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手的第一件禮物就這麽肉包子打了狗,回宮一路上諸鶴的心情都非常不爽,連坐上自己久違的閃耀尊貴的黃金車辇都沒快樂起來。

先帝早崩,攝政王對太子的心思又不那麽單純,連續這兩年來宮中每逢晏榕生辰都要大辦。

這次更是又趕上太子殿下及冠,攝政王特意南疆歸來——宮中不少人挖空心思想逮着機會在攝政王面前得個青眼,好為自己謀個前程。

因此當諸鶴回府稍加疏整,趕到皇宮後,內心是充滿了震精的。

宮內的布置比燕都大街小巷只多不少,正對着宣明殿外的蓮花池前還擺了一張大戲臺,一顆粉□□白的仙桃燈在臺中央引人注目。

諸鶴:“……”

不知道的怕還以為晏榕兒孫滿堂,要過八十大壽。

啧,這坑爹孩子,想想就氣!

雖然鶴鶴錢多,但這口氣決不能就這麽忍了。

大歷每每朝中設宴,攝政王向來是最來去如風的。

他一般情況下都是最晚來,視心情早或晚走,爽或者不爽都能削根人棍或者唱出大戲,比如戲曲名曰《氣死當朝老太傅》之類。

黃金車辇停在宣明殿前。

諸鶴沒穿往日攝政王純黑色的官袍,而是一襲绛紫衣衫,趾高氣揚的下辇,在群臣的跪拜中在龍椅旁坐了下來。

殿內時有竊竊低語聲不斷傳來。

諸鶴向下掃了一圈,疑惑道:“北狄三王子沒來?”

太子座位就在攝政王下首,恭謹起身:“三王子近日身體抱恙,許久未出了。”

“如此體弱多病,真令本王憂心。”

諸鶴連邬玉長什麽樣都快忘了,但偏勝在臉皮夠厚,“太子殿下當多多關切三王子,莫讓人家寒心。”

晏榕一如既往的溫潤:“皇叔寬心,子央明白。”

大歷宮廷設宴講究良多,桌椅都有特定的尺寸規格,以成年男子的身形來看桌椅的高度略微低了些,起身便有些不便。

作為今夜的小壽星,接諸鶴回府後,晏榕也回宮換過了一身正統的太子服。

太子服綴飾繁多,腰線貼合,站起身和坐下時身段都顯得分外好看。

大歷以紫為尊,只有血緣相承的皇族可以使用。純正的深紫為皇帝所專有,太子官袍則是淺紫。

攝政王公然挑釁皇權,朝中卻無人敢大聲指責。

諸鶴熟練的作妖道:“太子殿下以為本王這身衣服如何?”

晏榕沉默片刻,柔聲道:“皇叔選的,自然都是好的。”

諸鶴等的就是這,立馬十分綠茶的來了一句:“那阿榕覺得,皇叔這一身與你是否相配啊?”

晏榕:“……”

一別半年,太子殿下好不容易修煉出的忍字神功的确堪稱世上絕學。

諸鶴分明看見小太子手上的青筋都快崩斷了,臉上卻愣是沒變色,甚至揚起臉,微微朝諸鶴笑了笑。

“自然是配的。”

諸鶴:“……”

諸鶴頓了頓,竟然沒能立刻接上話。

怪就怪鶴鶴經驗不夠,沒掌握住火候,又低估了敵方,一下子把自己騷劈叉了。

這就有一些尴尬。

好在諸鶴全程一直高深莫測沉着臉,這短暫的尴尬劈叉沒能洩露出去。

就在他正大腦飛速運轉醞釀說辭的時候,席間一道聲音拯救了自己。

那聲音極為清朗,似乎非常年輕,透着股隐藏挺深的不喜。

“攝政王官袍為黑,着绛紫恐怕不妥。”

諸鶴立馬朝自己的救星看了過去,很快就發現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準确說,一張陌生,且好看的面孔——不似其他男子的豪邁英氣,這張臉顯得有些陰柔,連五官都像是工筆畫雕琢上去的。

遠遠看去,貌若好女。

非常符合諸鶴的審美。

唯一可惜是個男的,而且顯然并不在随太子殿下一并去燕都郊外接自己回府的那一批之中。

諸鶴舉起面前的酒杯,慢條斯理的對那人晃了晃:“美人兒在本王這裏總是有些特權的,你叫什麽?”

那人在聽到美人兒這個稱呼時蹙了眉。

晏榕道:“皇叔,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現在刑部任從五品,名喚沈慕之。”

“慕之?”

諸鶴悠然道,“這名字不錯,本王喜歡。這般美人兒怎能在刑部這種地方?這樣,狀元郎高才,官升四品,從明日起,就去藏書閣為本王修典籍如何?”

刑五品雖低,卻有實權;一旦入了藏書閣,就很難再有遷出的機會。

殿內一片安靜。

晏榕咬緊了牙,思忖良久,朝諸鶴道:“皇叔……”

“太子殿下不必為臣說情。”

沈慕之從席間站起身來,直直對上諸鶴的視線,“男兒志天下,何處不報國。攝政王任命,慕之明日自會去藏書閣報到。”

看看,這想要搞死攝政王的願望是多麽強烈。

鶴鶴就喜歡你們看不爽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諸鶴端起酒盞:“美人兒不愧是美人兒,聽話又懂事。不愧是太子殿下親自選的狀元郎。”

這話的意味顯得深之又深。

諸鶴像是完全沒注意到殿內憤怒的目光,笑眯眯道:“不提這些掃興的了。今日可是阿榕及冠,本王為他這個生辰可是準備良久——”

他頓了頓,撫掌一擊,“來!将本王從南疆帶回的燒刀子端上來,讓太子殿下見識見識!”

在朝中所有大臣都覺得攝政王已經罪無可赦的時候,攝政王本人往往還能自己給自己挖掘出一兩點新的罪行增加點。

就比如給太子灌酒。

先帝遺诏給了攝政王無上的權利。

攝政王不斷的賜,太子就得不斷的喝。

除了期間被一并記仇的沈慕之為晏榕擋了幾杯酒外,整整兩壇南疆烈酒皆進了太子殿下的五髒六腑,燒得他天旋地轉,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壓抑不住。

等諸鶴差不多報複爽了時,晏榕已經臉色煞白,連站都站不穩了。

攝政王大手一揮:“阿榕看上去像是醉了,你們回去小心伺候,要是跌了碰了,本王可饒不了你們!”

左右兩邊的大臣和太子貼身小太監費力的将晏榕攙扶起來,正吃力的往外走,便聽殿內的攝政王又來了一句。

“美人兒可也是醉了?無妨,本人也要回府,正巧送美人一程!”

大臣:“……”

小太監:“……”

他們齊齊看了看已經醉成人事不省的太子,越發替太子殿下覺得不值起來。

燕都地處東南,氣候不似南疆,縱然已經入了夜,絲絲的風也依舊帶着暖意。

諸鶴一路上找沈慕之唠了幾回磕,準備試試看能不能将美人兒發展成自己陣營的,雖然不能日,但每天看看也挺賞心悅目。

可惜美人并不買賬,拒絕三連,堅定的站定小太子不動搖。

諸鶴備受打擊,只得放棄了計劃,勉強端着并不存在的修養将人送回了住所,打算回去好好找自己身邊唯一的軟妹喀顏爾訴訴苦。

然而黃金車辇停下。

沈慕之似乎猶豫了幾秒,轉身向諸鶴道:“攝政王……是否賞臉微臣家坐坐?”

諸鶴:“?”

這難道不是打炮前的必備用語?

可是鶴鶴又不喜歡男的,去了豈不是要幹瞪眼。

諸鶴在心裏糾結。

沈慕之又道:“若是攝政王喜酒,微臣家中有幾十年的桂花釀,願獻予攝政王品嘗。”

諸鶴:“!”

諸鶴一秒心動。

此去南疆,除了牛乳茶之外,諸鶴發現最對胃口的玩意兒就是酒。

這個世界的酒不像諸鶴以前在的那樣成分複雜,多半都是純釀,入口悠長之餘還帶回甘,身子也能暖的熱騰騰的。

諸鶴也算喝遍不少酒,但暫時還沒嘗過桂花釀。

他随着沈慕之進了家門。

從五品的宅邸距離攝政王府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加上沈慕之估計也沒什麽錢,身邊只有一個書童可供使喚。

諸鶴每天都過得紙醉金迷,鮮少來這種樸素的地方,進門就道:“美人兒,你這也太寒酸了。改明兒本王給你派幾個下人過來,還有這房子……”

沈慕之一身青衫,衣玦随着夜風揚起一角,帶着諸鶴進了院中唯一的門廳,拉開椅子。

諸鶴:“……”

脆弱的竹椅仿佛不堪一擊,諸鶴都不敢搖晃兩下。

為了一口桂花釀,鶴鶴真的付出太多。

很快,沈慕之攜着一小壇酒去而複返。

那壇子十分精巧,頸細肚圓,紋路粗糙,像是已經埋了有些年頭。

“這酒本是微臣高中之時家鄉父老送的,但那段時間幾乎都宿在宮中,這壇酒便一直到了現在。”

沈慕之将酒壇的封口打開,頃刻間一陣酒香便飄了出來。

他取過一只酒盞:“攝政王請。”

酒液是淡淡的暗金色,一層薄薄的幹桂花浮在表面,看上去顏值很高。

人鶴殊途,諸鶴從不擔心別人給他下毒,因此豪邁舉杯,一飲而盡。

酒是好酒,就是略甜了幾分,感覺有些娘們唧唧的。

諸鶴砸吧砸吧嘴,将酒杯放回去:“不錯。”

沈慕之便又斟了一杯,幽幽的目光打量了面前人一番,語氣沉穩道:“此酒性烈,攝政王還是不要多喝。”

諸鶴又幹了一杯。

一連三杯下肚,諸鶴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沈慕之将酒杯推到諸鶴面前:“攝政王可還要再品?”

諸鶴微微晃了下神,像有幾分不太清明,半晌才擡起手,卻好半天都沒接到酒杯。

沈慕之便扶住諸鶴的手,将酒盞放進了他手中。

諸鶴的神情難得遲疑,他坐在竹椅上,想了想:“本王似乎有些醉了……”

沈慕之問:“是麽?”

諸鶴狹長的眼尾倏地一揚,将酒一口悶了:“胡、胡說!本王千杯不醉!酒量天下第一!”

沈慕之:“……”

他面色凝郁,伸手準備将諸鶴手中的酒盞取回來。

争奪過程中難免皮膚碰觸,此刻正值秋老虎肆意橫行,諸鶴指尖卻涼得不似活人。

沈慕之皺了下眉,将酒杯放回桌上,開口問道:“先帝遺诏,攝政王藏在何處?”

酒意漸漸從攝政王的眼睛裏顯了出來,往日那肆意妄為,毫不留情的眼底現下一片帶着潮氣的濕意,顯得溫順又無害。

沈慕之又問了一遍:“先帝遺诏,在何處?”

諸鶴彎唇笑了起來。

他一笑,眼角的淚痣就像是跳起舞來,晃得人移不開視線。

沒有得到回答。

沈慕之重新換了個問題:“先帝留下的另一半虎符在哪?”

屋內的燭光并沒有攝政王府那般堂皇明亮。

諸鶴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既沒有手腳亂動,也沒有向平時那麽張揚跋扈。

嘴角翹起一點弧度,他像是還有些饞酒,殷紅的舌尖輕快的舔了一下唇際,擡起眼道:“桂花釀。”

沈慕之:“……”

沈慕之微微俯身,和諸鶴視線齊平:“攝政王不是很喜愛太子麽?為了太子殿下,攝政王也不願說出虎符在哪麽?”

諸鶴眨眨眼,漂亮動人的眼睛看着沈慕之,半晌沒答話。

良久。

沈慕之喉結上下滾了滾,猛地起身:“攝政王醉了,我叫候在外面的——”

身後的竹椅被潦草的推翻在地,摔出一陣嘎吱作響。

沈慕之愣了下,趕忙回頭去看,卻見諸鶴扶着桌邊起身,像是站不穩似的晃了幾下,接着控制不住身形般朝前撲了過來。

他下意識伸手,便将直直沖過來的人接了個滿懷。

懷中的攝政王像是已經醉得狠了,雙手無力的扶着人摸了個亂七八糟,終于勉強找到一個舒服些的位置,輕聲道:“本王……不喜歡太子。”

諸鶴抱住那人的脖頸,灼燙的氣息吐在沈慕之耳際,“喜歡小太子的人太多了……不差本王一個,他太幼稚了,小屁孩,還裝成熟,啧。”

沈慕之:“……”

諸鶴頓了頓,開口:“美人兒,本王喜歡你這樣的。”

沈慕之:“……”

諸鶴勾在肩上的手松開,指尖猝不及防的劃過男人的下颌。

他半靠在沈慕之懷裏,像是突然想到什麽,煩惱的擰了下眉:“但是本王不喜歡你的雞兒……唉,本王幫你把它割掉,你跟了本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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