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機只響了三聲就被接起來。
那邊傳來的聲音黏糊糊的,像是還沒睡醒:“小怡?怎麽了?這種時候……”
“來接我,現在,馬上。”文怡打斷他。
“好,”對面一秒清醒,“地址定位發我。”
——這個聲音,是楚玉麟?向東皺眉。
“嗯,你快點。”文怡聽到他的聲音像是被順了毛的貓,立刻溫馴下來,聲音軟綿綿的,像撒嬌。
向東目瞪口呆。
“乖,就來,你原地呆着,不怕。”
那邊已經響起腳步聲,還有很細弱的分不清男女的聲音“這麽早,你上哪兒啊?”“喂……”——電話那頭的人像沒有聽到一樣快步奔跑着,随即挂掉電話。
“楚玉麟?”向東問——聲音很熟悉,但他不太敢确認:他沒有聽過楚玉麟用這樣溫柔的聲音和人說話,還“乖”啊什麽的……但這白日宣淫的作風似乎又确實……
“關你屁事。”文怡摁掉電話。随手抓過一件衣服蓋住肚子,不再說話。
這不知道是今天第幾個“關你屁事”,向東無奈極了。不過看文怡這反應,對方大概的确是楚玉麟無疑。這更讓向東坐立難安。他還從來沒有被卷入這種場面的經驗。別說體驗,簡直想都沒想過。所以他們這究竟是什麽關系?和不同人上床之後第二天立刻就能找對方來善後?純粹的真愛?摯友?安全閥?Open relationship?
“怎麽?”文怡大概是看到他臉上五光十色變幻萬千覺得有趣,主動開口,“被我和玉麟的關系震驚了?”
“真是楚玉麟?”向東反問。
“嗯,是。”文怡聳聳肩,“受不了就讓你家純純的小寶貝離我們遠點。他要再盯着玉麟不放,以後受不了的事情還海了去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文怡笑着。但不知道為什麽,向東只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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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說什麽,已經有人敲門了。
文怡沖他一擺頭:“去開門。”
向東不由自主地皺起眉。見文怡又要說話,怕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看了看下.身的反應已經基本平複,就抓過褲子,起身開門。
門口果然是楚玉麟。
“啊,是你。”楚玉麟看到向東,愣了一下,随即笑笑,“我來接小怡?”理所當然的樣子,示意向東讓開。
向東站着沒動。
“你好慢啊!”房間裏傳來文怡黏糊糊的聲音,“怎麽才來……”又是那種像撒嬌的語氣。磨砂紙一般,刮在向東的神經上,激的他額角一陣陣地跳。
“少爺,”玉麟整理着頭發,打着呵欠,“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上班時間,堵得動都動不了,我把車扔給司機一路跑過來的……”
說話間就有點喘。額上後頸都是細密的汗。并不像是撒謊。
語氣無奈又寵溺。
因為一個圈子裏混,向東和他照面也不算少,從沒有見他和任何人這樣說話過。
向東滞在原地,心裏犯嘀咕。
“厲大少?”玉麟想要進門,可向東一點都沒有讓開的意思,不得不開口。
向東這才發現自己還死死地攔在門口。
他一點也不想讓楚玉麟進去——對此現象他對自己解釋是“雄性動物交配後的領地意識”,又或者本身讨厭楚玉麟這個人。正想要找個什麽阻攔的借口呢,房間裏響起文怡的聲音:“你墨跡什麽我難受死了……”哼哼唧唧的。
“來了來了。”玉麟聽他的聲音不太精神,有點慌,不顧形象就要往裏鑽。
可他的身高不合适“鑽”這個動作。
而路又被厲向東擋了個嚴實。
“麻煩您讓開一點?”玉麟說。
向東依舊沒有動。
“怎麽?”玉麟挑着眼看向東——他和向東差不多高,平視對方眼睛的時候,上挑的眼尾非常挑釁且具有壓迫力。
向東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條件反射地想要驅趕他。
“你自己搞不定——哦,是不願意幫他善後,又不許別人善後,那你想怎麽樣啊?”玉麟皺着眉問,語氣裏有點不耐煩。
向東被問得一愣。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
不過就目前來說,果然也并沒有什麽理由攔在門口。
“玉麟?”房間裏文怡又弱弱地叫了一聲。
向東趕在楚玉麟伸手推他之前讓開了路。
玉麟飛快地跑進門裏:“來了來了,多大的人了,自己都照顧不好,都說了不要逮個随随便便的人就上床啊……”
被稱作“随随便便的人”的厲向東同志站在一旁,一臉懵逼,不知該怎麽應對這種情況。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
“我在上你在下,身體負荷和受傷幾率不一樣的好嗎!”
“嗚……我難受死了你還要說我……”文怡直接把頭往他胸口埋。
“好好好不說了,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玉麟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用這裏的浴室?還是帶你走?”
“帶我走。這裏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好。你松一下手。”
文怡很聽話,乖乖地放開。
玉麟起身,幫文怡套上褲子,又外套脫下自己的外套,把文怡包起來,穿過他的腿彎打橫抱起。
全程沒有和向東說一句話。
直到抱着人走到門口,才像想起房間裏還有這個人一樣,對他說了一句:“讓讓?”
厲向東大腦當機,下意識地想要阻攔,随即反應過來自己并沒有什麽阻攔的權利,只得面無表情地讓到一邊,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目送玉麟抱着文怡離開,直到文怡摟着玉麟的脖子擡起頭,對他狠狠地比了個中指,向東才想起來:昨天晚上,和文怡有親密關系的人,似乎,是他自己。
所以,這到底……
腦中一片漿糊。
只是默然地望着文怡漸漸遠去的臉: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向東想起文怡右眼下眼臉上有一顆小小的痣。像這樣稍微皺起眉頭的時候,就會讓人有已經開始流淚的錯覺……
向東忽然覺得自己從昨夜到今晨的行為,似乎真的有些過分。
“你這算怎麽回事。”
楚玉麟扛着蘇文怡一路走到地下停車場,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固定好不讓他滑下來,轉到駕駛座上坐好,才開口問。
“就想你看到的那樣。”文怡聳聳肩,彎下腰想把座椅向後調一點——牽動身體酸軟的部位,發出“嘶——”的聲音。
“瞎折騰什麽!”楚玉麟惡狠狠地訓他,卻還是幫他把座椅的位置調好,順勢把椅背放下來,“你主動他主動?”
“他。”向東向後靠,把腳翹到車窗上。
“他不是要當一個直男嗎?”楚玉麟“啧”一聲。
“直什麽?”文怡失笑,“他現在喜歡許嘉音了。”
“哈?!”楚玉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文怡想要起身從車前方的儲物櫃裏掏東西,被玉麟一把摁下去,拿了煙點好放在他嘴裏,文怡叼着,猛吸一口,把煙霧噴出來,“你知道他為什麽找我嗎?”
“為什麽?”
“他獻身和我睡,讓我離開你。”文怡又吐了一口煙,這次是一個滾圓的煙圈。
楚玉麟一愣:“他腦子長屎嗎?”
文怡聳聳肩:“不但長屎,而且長得不少。”
“但是……”楚玉麟偏頭,“那家夥居然會說這種話?崩人設了喂……”
“喝多了,”文怡嗤笑,“大概難得有喝這麽多的時候吧,性格都變了,在床上簡直……”他一頓,咬住煙嘴,噴了個煙圈,不說話了。
片刻無言。
楚玉麟忽然惡質地笑起來:“他如果知道我們倆的真實關系,會不會氣得暈過去。”
——雖然人人都以為楚玉麟和蘇文怡是一對穩定的open relationship情侶,但事實上,對于這兩個幾乎沒有什麽節操可言的家夥來說,真正沒有碰過也不可能碰的人就是彼此。因為他們是兄弟。親生的。同母異父。當年文怡的媽媽在楚家生下玉麟之後,不容于楚家的正經夫人,被轉手送給了蘇家現在的當家人。
文怡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但都沒有玉麟親:為了保護傻白甜的母親,他們倆從小時常需要聯手作戰,積累了深厚的革命感情,這感情直到成年後,依舊在母親的時時作死中繼續增長着……
當然,這段歷史知道的人很少。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經歷,知曉其中內情的人都盡量不提它。楚玉麟長得像父親,而文怡長得像母親,從相貌上也無從推斷。小字輩們想都想不到。
兩人關系好,又都花名在外,關系這樣親密,難免有流言。
他們非但不澄清,反而推波助瀾——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鞋。兩人都有些被糾纏的惡劣經歷。自從有了彼此這種特別難搞的緋聞對象之後,被糾纏的幾率大大降低。就算被纏上,也能互相出頭解決問題,實在方便得很。
而且,看別人煞有介事地誤會,實在是有趣的事情。
以往一說到這個,文怡總會立刻“噗嗤”一聲笑出來。
但今天,文怡只是很勉強地跟着提了提嘴角:“我看他根本不需要知道真相,今天早上看我睡在他旁邊就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