到了戲園子裏。

彼時,程遇春剛下戲,演的是洪升《長生殿》裏的貴妃,将将除了厚重的戲服,只剩頭裏一件中衣。

“哪個是程遇春,給小爺滾出來。”傅骁寒掏出兜裏的槍朝臺面上一擱,後臺的人吓得團在一起,只程遇春兀自卸着妝。

傅骁寒抄起□□指着衆人說了一個“滾”,不到片刻便連個鬼影子也不剩。他慢悠悠踱到程遇春邊上,面對着,用槍擡起程遇春的下巴,甚是挑釁,語氣令人發指:“怨不得傅紹嵘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确是騷得很。”只是程遇春不理他,只當他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倒真正惹惱了傅骁寒:“信不信老子在這草了你?看傅紹嵘還怎麽讨你回去做小老婆。”程遇春依舊看也沒看他,有名氣的人大多是很有些脾氣的人,比如程遇春,比如傅骁寒。

傅骁寒在這碰了釘子,覺得自己未來少将軍的威儀被冒犯,倒真要做一些事來恐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戲子,于是伸手打掉程遇春手上的東西,将他從凳子上拽到地上,惡狠狠地坐在程遇春腰上,忙碌中察覺一絲不對勁,很快被忽略過去,倒是程遇春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下來的動作。不過是個二愣子罷了,心裏想着,覺得好笑,看着那個少年扭扭捏捏自己先紅了臉,才開了口:“原來少将軍想做個小姑娘委身于我。”傅骁寒臉上登時如落醬缸,又覺得一個天雷滾滾,我去,程遇春,竟是個男人!?

“你...你你...”半天也未唔出個字來,揣了槍,羞愧得奪路而逃。程遇春笑得前仰後合,趴在梳妝臺上直不起腰來。

回了家中,班主父親見他如此開懷,又是一頓數落:“你又欺負那些傻小子了,因長相肖女,被你捉弄過的小夥子兩只手也數不過來。”程遇春在廚房裏熬藥,也不理睬,待藥煎好,替他班主父親端出來,伺候他喝下,無不溫和地說:“這孩子目無法紀,嚣張得很,孩兒只是小小教訓他一下。”班主無奈,嘆了口氣,拉着程遇春的手,說道:“遇春,我的日子不長了,在世時尚不能為你分憂,倒煩要你養我,只盼望你小心做人,莫要得罪那些個權貴,自你到我身邊我一直視你如己出,我年歲大了,始終不放心。”

“師傅,我曉得的,你萬勿替我憂心。”

班主拍拍他的手,道:“你是個好孩子。”

再說傅骁寒,偷了他老子的槍,回去以後便被一頓好揍。他母親傅夫人整日憂心他不思飲食,總抱怨傅将軍說是被打壞了。

然而傅骁寒的腦子裏全是那日壓在程遇春身上的感覺,動作間好像不小心窺見他中衣裏的光景,滿目雪白雪白的。一雙剪水秋瞳,比起女人來也是不遑多讓的,那腰似乎不盈一握,他稍稍動作一番便立時折斷。傅骁寒沉溺于自己的旖旎遐想中,一覺醒來,日色昏黃,他觸手之處,一片溫熱腥潮。

瞞着婢女,平生第一次洗了床單,只覺得很是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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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又見到昨日那個別扭少年,程遇春很是驚訝,少年支支吾吾同他講了些什麽,大意是昨日自己魯莽行事,求先生勿與他計較,又從懷裏掏出一支翡翠簪子,說是與他賠罪。只不過,當他是小姑娘麽?

程遇春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看着比他低一頭的傅小公子,愛憐地摸摸他的頭,換來傅小公子驚恐以及羞憤的目光。

“你當本少爺是孩子嗎?不許你摸本少爺的頭!”只是抗議好像無甚效果,程遇春顯然摸得很是歡快。

“看你年紀不小,日後是要接傅将軍衣缽的,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說罷笑了,臉上出現兩個酒窩,傅骁寒覺得他很溫柔,不像他那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老子和哭哭啼啼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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