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諸鶴後來居上,不僅搶了人家地盤,占了人家廚師,還動不動就開口污人家将軍的清白。
作為邊境,南疆西鄰諸多諸多小國,小國之間紛争不斷,難免波及大歷國土。
雖有樓蒼坐鎮,大的戰事沒有,小的戰戈卻依舊不斷。
攝政王來的時間趕了巧,恰巧碰上兩只小國戰火連天,樓蒼一時間也顧不上他,幾乎日日駐軍前線。
因此攝政王得以每日在主帳中吃了睡睡了吃,閑來無事還能聽個南疆百姓的吹拉彈唱,過得比在宮中還要滋潤。
照諸鶴看來,這樓蒼顯然轄民治兵很有一套,雖然南疆地處偏遠,但老百姓的生活也能算得上和和美美,平安順遂,既無硝煙,也無打殺。
的确算得上一位難得的将才。
如果不是時時刻刻想着要搞死自己就更好了。
好在這世界上想搞死諸鶴的人實在太多,因此諸鶴心态非常寬容穩定——寬容的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兩月下來,甚至還摸到自己的小肚肚多了一圈肉肉。
諸鶴:“……”
鶴鶴沉思。
馬上到了太陽要落山的時候,德莊拉開主帳的遮風簾,在守衛士兵們義憤填膺的目光中端着諸鶴的晚餐走進來。
他将大托盤小心的放在主帳的桌上:“王爺,今日的晚膳是滋補野山菌鲫魚湯,紅燒牛柳,爆炒小山雞,蟹黃豆腐,白灼大蝦,膳後甜點有銀耳紅棗燕窩羹,還有……”
“停停停打住打住。”
諸鶴吸吸鼻子,深沉的冒出了一句,“小德子,你說本王這樣是不是太浪費軍中資源了。”
德莊:“?”您不是都吃了倆月……
德莊謹慎的給諸鶴杯中斟滿了茶:“怎會,王爺并未消耗軍中的夥食,吃喝住行都是自己所帶。”
那三十車裏的。
諸鶴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美滋滋的将晚飯吃了,吃完之後厚着臉吩咐:“這樣,明日別再如此鋪張浪費,大營裏其他将士們吃什麽,就給本王端什麽。”
鶴鶴不能再胖了!
見德莊有些茫然又驚訝的應了,諸鶴才松了口氣。
他揉揉肚子,從樓蒼的主将大座上站起身:“行了,本王出去轉轉,小德子你不用跟着,回去休息吧。”
軍中資源有限,除了德莊之外諸鶴便沒帶幾個下人過來。
他從主帳中不慌不忙的往營地外走,碰到好幾個想攔下他的士兵。
然而最終那些士兵也沒有動作,目送着諸鶴一路走到了邊界線,出了大營。
幾次視線相撞。
諸鶴看懂了他們眼中真誠湧現的“願攝政王一去不返”。
真是為國為民的好青年啊!
諸鶴十分動容,連飯後消食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南疆的雪還未化,遼遠的大漠和崎岖的山崖顯得巍峨壯闊。
只是光走走路,活動量顯然不夠,遠不足以讓鶴鶴進行燃脂運動。
待到确定身邊已經沒人之後,諸鶴懶洋洋的解下大氅。
在厚重的黑色大氅落地一瞬間。
諸鶴給自己選了個最美的姿勢,下颌四十五度揚起,修長的雙臂欲飛似的輕擡。
只見他的身形微微一顫。
啊!
鶴鶴永遠都是世界上最典雅最端莊最動人美麗,靠顏值就能騙吃騙喝——
諸鶴張開眼睛,靈動的抖了抖羽毛。
他向樹梢看去,準備尋找一個全世界第一優美,讓其他鳥都慚愧的姿勢落在枝頭。
只是……
這根樹梢怎麽看上去這麽高了?
不僅高,還變粗了?還變長了?
怎麽會又粗又長?
諸鶴愣了愣,疑心自己眼花了,于是翅膀一張,也顧不上姿勢美不美了,撲棱棱的就要往樹枝上飛去。
接着。
諸鶴就表演了一個原地起飛原地下墜。
以往有力而修長的羽翼仿佛失去了功能。
鶴鶴一猛子頭朝下紮進了雪堆裏。
諸鶴:“……”
諸鶴整只鳥都驚呆了。
他氣勢洶洶的把自己從雪裏拔了出來,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嘶吼:“啾——!”
諸鶴:“?”
諸鶴:“啾啾啾???”
鶴鶴傻了。
開始懷疑鳥生的諸鶴終于後知後覺的低下頭,面色凝重的看到了自己嫩黃色絨毛的小胸脯。
然後諸鶴再一擡羽翼,又看到了自己嬌弱的兩個小翅膀。
諸鶴:“……”
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讓鶴鶴無法接受。
諸鶴僵着小身板,在原地石化了半晌,才吃力的一邊撲騰着小翅膀,一邊努力的從厚厚的積雪裏拔出爪爪,哼哧哼哧的挪到了一片冰面旁。
冰面應該是溪水結成的,光潔锃亮。
諸鶴擔心自己一腳滑下去就涼了,只能無比仔細的一點點蹭到了冰面邊上,借着反光,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諸鶴:“……”
別問。
問就是鶴心已死。
冰上的小雛鶴一身嫩嫩的淡黃色絨毛,小翅膀小爪子細得像是一根手指就能掰斷。
此刻正歪着小腦袋,對着冰面自己照自己。
別說看不出來是只玄鶴了,遠遠看一眼就跟小雞仔沒什麽差別。
是諸鶴最不願意回想起的醜小鶴時期了。
鶴鶴到底做錯了什麽要經歷這些!?
振翅高飛是振翅不了了,不把自己埋進雪堆裏就不錯了。
諸鶴心灰意冷,腳下不小心一滑,頓時沿着冰面像滑滑梯似的溜出了一截。
積冰的小溪蜿蜒曲折。
幼小無助的小雛鶴屁谷着地,兩腳朝天的在冰面上摩擦摩擦——
等到最後,諸鶴索性放棄了掙紮,閉上眼睛任由最後自己圓嘟嘟毛茸茸的身子滑不動了,停了下來。
接着諸鶴一睜眼。
就看到一只羽翼光滑,尾毛帶墨,通體雪白的大鳥瞪着一雙兇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諸鶴:“……”
這鳥其實諸鶴認識,在他還沒進動物園,在野外生活的時候,還認過兩三只這種鳥當小弟。
海東青,速度最快的神鷹,兇猛難訓,據說十萬只裏才能有一只。
諸鶴瞅了瞅那只海東青的體型,又看了看自己滾圓滾圓的肚肚,在鋒利的喙琢琢下來的時候,憤然翻了個身。
跟小雞仔差不多大的鶴鶴發出危險警告:“啾啾啾啾啾!”
海東青威風凜凜,雙翼擡起,完全無視了諸鶴的示警,一躍俯沖而下。
直到夜色初降,諸鶴才完好無損的回了大營。
“蒼鷹”的将士們到底訓練有素,雖然眼神氣憤的多看了諸鶴幾眼,但也沒沖上來集體弄死他,總體還算客氣的給諸鶴行了軍禮。
諸鶴身上的大氅上還有點點未化的碎雪。
德莊急匆匆的迎上來:“王爺,您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
諸鶴心情極好的擺擺手,笑眯眯的道:“四處看看。對了,我們出來也幾個月了,小太子的信寄來了嗎?”
德莊将裝好碳的手爐奉給諸鶴,搖搖頭:“似乎沒收到……不過小的聽說方才燕都送來了一批信件,都運進樓将軍帳裏了。”
諸鶴換了件玄色的襖衣,又人模人樣起來。
他琢磨琢磨:“走,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我們去樓将軍那兒翻翻,看看小太子有沒有對本王寄托難耐的刻苦相思之情。”
德莊:“……”
樓蒼常年兵戈在外,對吃穿用度并沒有多餘要求,新選的帳篷也非常簡樸,除了比旁邊的大點,其餘看不出來什麽區別。
已經快到大營內宵禁的時辰,走動的士兵少了很多,也沒人敢攔諸鶴。
諸鶴暢通無阻的便到了樓蒼營前。
值夜的士兵擋住了他:“攝政王留步,将軍深夜不見他人。”
諸鶴十分會講話:“瞧這說的,本王何時也算外人了?”
士兵:“……”
諸鶴繼續道:“本王有重要軍情,必須馬上與樓将軍商議。”
四名士兵對視了下。
從諸鶴來到大營至今,雖然極會挑毛揀刺,身嬌體貴,卻也沒有幹涉過行軍戰事。
其中一名士兵轉向諸鶴:“屬下去通傳将軍。”
過了會兒。
那士兵出來了:“攝政王,請。”
諸鶴便跟了進去。
帳內一眼望去看不到人,倒是屏風後隐隐約約有些水聲。
士兵将諸鶴帶到桌邊:“将軍正在沐浴,攝政王請在此稍後。”
“哦,成。”
諸鶴耐心十足的點了點頭,“你去值夜吧,本王在此等着便是。”
那士兵略有不安的多看了諸鶴兩樣,沒發現什麽異樣,便轉身出去了。
士兵前腳剛走,諸鶴後腳便起了身。
極輕的腳步聲被水聲所掩蓋。
樓蒼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諸鶴從屏風後繞了過來。
樓蒼:“!”
軍中用來沐浴的桶都是最原始的木桶,将軍的也沒什麽例外。
清澈的水面可視度極好,簡直能算一覽無餘。
樓蒼臉色登時就沉了,厲聲道:“出去!”
諸鶴才不出去,大喇喇的往前邁了一步,張口就來:“樓将軍何必如此見外,你有的本王都有,大男人——”
樓蒼喝到:“馬上出去!”
諸鶴:“……”
他懷疑的看了樓蒼一眼,腳步頓了頓,接着動作迅猛的探頭往水裏一瞅:“啧,樓将軍這不也挺大的嗎?”
見樓蒼一臉像是要殺人的表情。
諸鶴難得良心發現,又多安慰了一句:“沒事啊,不就是形狀彎了點。樓将軍倒也不必為此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