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雖是山路,但畢竟有專人修整打理,一路既無碎石也無不平,或許是要費些腳程,但絕對算不上累。
只可惜攝政王的腳大概天生是要比別人容易扭到,且面皮厚得永遠瞧不出臉紅。
他腿腳分外靈活的跳上小太子的背,又在人家潔淨的衣衫上蹭蹭往上蹿蹿。
接着。
諸鶴伸手搭住了晏榕的脖頸,然後雙腿向前一攀,纏在了太子殿下的腰上。
晏榕:“……”
由于方才動作的原因,諸鶴身上的衣袍滑落幾分,向下更是沒了遮掩,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來。
攝政王從年幼至今都在養尊處優,就連雙腿的膚色都瑩白如玉。
此刻,那雙腿就勾在另一人腰間。
晏榕幾乎是下意識的低了低頭,入眼便是一對纖細的腳踝,過于透白的肌膚下掩映着淡淡的青色血管,脆弱得仿佛單手可握。
就像是他只要緊緊攥住這一對腳踝,然後壓下去,就可以徹底控制這個嚣張的人。
只是短暫的一瞬,晏榕垂下的眼裏微微沉了沉。
而諸鶴對這一切全然沒有注意,他先是嫌棄的挑剔了一番小太子的背和胳膊一點都沒有女孩子柔軟可愛,又磨蹭了半天尋了個勉強舒心的姿勢。
最後把腦袋往晏榕肩上一枕,裝模作樣的道:“唉,本王真是不争氣,這般小事還要麻煩阿榕。本王重不重?”
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太近。
近到諸鶴只要說一個字,都帶着溫熱的氣息灑在晏榕耳側。
也只有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中,晏榕才漸漸聞到從諸鶴身上飄過來的,很特殊的一種香氣。
并不像是他在攝政王府時聞到的味道,而是說不出的,仿佛是種帶着初冬冷意的花香,可晏榕卻從沒有在哪裏見過這種花。
偏偏這種時候,趴在背上的諸鶴還不老實的動了動,帶着驚訝道:“不是吧……阿榕,皇叔真的很重嗎?”
晏榕:“……”
諸鶴又湊近了些:“你都出汗了,很累麽?”
不知是太子殿下腳步加快的原因,還是作妖的攝政王沒能及時控制好距離。
在最後幾個字說完的時候,諸鶴的身形向前一颠,那叭叭個不停的淡色唇畔便擦過了晏榕的側臉。
諸鶴:“……”
晏榕:“……”
諸鶴整只鶴都呆住了,立馬僵硬的向後傾了身子,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晏榕也愣了,并沒有注意到背上那人的動作——因為幾乎是立刻,他感覺到自己……有了反應。
情愛之事在皇家并不多麽奧秘,皇子與公主在很早的時候就可以擁有自己的陪侍,雖說以宮女為主,但龍陽之愛也屢見不鮮。
晏榕卻對這些興趣不大,從未參與其中,甚至年至及冠,東宮連一位陪侍都未選過。
先帝在世時曾數次過問他需不需要通房或納妃,都被晏榕以學業為重否決,後來先帝一去,帝位空懸,這件事便一直耽擱下來。
可現在……
現在……
晏榕的動作遲疑了許久,直到一直跟在貼身太監來喜暗自壓低聲音提醒了好幾次,才猛然間回過神來。
“皇……”
他張了張口,剛說出一字,便聽到自己聲音喑啞的不成樣子。
晏榕只得低低咳了咳,才道:“不重,皇叔……怎麽會重。”
諸鶴沒再說話。
是真的不重。
晏榕本來以為怎麽也是一個男人,就算能一路背着下山,自己恐怕也非常吃力。
可真正将人背了上來,晏榕才發現諸鶴真的輕得厲害,像是連骨架都沒幾分斤兩,恐怕和單薄的女子沒幾分區別。
除了攝政王與太子,還有陪駕的宮人侍衛,一行人浩浩湯湯,轉眼便走出了一程。
若是按照攝政王的性子,這一路上少不了刁難太子殿下。
可是這馬上就要到山腰了,諸鶴卻依舊一句話沒說,安靜的讓随行的衆人極不習慣。
晏榕将人向上攬了攬,溫聲道:“皇叔?”
德莊走在二人身後,聞言趕了兩步,對晏榕搖了搖頭:“太子殿下,攝政王睡着了。”
晏榕一頓,這才小心的回頭向自己肩上看了一眼。
諸鶴阖着眼睛,長而翹的羽睫無比安靜的落下,在正午的日光中染出一小片陰影,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像是不太高興。
看上去那麽無害而無辜,既不歹毒,也不玩弄朝權。
晏榕将腳步放緩了些,輕聲道:“皇叔早晨可是沒有睡好?”
德莊有些猶豫該不該說,吞吞吐吐半天,還是道:“王爺身子骨不好,平日很少早起的,今日應該也是因為太子殿下您的邀請,才願意出來的。”
晏榕問:“他身體不好?”
“王爺向來畏寒,這陣子睡覺更是不安穩,一晚能有兩個時辰睡着就算很好了。”
德莊有些擔憂,想了想又道,“太子殿下,小的多嘴一句。小的從沒見過王爺像對您這般在乎過什麽人,若是您想要什麽……順着些王爺,他定都會答應的。”
晏榕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頓了頓,才低聲道:“是嗎?”
攝政王和太子殿下一并賞景回宮,禦林軍統領便将“蒼鷹”在南疆最新的軍情傳了上來。
“報攝政王、太子殿下!樓将軍清剿月奴,吐蕃。兩國國書已交,願自降王位改稱諸侯,這是降書!”
諸鶴被太陽曬得很暖,困意還沒完全卸去,随手接了過來,抛給了晏榕:“喏,看看他們要交多少銀錢?夠江北赈災的麽?”
晏榕翻開一看,笑道:“每年三千七百萬白銀,六百八十萬黃金,夠我們國庫用一陣了。”
諸鶴:“……”
諸鶴自認比不得太子殿下這種所有錢全部充國庫的凜然之風,懶洋洋道:“其他呢?奇珍異寶,好玩的有嗎?”
禦林軍統領遲疑半晌,單膝跪地:“攝政王英明……樓将軍知您喜歡這些,已為您準備好,且專門遣一隊士兵快馬加鞭從南疆送回,現下已經全在禦書房待您挑選了。”
諸鶴:“!”
沒想到世間還有這等良心之人!真是愛國愛民的好将軍!
鶴鶴沒白疼你!
諸鶴立馬就不困了:“走走走,去看看!”
攝政王的車架不僅卷走了禦書房裏所有月奴而來的新鮮玩意兒,還順便打包了一桌禦書房的滿漢全席。
晏榕特意送諸鶴出了宮門。
直到黃金車辇消失在視線盡頭,他才低頭,盯着宮門處兩道深深的車轍看了半晌,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卷信軸。
信軸明顯是大歷軍中而來,以火漆封口,尾印虎符,上書攝政王親啓——正是方才殿中諸鶴丢給晏榕的那封。
而晏榕伸手,之間從信軸的一側輕輕一推,另一封信便從軸中被推了出來。
是封私信。
自小跟在他身旁的太監來喜猛地一驚,壓低聲音道:“這……樓将軍不是已向您明示定會助您盡快登位……為何……”
晏榕搖搖頭,目光冷然:“你說,孤該看麽?”
來喜試探道:“奴才,奴才想……應該。”
“孤也覺得。”
晏榕盯着手中的信紙看了半晌,最終輕輕嘆了口氣,“窺探他人信件,非君子應有之為。孤既然選了樓蒼,就應當信任于他。”
來喜鼓起勇氣道:“殿下,您向來太過心善。攝政王此人陰狠毒辣,您這樣下去……奴才真怕您吃虧!”
不同與軍情專用紙的厚度,晏榕手中的私信紙張更為潔白,連邊角都被裁切打磨的整齊,美觀,更不會割到手指。
有力的筆鋒像是能透過紙背,潇灑豪邁。
晏榕收回視線,換了話題:“山上那名女子,你盡快去将她換出來,差人送回江北。”
來喜點了點頭:“早已經打點好了,只要攝政王不當場要她的命,都能将人救出來。”
晏榕将手中的信紙攥成了一團,“她倒是十分勇敢。”
來喜躬身:“她也是求對了人!求到殿下這裏,要是沒經殿下你的安排,哪能順利混進後山……”
晏榕:“可孤沒想到她會行刺。”
來喜停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如果她成功……”
“若攝政王身死于此,她定性命不保。”
晏榕平靜道:“宮廷鬥争,不必牽連無辜。孤是想用她讓攝政王知曉江北境況,并非讓她無故送命。”
來喜住了嘴:“奴才知錯。那江北……”
晏榕道:“江北之事不可再緩。沈慕之前日與孤商量,願前往江北赈災慰民,孤準備與他同去。”
來喜:“可是攝政王……會同意您離京嗎?”
“不知道,孤看不透他。”
晏榕頓了頓,“孤本以為今日行刺事後,他會活剮了那名女子。”
可諸鶴卻只是将人關了起來,回程路上也再未提起此事。
想起回程……
晏榕便又想起了諸鶴落在他側臉的唇。
縱然是晌午,唇瓣卻似乎依舊是涼的,帶着說不出的灼熱和萦繞的香意,瞬間席卷了他的感官。
唇很軟。
日頭正烈,火辣辣的烤在宮中枯燥的青石板上。
來喜向自家主子看去,似乎看到了他面上一閃而逝的悵惘。
來喜愣了下,趕忙道:“殿下,攝政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旁人難以揣測。您切不可為此影響……”
“孤明白。”
晏榕打斷了他,眉目微斂,将手中的信撕了開來:“拿去燒了。”
來喜接過:“殿下放心。”
晏榕向前走了兩步,轉身淡道:“還有,命人去查攝政王在南疆的衣食住行,包括和樓将軍的相處對話。一切細枝末節,孤都要知道。”
來喜大喜道:“奴才遵命!”
樓蒼送來的玩意兒足足有百來件,貴重的大到名揚天下的金縷玉衣,便宜的小到孩子們喜歡的木塊拼圖。
除此之外,甚至還運來了一只淺色的羊駝,據說是吐蕃養在宮中,供國主取樂用的。
雖然從南疆至燕都一路辛苦,但那羊駝長得依舊十分雄壯健美,動不動就要嗷嗷叫,還很擅長尥蹶子。
王府上下來了七八個人才堪堪将它制服,用嵌着翡翠珠子的鏈條将它拴了起來,捆在後院的馬廄裏。
府內飼養的所有動物都有名字,也有相應的銘牌,因此這只羊駝也得有個名字。
德莊十分為難的打量了那羊駝半晌,才很是勉強的問諸鶴道:“王爺,請您給這……這只動物賜名。”
諸鶴才沐浴完,正盤着腿坐在美人榻上,散着一頭烏發玩樓蒼給他送來的九連環,聞言頭也沒擡:“草泥馬。”
德莊:“……”
德莊呆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安靜的空氣影響了諸鶴,他揚起臉,極其自然的道:“抱歉,本王沒解開這東西爆了個粗。”
德莊:“……無,無事的王爺。”
諸鶴:“那叫草草吧。”
德莊:“……”
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又不敢反駁,只能躬身告退,準備去告訴府內工匠……新動物脖子挂牌的名字是“草草”。
就在德莊馬上要出門時。
諸鶴揚手叫住他:“等等,你一會兒再去辦個事兒。”
德莊恭敬道:“王爺請吩咐。”
“這樣。”
諸鶴将手中的九連環一丢,從美人榻上跳了下來,“你去幫本王謄抄一封情詩,感情充沛點的。內容主要圍繞,嗯……就是你對我好,我都知道那種類型。抄好拿來本王蓋個印,然後加急給樓将軍送去。”
德莊:“……”
德莊滿臉震驚,一時甚至沒想到該如何作答。
諸鶴想想,又道:“只抄一封好像不大氣,你多謄幾封,謄內容不一樣的啊。然後給沈學士和北狄三王子都送一份去。”
德莊:“……”
德莊似乎已經麻了,呆滞的問了一句:“那……太子殿下,不送嗎?”
“他?”
諸鶴皺了下眉,“算了,一視同仁,東宮也随便抄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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