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就在向東駕車向嘉音疾馳的時候,文怡一腳踢開唐毅辦公室的門。
而唐毅剛剛挂掉蕭默晨醫生的電話。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的。”唐毅對他笑起來——事實上他也是很帥的青年,眼角低垂看上去格外純良,“只是沒想到那麽快。”
文怡微笑。
對他勾勾手指。
唐毅一愣,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腳蹬地面,椅子滾輪骨碌碌地滑過去——
被文怡“噗”地一腳踩在兩腿之間。
唐毅的笑容古怪地凝固了。
“你們是不是對向東做了什麽?”文怡居高臨下地問——他只有174cm,就算在南方男性中也不算高,在185往上的唐毅厲向東面前更是差點進不到視線裏,但這個角度卻讓他顯得格外有壓迫感。
唐毅又笑起來:“怎麽這麽說?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下作?”
從容不迫,全然沒有自己的重要部位在別人腳下的自覺。
文怡皺起眉。
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之前一見面就上床,向東半醉着,第二天起來又兵荒馬亂,并沒有能理性地對話,加上他自己的情緒也很上頭,沒有詳查。今天被向東攔住說了兩句話,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向東明明時常下意識地對他做出依戀的姿态。
可對話的時候又很僵硬。
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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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怡想到站在向東身邊的唐毅……
之前明明因為自己的事,向東和唐毅有些生分,現在為什麽又?
“怎麽?”唐毅索性又往前湊一點,把自己的下.體往文怡腳下送,“忽然又覺得我沒那麽壞了?”
文怡的腳一滞,條件反射地想要抽回來,可立刻就控制住,向下一用力,抿着嘴唇,握了握受傷的手:“要讓我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麽,我要你的命。”
唐毅疼得額上直冒冷汗,臉上的笑容卻又甜又開心,擡頭望向文怡的表情沉迷得像是注射了迷幻劑的人:“盡管來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越說臉上的表情越暧昧,“我現在是巴不得能死在你手裏。”下.體竟然就這樣不受控制地在文怡的踐踏下膨脹起來。
文怡看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欲望,臉色越來越沉,腳繼續放着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唐毅像是吃到糖的孩子那樣笑得得意洋洋:“你還是這樣,遇到真正在乎的事情,腦子就不清醒了,這麽多年也沒變,真是可愛。”他說着,手松松地握住文怡的腳踝,從褲腳溜進去,一點點往上蹭,“你也不想想,就算我真想對他做什麽?可能嗎?我固然有我的能耐,但他是誰?他是厲家大少爺。不是人人想動就能動的。”
話是很有道理。
文怡聽得愣了一秒。
這才發現唐毅的手指已經爬到他的小腿上,帶來蛞蝓般冰冷黏膩的觸感。文怡嫌惡地踢開,正想說什麽,唐毅擡眼看他:“再說,向東這個人,你也知道。他有那麽容易受人影響嗎?這個世界上,有誰能讓他情緒波動?誰能讓他受傷?誰能讓他一蹶不振?誰能讓他……”
“別說了!”文怡尖聲打斷他。
“你看,”唐毅攤了攤手,“在他身上,有決定權的,從來不是我——小怡,我想提醒你,是你自己先放手的。”
文怡的臉慘白如紙。
當年出事之後,厲家夫人親自來找他,向他闡明利弊。彼時他既沒有錢,沒有勢,有的只是蘇家三少爺的一個虛名,和一副殘破的身體。向東為他傷得很重。玉麟和二哥都算仗義,表示只要他提,就願意背着家族為他提供幫助。可萬一被家裏發現呢?楚家和蘇家會選擇自己還是厲家?這一目了然。就算不被發現,這些幫助足以讓向東渡過難關嗎?
文怡不敢賭。
他默默收拾行李,飛回太平洋彼岸。
現在想來,當年果然還是太嫩。被允許查看病歷和允許通信的“寬容”忽悠一下就過去了。
不過,就算現在的他,回到當年,大概只能一籌莫展。
畢竟當時掣肘太多,而他又太弱小——能力也是,心理也是——能倚靠的只有當年同樣不過是青澀少年的厲向東。
向東從來不會說辛苦,但文怡舍不得。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
刮臺風。
下着暴雨。
天像要塌了一樣黑。
他伏在向東背上,頭就倚在向東頸側,只要稍一擡眼,就能看到他的愛人的側臉,被汗水和雨水打濕的黑發貼在額前和鬓角,發梢上的水彙成涓涓的細流不斷地滲下來,一絲絲地浸透文怡的心,他只覺心口又酸又疼,然後聽到向東說:“怠怠對不起……”悶悶的聲音,和着沉重而快速的心跳,順着緊貼文怡胸口後背傳過來,震得他全身一陣陣發麻。
文怡用盡力氣擡手擋住向東的嘴,輕輕地親了親臉邊向東冰涼的耳朵尖——他幾天沒喝水,嗓子幹得發不出聲音,只能吐出一點小小的氣音,在天幕龐大的雨聲中就像巨浪中的一塊浮木,他不知道向東究竟能聽到多少,但他只是固執地一次一次地說:東哥哥,現在我們都還年輕,總是有能力不足的時候,不周到的時候,可即便這樣,你不也還是用所能有的最大的能力來保護我了嗎?
不多時感到向東的耳朵熱起來,雖然全身都疼,文怡還是忍不住笑了。
他湊在向東的頸側,深深地吸一口氣,混雜着汗水的體味,已經是男人的味道。
東哥哥,你會變得很強大,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男人。
文怡忍不住說。
一個閃電帶着驚雷把他後面的話攔在口中。
向東連脖子都紅了——不知是熱、是累,還是不好意思。
文怡緊緊地摟着情人的情人的脖子:我也是,會為了你,變成更好,更強大的人。
為了這個承諾,他咬着牙在這個世界競争最激烈的地方搏殺,在最黑暗的地方出入,扔掉怯懦、怠惰甚至自尊,去往一些可以更靠近目标的地方,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地堅持了許多年。
回過頭來想想,或許在最初的路口就走錯了。
真是個糟糕的笑話。
“小怡,”唐毅趁他失神,往他頸邊湊,貪婪地吸一口氣,“向東很好,但和你不合适。你他保護不了你。回來跟我吧。只有我才……”
文怡一個激靈跳起來,直接給唐毅下腹來了一膝蓋,扭過手把他抵在地上,冷笑一聲:“唐先生覺得,我需要人保護?”
唐毅随便掙了兩下試了試手感——不得不承認,文怡在身體素質的确有過人的天賦,他身體軟,反應快,感覺超敏銳,幾年的鍛煉進步飛速,力量剛及格但技巧過人,普通保镖三五個搞不定他,就連唐毅自己也只能和他四六開。
他現在有錢。
手上有一份體面的工作。
有靠得住的家世。
背後還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靠山。
他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唐毅被摁在地上,別扭地轉頭看文怡抵着自己肩膀的手,又用餘光瞥那雙清淺冰冷仿佛無機質的眼睛——這麽多年過去,他依舊記得這雙手貪婪地在自己身上汲取溫暖那種小心翼翼的柔軟的甜蜜的觸感,記得這雙眼睛曾經用多麽貪戀多麽崇拜多麽癡迷的眼神看過他的臉。
回想起來總是奇怪:當年究竟是為什麽會趕他走的?
“我和誰合适,”文怡的指尖扣上唐毅的喉口,把他從回憶裏拉回現實,“我自己說了算。”
“不,”唐毅笑起來,“向東說了才算。他現在就是不要你……”
文怡指尖一動,唐毅瘋狂地咳起來。
“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也沒用,”唐毅一面咳一面說,笑得反而更深了,“事實是不會改變。你自己也知道,否則何必這麽生氣?”
文怡扣着喉嚨的手微微顫抖。
“何況,你一開始是為了什麽理由去靠近他?”唐毅挑眉,反手一扣,把文怡的手取下來,站起身拍拍衣角的灰,“向東對你有感情是一回事,能不能繼續相處下去是另外一回事——這種事,有感情反而更糟。你以為向東……”
“是因為我?”文怡打斷他,飛快地問。
“什麽?”
“沒什麽。”
文怡原本覺得向東不是會有意報複的那種人。尤其不會折磨人。他生性光明磊落,從來直來直往,沒有彎彎腸子。但誰知道呢?在遇到文怡之前他還筆直筆直。為了文怡和家裏翻臉之前他還是遠近知名的乖乖牌。去找文怡那天晚上之前他從來以理服人沒有真的和人動手過。
像文怡遇到他就不正常一樣。
向東遇到文怡的事,也淡定不到哪裏去。
文怡忍不住笑起來,竟然有點甜:“如果是這樣倒蠻好的。”
有異常,說明還在乎。
唐毅被他的笑容晃得一呆:“蠻好?”
“嗯。”文怡伸手拍拍他的側臉,不輕不重,啪啪有聲,“這件事記在賬上。你如果有什麽花花腸子,最好先坦白。我會叫人繼續查。如果真讓查出和你有關,我和你沒完。”
唐毅笑起來,擡手貼上他的手背:“我可就想和你沒完。”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