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話一出口向東後悔不疊,心想今天果然喝大了,這種話能問出口。

果然如意料中一般收獲一句“關你屁事。”

然而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既然收不回來,索性說下去:“如果不是真的,就和他斷了吧。”——向東的判斷力被酒精和情愛嚴重影響,這一刻他當真相信嘉音那些“有點不同”的鬼話,并且不知為什麽覺得只要文怡離開玉麟,嘉音就還有機會。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向東覺得自己身體裏被充滿個人英雄主義的自我犧牲精神填得滿滿的,從頭到腳都散發着中世紀騎士的迷人芬芳。

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後背。

文怡吃驚地瞪着他看了足足三秒,張了張口,又張了張,忽然悟到什麽似的,“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是不是傻,哎喲……你、你,”擦了擦眼淚,好不容易把話接下去,“你終于知道許嘉音喜歡的是楚玉麟啦?”

如果是平時的向東,一定奇怪為什麽文怡知道許嘉音——這兩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應該沒有任何交集……

然而此時,他那難得一次被酒精填滿、适應不良的腦袋裏只裝着一個念頭:“對,你離開他。我,我……”

文怡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他整個人就是一個巨大的冷笑話:“你什麽?”文怡湊上前,溫熱的氣息噴在他耳側,像是一個迷人的蠱惑,“你要威脅我?逼迫我?還是給錢買通我?”

“呃……”

向東語塞。

蘇家不是最強勢的家族,蘇文怡也不是最受寵的兒子,但在厲向東面前軟硬不吃的資本還是有的。別看總是吊兒郎當看上去好說話,可脾氣上來硬得像一塊石頭。厲向東最清楚。惹惱了他,不要說離開楚玉麟沒指望,脾氣上來他甚至能幹脆拽着楚玉麟專門到嘉音面前去親熱。

但就這麽算了?

又不是很甘心。

——畢竟厲大少已經習慣想要的東西一定到手,想做的事情一定成功,有嘉音這個例外已經是極限,再多的“例外”,他可接受不來。

進退兩難中,他忽然聽到文怡低低的笑聲:“你如果真想讓我和玉麟分手,也并非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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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心中狂喜,面上不動聲色:“願聞其詳。”

“我要你。”

“想起來了?”文怡半個身體都現在沙發裏,像沒有骨頭一般,乜斜着眼懶洋洋地問。

向東無言以對。

“還是沒想起來的話哥可以給你詳細講講。”

“不用了。”向東連忙阻止。

當然想起來了。

簡直想得太過起來:嘉音眉間濃得化不開的愁緒和泫然欲泣的臉。烈酒劃過喉口灼燒般的感覺。醉酒後不受控制飛速滑動的思路。氣血上湧時脹痛的太陽穴。文怡似笑非笑挑釁的面孔。莫名其妙拟定的合約。

整個夜晚的記憶全都缺乏理性和邏輯。向東想象不出這些事怎麽會是自己做的。酒精果然是害人的東西。這感覺糟糕透了。

更糟的是,另外一些感覺他根本不想要了解的感覺,也一并留在他的腦海中:緊致的,濕潤的,灼熱的。收縮,抽動,絞緊,帶着生理性輕微的戰栗,美妙而誘惑,像是安靜的海面上傳來塞壬的歌……

不能再想了。

向東有些不好意思,盡量不着痕跡地把身體往被褥裏滑一點——還好,有遮擋,反應看上去并不明顯。

“我想起來了,”向東輕咳一聲掩飾尴尬,“所以,現在,”他繃着臉,盡量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擺得還頗像樣,如果不是身上穿着衣服,看上去還真像那麽回事,“交易完成。從跟今天起,你應該照約定離開楚玉麟。”

“我不。”

文怡說,抿着唇,擡起下巴,露出好看的脖頸曲線,一副傲慢又任性的樣子。

“你……”

“我怎麽?”

“我以為你最少該有點契約精神。”向東蹙眉。

“我只對朋友和合作夥伴講契約精神,”文怡摸出一只煙來叼在嘴裏,并不點燃,吊兒郎當地說,“你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合作夥伴?”

向東恨得牙癢。

文怡橫他一眼:“何況你怎麽有臉和我提契約精神啊?你履行什麽契約了啊?死處男。一點不溫柔。技術差死了。擴張都不會做。舔兩下就秒射。根本不講任何技巧。就知道橫沖直撞。一點控制都不懂。掐得我腰上都是痕跡。裏面外面都痛死了。要真有合約我還不得全額退款要賠償,你居然還和我……”

向東的臉驟然燒的通紅。

又羞又惱。

只想把文怡的嘴堵上:

“那你還那麽硬?還叫得那麽浪?”

“你!?”

話一出口,文怡果然登時目瞪口呆,看着向東眼神像看一個正在變身的外星人。

向東的吃驚并不比他少——直瞪着面前人那緋紅的眼角,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真是糟透了。

和文怡才能有幾年不見,高中磨煉出來的那些“對蘇文怡專用冷漠”、“對蘇文怡專用冷靜”和“對蘇文怡專用沉默”就都消失得七七八八,反而是“對蘇文怡專用一上頭就口不擇言”的毛病晃晃悠悠又站起來了……

向東覺得自己人生的股價又下跌了一點點。

簡直快要停牌了。

“那個……”

他腦子裏一團漿糊,妄圖找一兩句緩和氣氛的話來稀釋室內的尴尬。

文怡抓起沙發上的靠枕迎面向他飛來。

向東硬是沒躲。

“噗”地被砸在臉上。

向東心想大概要被嘲“衣冠禽獸”、“披着正人君子的皮開着下作流氓的腔”之類,頓時大為頭痛。

誰想文怡抛出來一句:“特麽老子就是抖M越痛越爽你丫管得着嗎?”

“啊?”

“我能爽是我體質好,和你沒有一毛錢關系!”文怡咬牙切齒地從唇縫裏把話擠出來,“換個人你試試,早就菊花殘滿地傷了好嗎!就你這技術,酒吧裏凱子都吊不到,找人上床得倒貼錢,誰給你的自信和我談交易。”

作為一個男性,就算再潔身自好,被人這樣踩着臉說技術差,總是不開心的。

何況這口吐惡言的家夥是蘇文怡。

但向東難得地沒有回嘴——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

大概文怡醉宿加縱欲之後沙啞的嗓音,比平時要柔軟得多;大概他橫陳在沙發上的身體姿态虛弱又布滿痕跡,大大削弱了語氣裏的挑釁;又或者文怡雪白的長腿失去了力量軟綿綿地耷拉着,看上去鮮嫩又可口,還有微妙的液體順着腿根緩緩地流下來……

向東別開視線。

心跳得很快。

他總覺得再這樣看下去無法保持作為理性社會人的尊嚴。

幸虧下半身藏在被子裏。

不然現在就已經喪失了作為理性社會人的立場了。

現在這種情況,要做點啥呢?

或者說點什麽好呢?

向東的大腦飛轉着。但平日裏,在談判中條理清晰的大腦,現在只裝着一團漿糊;話不多但一旦出口總是切中要害的語言系統也全面失靈;似乎連五感都遲鈍起來……

片刻,聽到文怡說了一聲什麽。

“嗯?”向東沒聽清,下意識問,“什麽?”

文怡翻個白眼:“你有沒有一點基礎約炮常識啊?不帶套就算了,內射也算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幫床伴稍微清理一下這種最基本的禮貌總得有吧……”說着對他勾勾手指。

只兩句話,就勾出昨夜颠鸾倒鳳的荒唐景象。

霎時短暫回流的理性又搖搖欲墜。

臉上頓時燃起一團火,一路順着脖頸往下,爬過胸口和腹肌,沉到小腹下面又下面……

向東無法面對。直接擡手捂住耳朵:“我沒約過。也沒床伴。”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冰冰地說。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眼下情況的應激反應。

這樣的話這樣的态度就算對着故意挑釁的文怡也有些太過分……何況現在的文怡其實并沒有扭曲事實……錯的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他自己……

室內的溫度頓時又下降兩度。

向東絞盡腦汁妄圖緩和氣氛:“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看他這張口結舌的樣子,根本想象不到他在談判桌上能舌戰群儒,一次性壓別人五個百分點。

“手機。”文怡冷冷地說。

“什麽?”

“手機給我。”

“……哦。”向東理虧,又怕穿幫不敢爬出被子,摸到文怡的手機,扔過去。

文怡看着他投擲動作用力皺起眉,但并沒有說什麽,探身接過,拉扯着下半身“嘶——”地倒抽一口氣。

向東心跟着一抽:“很痛?”

——他不願意看到有人因為自己的粗暴而受傷,哪怕對象是文怡也一樣……

“關你屁事。”然而對方完全不領情,頭也不擡,摁鍵撥電話。

“你……打給誰?”向東忍不住問。

“關你屁事。”文怡再次甩給他一個冷漠,“你不約,大把人等着約我;你不懂規矩,大把人懂得。”

向東還想說什麽,文怡挑釁式地開了公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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