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殿內的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在一片暧昧的沉寂中,只剩桌上的燈火偶爾響起幾聲噼噼啪啪,再無一絲多餘的聲音。

北狄的圖騰是狼,只有貴族才擁有将孤狼紋在身上的特權——品階越高,所紋的孤狼目光越是兇狠陰煞,代表不屈與生生不息的權力争奪。

此時,邬玉衣襟敞開,入目正是一匹對月長嘯的頭狼。

諸鶴仰着腦袋半晌終于累了,微微垂眼,正好便能看到那狼健碩的身形和幽綠的眼。

他還從未見過如此活靈活現的紋身,忍不住聚精會神的瞧了半晌。

邬玉也不催他,只是原本撐在牆壁上的手向下移了幾分,從面前的人身後繞過去,再向前,像是要将人攬進懷裏。

他低聲,像是哄人一般的道:“好看嗎?王爺,玉出汗時紋身也會變色,汗越多,色彩越鮮麗。您想看麽?”

諸鶴好奇的睜大了眼:“這麽神奇?”

邬玉的手指碰到了绫羅金線的衣衫,不着痕跡的将諸鶴向自己帶近了些:“王爺可以親自驗證。”

諸鶴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似乎非常心動。

邬玉的手便慢慢又用了幾分力,連語氣都帶上了幾分欲意:“不試試嗎?”

諸鶴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拒絕,微微擰了擰眉,像是在抗拒和思考。

邬玉的唇角淺淡一勾,就在已經半抱住諸鶴的手臂要将人徹底拉進懷中之時——

諸鶴伸手抓住了邬玉的手腕。

他漂亮的眼睛重新擡了起來,左眼角的淚痣像在燭火中妖異發光,整個人都像是帶上了幾分非人的邪性,顯得狡黠而靈動。

他敏捷的從邬玉的懷中脫了出去,輕巧的轉身,站在了邬玉身後,毫不客氣的開口道:

“你想睡本王難道本王就會給你睡啊?我看你就是在想屁吃!”

邬玉:“……”

邬玉短暫的愣了愣,一時間竟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然而諸鶴的反應向來賊雞兒迅速。

他不僅飛快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找了個安全地帶,揚着下颌,十分欠打的道:“本王是挺想看變色紋身。但只要你出汗,紋身不是都會變色麽?”

邬玉:“……”

“既然你現在身體不好看上去做不了正經運動,那本王就安排個人給你睡或者睡你好了。”

諸鶴拍拍掌,無比機智的插上了最後一刀,“本王向來是個仁慈又大度的人,三王子,你想在上面還是在下面?想用什麽姿勢,都可以告知本王,本王會在不影響觀賞的角度下盡量滿足你的。”

邬玉:“……”

邬玉一時間怔了半晌,才明了過來這話中的意思,頓時整個人都麻了。

諸鶴還能火上澆油:“還有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第一次的還是經驗很多的?你到底更喜歡女孩子還是男孩子?”

邬玉:“……”

原本溫存在燈火之間的暧昧只一瞬間就蕩然無存,殿內頓時充滿了學習求知的氣息。

邬玉風流了十幾載,馭人無數,卻也從沒見過像諸鶴這個路數。

他在原地僵了半晌,才捏捏眉心,極勉強的擠出一個笑來,啞聲道:“王爺,他們都不行。”

諸鶴:“?”

那是,鶴鶴必須天下第一最最行,又大又強又持久。

但鶴鶴也不能說跟男人睡就跟男人睡。

諸鶴自覺被拍了一下馬屁,因此語氣好了一分:“你只管說,本王保證能給你找到一個行的。”

邬玉:“……”

大概是身體實在無法支撐,邬玉緩緩靠在桌邊坐了下來。

他沉沉的目光朝諸鶴望過來,一直望了許久,唇邊的笑意反而深了幾分。

“王爺,除了你,沒有人可以。”

未央宮是大歷皇宮用來接待外史最大的寝殿,裝飾的也算大氣輝煌,內裏橫梁上還浮雕有大歷衆多附屬國的名勝風景。

北狄以山海相接之景最為有名,未央宮內便選了這樣一幅作為主圖。

“子母雙蠱只要種下,兩位寄主就擁有了無法掙脫的牽扯。”

邬玉的目光掠過精美的浮雕,又落定在諸鶴身上,緩緩道,“子蠱在你體內茍且偷生,無法按照預期成型發展,則不斷反噬母蠱,直至死亡,永不停息。”

諸鶴:“……”

這門門道道還挺多。

諸鶴琢磨了一下:“本王必不可能讓那胖蟲子多吸我一口血,你這破玩意兒就沒其他的解法?”

“有,讓子蠱通過交合之歡感受母蠱,從而安定情緒,停止反噬。”

邬玉泛着青白的唇彎出一個淺淡的弧度,開口道:“子母蠱一旦種下便無法解除——王爺,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解藥。”

諸鶴:“……”

殿內重新安靜了片刻。

諸鶴顯然并沒能成功領會北狄三王子語句中成年人的暧昧與挑逗。

他思來想去,想去思來,醞釀措辭,培養語氣,眨眨眼睛,最後道:“得,就是怪本王吃了你家蟲子呗?”

邬玉:“……”

諸鶴開始給自己辯解:“那本王不吃你不照樣要下給小太子,也不能怪本王吧?”

邬玉閉了閉眼,深深嘆了口氣:“攝政王請恕玉直言,您在南疆時,太子早已為登基大業招攬人手,認真準備。如此,您還願意為他取出子蠱,值得嗎?”

當然不值得,那小兔崽子。

諸鶴轉開視線:“與你無關。”

“有關的,王爺。”

邬玉忍着反噬的劇痛,輕笑了聲:“子蠱入體,雖然玉不知你身體內究竟有何物可以控制蠱蟲的行為,但子蠱至陰至毒,長此以往,你的身體必将毫無緣由的日日衰敗,最終無力回天。”

他頓了頓,舌尖舔了下唇角,低聲道:“與我歡愛不好麽,王爺。玉比小太子好多了,既能讓你爽,也能緩解你體內子蠱的毒性。真的不要嗎?”

諸鶴:“……”

這次諸鶴是真的猶豫了下。

雖然鶴體化人畏涼畏寒是正常傾向,但這段時間他的确越發的怕冷嚴重,甚至不過剛剛入秋,地龍已經早早就點了起來,不知是不是與子蠱有關。

不過就算有關……蟲類對于他的傷害應該也不算太大。

平日裏在諸鶴體內的子蠱基本找不到絲毫存在感,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有這東西的存在。

諸鶴放下心來,婊裏婊氣的發出三連:“不好,不爽,不要。”

邬玉:“……”

邬玉看着諸鶴,唇邊原本只有一點笑意,随即那笑越來越深,最終變成朗聲的大笑。

“王爺,玉來大歷之初,以為晏榕才是朝中最為舉足輕重之人,因此才特意備子母蠱前來。”

他的一雙桃花眼中皆是毫不掩飾的欲妄,開口道,“但是現在看來,您比太子殿下實在吸引人太多。這世上的人究竟是瞎了多少雙眼,才會将你放在一旁,去稱頌那乳臭未幹的小孩子?”

你究竟是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如此專業的對鶴鶴吹彩虹屁?

吹得真好!

諸鶴心情愉悅,因此終于放過了找個人來現場睡邬玉給自己看紋身七十二變的想法,拔x無情的道:“阿榕自有阿榕無人可比的優點。時辰不早,若三王子無其他事,本王便先回去了。”

“王爺留步。”

邬玉叫住諸鶴。

諸鶴回身:“雖然本王最近不愛削人棍了,但勸你還是別再試探本王,不睡。”

邬玉勾了勾唇:“那王爺給玉一滴指尖血吧。”

諸鶴微一挑眉。

邬玉聲音裏有種說不出的啞:“所謂一滴精,十滴血。玉已經這般苦痛了,王爺不肯将自己給玉,總不至于還吝啬一滴血吧。”

諸鶴:“……”

“還是……攝政王想看着北狄質子身死大歷。”

邬玉伸手掩了掩唇角,指尖漫出幾絲淡淡的血痕。

他輕聲道,“玉倒是不懼,只怕北狄戰亂,又要勞動樓蒼将軍興兵千裏……聽聞樓将軍在月奴之戰前曾中過一次奸計,不知‘蒼鷹’的士氣是否依舊如前?”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只是樓蒼中計一事連晏榕都不知曉,不知邬玉從何處得到的消息。

且,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諸鶴又吃又喝的欠了樓蒼那麽多,的确不好意思再讓人家這麽快又轉往北狄備戰。

指尖上殷紅的一顆血珠沁出,如此微末的出血量自然找不到容器來盛。

諸鶴還看着血珠猶豫。

邬玉卻已先一步扶住他的手腕,舌尖一卷,便将那滴指尖上的血珠舔舐幹淨,悄然一笑:“甜的。”

諸鶴:“……”

指尖仿佛還殘存着方才的濡濕,諸鶴一身雞皮疙瘩的幾步走到了門口。

臨出門之前,終于想起要罵回去:“甜你妹,甜個大頭鬼!來人,給本王盯着三王子,若他有什麽異動,立馬來報!”

晏榕就這樣一直在攝政王府等過亥時,直到子時都已即将過去,攝政王的車架才堪堪從宮中不緊不慢的回來。

攝政王未歸,王府內也無人敢先睡。

燕都夜裏風涼。

喀顏爾從車架上将諸鶴扶下來,從旁邊其他下人手中接過一襲新的紅狐狐裘,幫諸鶴整好披在身上,接着才将太子殿下到訪的事告訴了他。

要是換成以往,諸鶴八成還有心思逗逗小太子。

可惜今天情況特殊,諸鶴的直男雷達險些觸電暴斃,因而此時極其特別非常不願意再接觸任何已經斷袖或未來斷袖。

他攏了攏狐裘,擡步往前,火狐的皮毛襯得他皮膚越發細白,在月光下泛出一種玉石般冰冷的美。

德莊去安頓車架,喀顏爾便跟在諸鶴身旁。

大抵是看出了諸鶴的意思,喀顏爾道:“奴家看太子殿下今天頗有些來勢洶洶的意味,時間也晚了些,王爺的确不應會客。”

諸鶴随口道:“來勢洶洶,怎麽個來勢洶洶?”

喀顏爾想想:“有個詞用在太子殿下身上不太妥當,但奴家感覺是這麽個意思,欲求不滿。”

諸鶴樂了:“你一個姑娘家,還能看得出男人欲求不滿?可以,很有前途。本王将來定給你許個僅次于本王的好男人嫁了!”

喀顏爾:“……”

喀顏爾無奈的看了諸鶴一眼,沒再說話。

轉眼兩人已進了主寝。

攝政王主寝殿堪稱世上第一奢靡無度,不僅時時備有各式沐浴桶和花瓣,還另又引了郊外的溫泉水進來,單挖了一間泡池,以便諸鶴随時享用。

此時泡池中熱氣蒸騰,一旁已經備好了餐點小時。

樓蒼送來的吐蕃小種紅茶盛在白陶壺中,香氣撩人。

諸鶴脫了外衫,赤腳踩過純柚木的地面,想起喀顏爾不方便進來伺候,便擺擺手道:“你把小太子打發回去,再給本王把德莊叫來。”

喀顏爾似乎還想再說什麽,終究也沒開口,躬身退了出去。

諸鶴是個極其會享受的人,無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能找到讓自己最舒服的方法,比如在野生動物園混吃混喝,比如穿進來以後胡作非為。

最後的衣服褪下,諸鶴将自己丢進溫泉湯中。

帶着熱度和蒸汽的水漫過來,将人包圍,仿佛瞬間便回到了最原始的安全環境,很快便令諸鶴舒服的阖上眼睛,姿态放松的浸在水中。

修長筆直的雙腿,纖細脆弱的腳踝,連腳趾都瑩白如玉。

再向上看,躺在泡池中的人未着絲屢,喓臀的線條像是被精致筆鋒仔細修出,無一不引人注目,令人發狂。

他細白的手臂淺淺搭在池邊,五指松開,手骨單薄瘦弱,像是一只手就能完全掌控。

而那張臉——

只要他不陰狠,不歹毒,不為惡。

那張精致漂亮的臉,睫毛下染出的淺淺陰影,微抿的唇,和欲哭不哭的一點淚痣。

晏榕命德莊候在屋外,自己走進溫泉湯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張漂亮的豔色美人圖。

圖中的美人似是已經淺眠,看上去毫無攻擊力,只能任人欺淩。

那顆淚痣,也會哭麽?

年輕的太子在湯邊站定,沉沉的目光鎖在那人身上——不知看了多久,泡池的溫度越來越高,那目光便越發灼燙。

終于,晏榕轉開了視線。

他蹲下,想将剛剛從德莊手中接過的東西一并放在泡池邊。

而也許極度安靜的情況下突然的一點聲響也足夠吵鬧。

池中的人輕微的皺了下眉,随即眉間更緊,像是被卷進了一個更無法脫身的噩夢。

諸鶴搭在池邊的手指剎時掙了掙,幾乎是忙亂的揮了幾下,攥住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另一個人的手。

他像是在水中握住了一塊賴以生存的浮木。

那被熱氣蒸的殷紅欲滴的唇張了張,像是帶着求饒和不安,又攜着從未外露過的乖巧與綿軟:“好冷……別走!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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