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壽宴
城南宋府上,大小姐宋含芝将将同她娘老子請安過。
“耶耶的七十大壽娘說将那個名滿青州的程老板請來呢。”程遇春一向是青州城的臺搭子,但凡些富貴人家總以能請程遇春來府上演出為榮。
這城南宋家并不是什麽政治人物,宋含芝的祖父同傅骁寒的祖父當年同在清政府下任職,有同袍之誼甚至過命的交情,後來太平天國運動爆發,宋含芝的祖父厭倦官場是非不休之後棄官從商,而傅家趁亂而起算是自立為王。雖則如此兩家關系至今仍是很好。
兩家曾有意親上加親将傅骁寒與宋含芝湊成夫妻,只不過兩人卻不似祖上關系這般好,自小無甚交集,而宋含芝是新式的女子向來最是厭惡包辦婚姻,因此不了了之。
“傅骁寒也會來?”
“傅少爺向來随性,這樣的場面興許是不會來的。”
“他不來最好了,省的我還要被我爹叫去招待他,弄的我們都不自在。”
“傅少爺一表人才,怎麽小姐還如此嫌棄他?”
“舊式婚姻害人不淺,女子應當同男子般頂天立地,嗨,說了你也不懂。”
宋含芝同小丫鬟瑞兒正說着話,從遠處走來一個身着粉裝的婦人,那婦人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脂粉均勻,環佩叮當,容光照人。
“四娘好。”宋含芝同她福了福身。原來這女子是宋老爺的四姨太,過門數年,依仗年輕,在府中頗為得勢。
“大小姐在這呢,說了些什麽好玩的,不妨說與我聽聽?”宋四姨太眉眼含笑。
“正說着呢,您就來了,母親說下個月耶耶大壽,要請程遇春程老板來府上駐臺呢。”
“哦?”宋四姨太也是貫愛聽戲的人,是以聞此消息,很是雀躍,但複臉色便垮了下來“可惜我懷着這東西,白白叫我聽不到程老板的好嗓子。”
宋含芝噗嗤笑了出來:“我爹對四娘如此愛重,生怕出了一絲差錯,可是羨煞旁人啊,四娘還不知足。”
宋老爺比傅紹嵘大了不少,如今已過不惑,仍舊只有宋含芝一個女兒,好在他前些年納的四姨太的肚子總算是有了消息,因此日夜看護有加,只盼一舉得男,好繼承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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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太很是憂心,宋含芝倒是一臉無所謂:“再怎樣,也都是您的孩子,也是宋家的後人,我呢,過幾年嫁了人,自有我的逍遙,也就沒什麽好計較的了。”
大壽那天,來了許多人。
傅骁寒擠在一衆賓客間,雖是春寒料峭,也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程遇春還未上場子。同那些個英雄故事一樣,主角從來都是最後出場。
“家父的病一直有反複,今晨突然病發,實在抱歉,程某來晚了。”
“程老板快請進吧,都等着您了。”下人與他開了門,程遇春便匆匆往園子裏走,迎面撞上了個人,那個人“哎喲”一聲,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地上,程遇春擡頭一看,是個穿寶藍色褂子的小姑娘,杏仁般的眼睛,眼裏一片純淨,只齊肩的短發,很是英氣。
小姑娘瞪着眼,好像在發呆,程遇春伸手去拉她起來,想着大約是哪位賓客的女兒“在下還有事,如若有緣,在下再向小姐賠罪。”說罷,匆匆走了。
寬闊的背影很快掩在一樹香樟葉後,宋含芝眨着眼睛喃喃道:“也不知哪家的哥哥,生的這麽好看。”
傅骁寒坐在賓客席上,等了半天也未見程遇春登臺,吐了一嘴瓜子皮:“宋府該不會是诳了我們吧,怎麽程遇春還沒上來。”正說着,從出将裏婀娜走出個花旦,傅骁寒眼睛一亮“是他,是他!”小五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嘆了口氣,小祖宗總算是不鬧騰了。
而這邊廂,宋含芝也楞了“原來他就是程遇春啊。”
“傅骁寒,你怎麽來了。”
“來給宋爺爺拜壽呗。”
“早八百年我也不信,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我的嘛,凡是有我地方必定沒你,是不是你說的?”
“宋含芝,你別煩人行不行。”
......
臺上程遇春唱着,臺下這兩人亦是吵個不休。
宋老爺笑眯眯地對傅紹嵘說:“紹嵘,我看含芝同寒兒挺融洽的,想來日後亦能好好相處。”
傅紹嵘點了點頭,呡了口茶水:“若是他二人願意,我也巴不得同你老兄作個親家,如今孩子們的心思難懂得很。”
宋老爺不住地附合“是極是極”。
到了晚間,賓客大多散了。程遇春也卸好了妝,穿上來時的衣服。
一同唱戲的孟繁花伸了個懶腰:“今日真是累死了,這樣的場子三天兩頭有,可能将你程遇春請下臺的可不多。與你同臺,還真是壓力如山啊。”
程遇春一句“孟兄說笑了”,便看見門口站着個少年,衣衫甚是薄,以至于有些瑟瑟發抖的樣子。
“程老板,我有些冷,可否問你借一件衣裳。”
程遇春脫了外褂替那少年披上,問道:“怎麽穿的這樣薄?”
傅骁寒臉紅了一下“今日下午人多,太熱了,便把外衫脫了給小五子,小五子也不知去了哪裏,這裏我也只同你熟些,便冒昧尋來了。”
“更深露重,傅少爺還是快些回去吧。”
傅骁寒同他告辭,出了門,小五子從角落裏閃出來:“少爺怎麽才來,您叫小五子等在這裏,還把衣服扔給我,仔細凍壞了。”
傅骁寒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