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頓飯吃得那叫一個險象環生。
文怡和嘉音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哔哩哔哩不斷釋放的反感電波。
向東坐在嘉音那邊。
和文怡面對面。
吃的海鮮居多,各種有殼有刺。每道菜上來,向東都先幫嘉音剝殼去刺。
“說起來,原來厲總戀愛起來是這種畫風,”文怡看了兩道菜終于忍不住,“真沒想到。”
明明和我交往的時候骨頭魚刺殼都是我幫你剝的哼。
“不是戀愛。”向東立刻說,“只是……小音他沒怎麽吃過這些。”
他否認得那麽快,嘉音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
“不是嗎?”文怡托着腮,做好奇狀,“我還以為……”
向東不動聲色卻非常堅決地打斷他:“我還以為蘇總不會聽這些傳言呢?”——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嘉音察言觀色,很乖地擡頭附和:“師兄是我父親的學生,常來我家,所以比較熟,帶我出來見識新鮮事而已……”
“啊哦,”文怡的目光掃到嘉音身上,像大型的貓科動物盯着獵物,“要見識新鮮事你可以找我嘛。”說着也很體貼地叉過嘉音盤子裏的一只蝦,飛快地剝完送到他嘴邊:“論有錢我可能比不上厲總,但論會玩,我甩厲總十條街哦——啊。”
桌子對面兩個人一時都愣住了,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嘉音先反應過來,像被毒蟲蟄了一般妄圖躲開。
文怡的手滞在半空并不收回來,做委屈臉:“诶?不吃嗎?——當年有事找人家,就叫人家好哥哥,還抱着腿撒嬌要和人家一起睡呢。才幾年不見,就翻臉不認,好傷心……”
Advertisement
許嘉音的臉漲得通紅,用力推開他的手:“你別亂說。”
“我亂說了嗎?”文怡拿出手機,“還有我們倆一起拍的裸照呢你不記得了?”
“你們倆,什麽時候?”向東終于問。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但文怡知道他整個人都刷新世界觀了——證據就是文怡在桌面下給他發了三條微信,腳也已經爬到他的兩腿之間,他身體早都有反應了可自己一點都沒注意到。
可愛得要命。
文怡舔了一下下唇。
糟糕,有許嘉音看着反而更興奮。
文怡心底的小惡魔完全跑出來。
“怎麽,很吃驚嗎?”挑眉看向東,“我在你認識他之前,嗯,很多年,就和他睡、過、了。”
“蘇文怡!”許嘉音叫起來。
文怡別他一眼:“我說的話有一句是假的,出門立刻就被七十碼,這種誓你敢不敢發?”
許嘉音咬牙。
向東終于發現文怡的動作,捏住在自己腿上作亂的額腳腕,做了個口型:“別鬧。”——雙眉微蹙,眉間隆起一個小小的包。他難得有這麽大的表情。
因為許嘉音?
文怡一下就蔫了,覺得自己心血來潮的惡作劇毫無意義,嘴裏都是苦澀的味道,一時間胃口都沒有了,扁着嘴解釋:“我和小音……”
“稍等一下。”向東沒等他說完就站起來,“我稍微……去洗手間。”
向東徑直往外走。
到櫃臺那邊和侍者說了一句什麽,直接向休息室走去。
片刻後,那個被交代的侍者,用托盤托着一盒煙跟過去。
向東幾乎不抽煙。
文怡知道——還是文怡帶他抽的。事實上是向東想讓文怡戒煙,文怡雖然抽得不多,但有點心瘾,情緒一上來就想來一根,和向東說,你不抽根本不會懂。向東就學着抽了,然後戒了,看上去對向東根本不是問題。文怡被他正面剛得沒有辦法只好也戒了。
他一直以為向東是不會因為情緒波動而吸煙。
結果……
教會你抽煙的人是我。讓你想抽煙的卻是別人。
文怡只覺得周圍都是嗡嗡的白噪音。實現一片模糊。像是整個人都和世界隔離。
“……你別以為,這樣挑撥兩句就會有用。”許久,許嘉音的聲音才傳進耳內。
“嗯?”文怡擡眼看他,“你很有信心嘛。”
“……我對師兄有信心。”許嘉音答非所問,話中有話。
“他對你很好?”
“非常好。”嘉音笑着,桃花眼眯起來。
什麽眼神。文怡想。一點都不像我。
“可他真正他戀愛的時候,”文怡也笑,“還要好得多。”
“是嗎,”嘉音也學文怡的樣子托腮,“那你何必生氣呢?”
文怡看着嘉音的嘴唇一張一合,只覺得可笑又不真實,心涼如水,卻又像被放在火上煎,發出滋滋的聲音:“你可以繼續說。”他抓起桌上的叉子放許嘉音手背上,“試試看我會不會叉下去。”
嘉音語塞:“……你!”
“還可以順便試試我陪不陪得起。”他微笑着垂下眼睛。他生怕自己露怯。更怕被嘉音看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嘉音的手被移開了:“蘇總你……”是向東的聲音。
“噗嗤,”文怡輕笑着擡起頭,又是完美的戲谑的從容有餘的蘇總了,“厲總看人也看得太緊了,我開玩笑的啦。小音是我表弟哦,我們從小玩到大的。”
“啊。”向東愣了一秒。
他松了口氣。
文怡知道——頓時有點讨厭“就算厲向東面無表情也能輕易讀懂他情緒”的自己。
向東身上傳來淡淡的煙味。
MILDSEVEN薄荷。
和文怡最喜歡也最習慣的煙。
“怎麽?很吃驚?”嘉音被文怡的突然爆料驚得不知該怎麽接話,文怡自暴自棄地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們的眼睛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沒發覺嗎?”說着笑眯眯地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又用餐單遮住嘉音的。
向東盯着看了片刻說:“這麽看果然是有點像。不過熟悉的人應該還是分得出來。”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理解方法。
文怡和嘉音頓時都沉默了。
剩下的時間裏,餐點變得索然無味。
和向東在一起,嘉音生怕露馬腳,總不肯多說話。今天臨時想找點話題,發現自己的社交技能遠沒有期待的那麽好。
文怡則相反,生怕靜下來腦內的小劇場會一路開到不可描述的場景裏,只好不斷地說話。看上去挺像那麽回事,但仔細一聽,其實總重複,邏輯不清晰,颠三倒四。
向東卻像是沒有注意一般,陪他一問一答,聊得像模像樣的。
一直吃完甜點。
向東起身送嘉音,文怡才想起:剛剛是坐向東的車一起來的,自己的車留在向東辦公室樓下了。
他不喜歡坐外人的車。
想了想只得又打給楚玉麟。
“誰昨天晚上才和我說‘向東不一樣’來着?”玉麟接起來根本不問是誰就笑出來,“咱們倆難兄難弟,我方唱罷你登臺,誰都別笑話誰……”
“就是不一樣。”文怡打斷他,下意識地嘟起嘴,“向東好得多了。”
“當着他的面你敢叫他向東再說。”
“……哼!”
“說吧,在什麽地方。”
文怡不死不活地報了餐廳名。
“怎麽跑到那個地方去?”玉麟問。
“吃飯。”
“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在公司裏加班到加到吐血嗎?還有閑情逸致跑那麽遠吃飯?他請你?”
“想多了。”文怡往大廳的沙發上一靠,“他請許嘉音,我硬來蹭飯的。”
“哎,你等我一下,”玉麟那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大概是在找衣服和車鑰匙,“我五分鐘後出門,距離有點遠,過去大概半小時,你再點個甜品什……”
玉麟那邊話沒說完,一只手伸過來,從文怡手裏把手機抽走:“您不用麻煩了。我負責送他回去的。”
文怡沒反應過來。
那邊楚玉麟愣了一下:“厲總?”
“是我,楚總好,已經很晚了您就不要特地出來一趟。我會照顧好蘇總的。”說着不等玉麟回答,直接摁掉電話。
文怡茫然地擡頭。
向東站在他面前,高大挺拔,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片刻淺灰色的沉默。
“不是蹭飯。”向東先開口。
“什麽?”文怡還是沒回過神。
“你不是來蹭飯的。”向東向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來,擡頭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客人。”
距離太近,姿勢太親昵,話語又太有深意。
文怡控制不住地臉熱,別開視線:“誰要你請,我又不是吃不起。”嘟囔的聲音含在口腔裏又輕又綿,“你怎麽又回來了。”
“送你。你車還在我停車場裏。”向東的回答一貫簡練。但如今聽來總覺得每句都有深意。
文怡總覺得皮膚随時會燃燒。像一只被逼到角落裏的小鼠。理智明明覺得這種時候應該就驢下坡,順勢把向東拐走,可腦中不斷慢放向東把嘉音的手移開的動作,出口的話又沖又急:“不要你送。我自己哪兒不能去,我又不是沒有錢,我又不是沒有腳……”
“但你坐不慣別人的車吧。有一點點不習慣的味道就頭暈要吐。”
“你的車不是送許嘉音了麽?”
“我幫他叫了別的車。”
所以這算什麽。你現在到底是記不記得,記得多少。文怡焦躁得很。插在口袋裏的手下意識地揪來揪去。
“還是說,”向東見他不回答,又湊得更近一點,“你要楚總來才肯走?”手臂撐在文怡的沙發旁邊。
文怡有點跟不上這話題變換。發現光線忽然暗了條件反射地擡頭——向東的手臂和肩構成一個完美的屏障整個把他圈在沙發裏,臉湊得很近,眼睛裏閃爍着就連文怡都沒見過的壓抑的危險的光。
“哈?”
不否認被當做默認。
向東的眉間跳了一下:“這樣的話,我只好……”
話音未落,文怡直接被單手圈着腰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