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訓誡

傅家

“傅骁寒這兔崽子回來了沒?”日色漸昏,傅紹嵘剛從衙署上下來,滿屋子嚷嚷。傅家一家子大老粗,對聖賢書沒什麽大的興趣,只對兵法打仗天賦異禀,都是槍口裏來去的人,說話直的很。倒是傅骁寒,大約遺傳了母親,看起來十分斯文,平日讀書課業都不錯,小小年紀可談得上學富五車,卻将他老子爺爺的滿口粗話學個十成十,只不過傅骁寒這孩子很是老成,于外人面前從來一副質彬彬的模樣。那日對着程遇春大爆粗口,約摸是氣急了。傅骁寒從小就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因他老子權勢甚大,與他母親也只是父母之命,沒什麽感情,傅紹嵘對他母親亦不好,自他記事以來從未見兩人同睡過,但傅紹嵘又很潔身自好,并不在外面尋花問柳,只是對他母子冷淡些,父子兩個關系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少爺出去了,還未回來。”傅骁寒的小跟班小五子答話。

“他回來了就叫他去堂前跪着,別丢了我傅家的臉。”傅紹嵘整了整衣袖,叫下人替他換拿身便服,把軍裝換了,一個人出了門。

約摸一刻鐘,汽車停在梨園門口,門口的小厮忙獻殷勤,開了汽車門,有人搭話:“傅将軍來了,可巧今日有程老板的場,傅将軍一向最愛他的戲,程老板在後臺呢,現在去正好與他說上兩句。”

傅紹嵘從懷裏掏出個大洋扔到那小厮的懷裏,徑自向後臺走去。

“傅爺好。”傅紹嵘是将軍,在外頭別人尊稱一聲傅爺,他是梨園的常客,園子裏的小厮都對他熟悉得很。

那小厮一聲高喊倒驚動了屋裏的程遇春,所幸傅骁寒這小子走得早,他爺倆倒是緣分,前腳剛走一個,後腳又來了。

傅紹嵘進屋見他便笑了,他爺倆是極相似的,不過傅骁寒白皙些,傅紹嵘的線條比較剛硬,這位傅爺今年才三十有五,是在二十那年生下的傅骁寒,于程遇春來講并不是很大。

“傅爺好。”程遇春向他行禮。

“程老板,我傅紹嵘一向明人不說暗話,憑你是沒法與我鬥的,我傅紹嵘想要的人就沒有得不到的。我呢,也不喜歡強人所難,你若想在青州的戲園子裏混下去,還是掂量掂量清楚。”

“我不過一個戲子,您何苦逼我至此。”

“爺給你三個月的時間,爺要你心甘情願。”說罷便走了。

傅骁寒回了傅家便跪着,他老子進門掃了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自古人分三六九等,娼妓優伶是最末等的,從來生死不由己,稍有長相出色的便淪為富貴人家的玩物,無論男女。

程遇春一早就知道自己遲早不過是個玩物,但作為一個玩物選擇一個可靠的靠山是一件很慎重的事。他程遇春不是什麽貞烈之士,也沒什麽世人可笑的尊嚴,他自幼被棄,看遍人情冷暖,一心只想尋個好靠山。他不知道傅紹嵘算不算一個有力的靠山,他在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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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傅紹嵘,大約也對他存了些真心,他戎馬半生,從未動過想要占有一個人的心思,但程遇春他做到了,讓他想要占有他。

也許是他宛如女子般俊秀的眉目,宛啭的嗓音,纖細的身段,是他在戲臺上的風姿綽約,含情的桃花眼,一颦一簇間叫人心花怒放。

他已經有了妻子,而他有足夠的權勢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只叫程遇春死心塌地地跟了他,想起來都覺得通身舒泰。

而他跪着的兒子,此刻心裏想的亦是同一個人。

“是傅爺送的。”

臺面上擱着三個大托盤,用紅綢子蓋着。“傅爺說,一點小意思,望您笑納。”程遇春掀起一塊紅綢子,十八錠金元寶直刺得人眼睛疼,想來是傅紹嵘所謂的聘禮。

“擱着吧。”程遇春只淡淡說了三個字,前來送禮的小厮有些尴尬,點頭哈腰賣足了笑,不知該如何複命。

一個月裏,程遇春依舊是好生生地唱戲,傅紹嵘也未催逼他。

正是回春的季節,天氣也日漸暖了,傅骁寒日日思春魂不守舍,可又尋不到借口去找他,總偷偷跑去梨園看程遇春的戲,一來二去,一個月也未同他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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