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瓊真坐話,朝家往事

陸照旋把敖境成的鱗甲盡數扒下,立刻就走,半點也不耽誤。

這裏是西海,不是洞冥派治下,她方才又是劍氣雷音、又是劍光分化,那一十六道長虹估計半片海域都看得見,萬一嘯平龍宮來人,她這尚未凝嬰的身子骨可擋不住。

陸照旋在賞花會上當庭大鬧,并非不計後果,只為敖信瑜之事而忘了西海探查任務,反而是為了後者,這才順帶便把前者也解決了。

陸照旋心裏明白,她這西海之行,要務不在“穩”,而在一個“快”字上。

當初趙雪鴻要她在十六年後奪下真傳弟子一席,如今只剩下九年了。這九年裏,她不僅得把神通全都提起來,還得在洞冥派闖出一番聲勢。想要做到這一點,郁聽然交給她的這樁任務就得圓滿完成。

這任務說小不小,事關西海局勢、洞冥派在此的勢力,必當慎之又慎。然而說大也不大,只是探查動向而已,陸照旋若只是探查就想闖出聲勢,未免也太過小瞧洞冥派這一代弟子了。

故而,探查不能只是探查,還得把整個事情連續升個幾級再完美解決了,才算是把這任務利用徹底了。

想要做到這一步,那九年時間可就緊巴巴了。

陸照旋若是按部就班在此打探,起碼二三載方能從中探出一二內情,而若是一不小心露了底,讓嘯平父子知道她自洞冥派來,那難度便又更上一層了。

陸照旋耽誤不起,也不想耽誤這個時間,西海一潭靜水時她查不出來,那就讓西海徹底沸騰!

她收了敖境成的鱗甲,絲毫沒有耽擱,一路行急,借着碧麟羽,不過半個時辰便越過千萬裏汪洋,回到瓊真觀。

“道友怎得這麽快就回來了?”洛書遙不解,“算來,這賞花會也就開了一個多時辰吧?”

“賞花會上出了些岔子,我便提前回來了。”陸照旋面不改色,安坐洛書遙對面,“我來,是想請前輩幫我一個忙的。”

如果換個化丹修士對洛書遙說這話,哪怕對方是洞冥派下任掌教呢,她也未必願意搭理,然而陸照旋助她凝嬰,助她成道、解開心結,如今提了請求,只要不是太過分,洛書遙是無論如何都得出手的。

“這東西,請前輩替我往北海走一趟,交予瀚宮龍王敖錫孟手中。”陸照旋說着,一擡手,一條明鏡鑲嵌的玉帶便攤在桌上,光華璀璨,一瞬間竟有暗室生輝之感。

“這,這是……”洛書遙臉色一變,朝那玉帶瞥了一眼,駭然望向陸照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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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敖境成一身龍鱗,共八十一片,我給他盡數扒了下來,都在這兒了。”陸照旋淡淡地道,“我受瀚宮龍王之托,為其女向敖境成退婚,讨回當年初褪鱗甲,料來我好聲好氣,敖境成也不會答應,索性想個爽快的法子。”

這爽快的法子就是直接把人家龍鱗全給扒下來,等着嘯平主動來換啊?

而且看這鱗甲模樣,似乎是一氣直接扒下來的!

嘯平龍宮傳承未必弱于玄門大派,且敖境成真龍之身,身軀堅硬無比,若說在一個同境界修士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直接被扒了鱗甲,放在之前,洛書遙是決計不信的。

然而放在這高深莫測、無比神秘的陸照旋身上,不知為何,洛書遙又覺理所應當了。

而此時洛書遙也真正明白了陸照旋所說的“賞花會出了點小變故”到底是個什麽變故。原來是陸照旋自己給掀起來的!

“我臨走之前,在敖境成的水府之外粗設了一道陣法,應該能攔得住一時三刻,我與前輩把事情說完,嘯平龍王也未必知道這事。”

“道友請說。”洛書遙一面把那鱗甲收起,一面問道。

“我是想問前輩,是否有意歸宗?”陸照旋問道。

洛書遙的手輕輕一顫,露出迷惑之色,“歸宗?道友這是什麽意思?”

“我見西海近來并不太平,縱使前輩如今凝嬰,到底手下羽翼未豐,留在西海未免左支右绌,想要在渾水裏獨善其身,又想保全自身和宗門,難!”

陸照旋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洛書遙的反應,後者方才聽到她所說“歸宗”二字時,反應有些過于激烈了,不像是真的不解,倒更像是裝傻。

“我又何嘗不知道友所言非虛?只是天下之大,無可容身之處啊!”洛書遙沉默良久,長嘆道。

“前輩已經凝嬰,瓊真觀又一向歸附我洞冥派,為何不舍了此處,歸于洞冥派治下呢?”陸照旋挑眉。

以洛書遙的實力,已足夠有心人來拉攏算計,她再想獨善其身已是不可能,更別提保全自身和瓊真觀弟子了。

毫不客氣地說,洛書遙手下大貓小貓兩三只,在西海苦苦支持,還不如回洞冥派,跟着有前途的化丹修士謀一個出路。

這個有前途的化丹修士自然就是陸照旋自己了。

“我……不是沒想過。”洛書遙眉頭緊鎖,思忖良久,最終嘆道,“也罷,道友也不是外人了,這事說給道友聽也無妨。”

陸照旋洗耳恭聽。

“道友可知我與相琨瑤的關系?”洛書遙蹙眉道。

“前輩之前說,你們二人既是師姐妹,也是親姐妹。”陸照旋接話道。

“不錯。”洛書遙輕嘆道,“我與相琨瑤乃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她比我大上一些。雖說是姐妹,其實我們十六歲之前甚至沒見過面,直到機緣巧合,先後拜入一位師尊門下,這才結識。”

“列為同門之後,也許是血脈相親,我們關系總比別個要好,常笑稱師姊妹勝似親姐妹。不料,幾十年後,我們發現,我們竟真是親姐妹。”

陸照旋挑眉。

“我與相琨瑤異母,無論是她的母親還是我的母親,都知道對方的存在,甚至隐約有一争高下之心,從修為,到女兒。”洛書遙在陸照旋這個化丹小輩面前提起這往事來,似乎毫無尴尬之意,只餘淡淡惆悵。

“因為自幼王不見王,相琨瑤之母,與我母親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動向,也不知道對方的女兒是什麽樣,這才有了我和師姐陰差陽錯的相識。”

“這麽說來,兩位前輩發現上一輩竟有這樣的糾葛,恐怕是震驚無比了。”陸照旋輕輕點點頭。

“不僅如此,我們倆的母親,還各自要求我們必須超過對方,甚至于殺了對方。她們比了一輩子,也想把這樣的命運重複在我們身上。”洛書遙黯然,“我母親臨去前,讓我此生必不能比相琨瑤差,否則她九泉之下,絕不瞑目。”

“難怪前輩與相前輩似是有些罅隙,卻又似乎互相在意。”陸照旋恍然。

“自從亡母有此遺言,我一刻不敢忘,然而我本就比相琨瑤稍差一籌,見她凝嬰了,更是郁結于心,故而三百年來不得寸進。”

洛書遙輕輕搖了搖頭,“直到你送我一樁機緣,這才凝嬰,心結盡解,只覺大夢一場,可笑之至。”

陸照旋神色平靜,“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人皆如是。”

洛書遙望了望她,不信她無限青春下會藏着滄桑的靈魂,只道是少年為賦新詩強說愁,微微一笑,“提起這個只是順帶,真正要說的,其實是我與相琨瑤的生父,朝寒之。”

陸照旋以目光相詢。

“就是洞冥派兩百年前覆滅的那個朝家的嫡系弟子。”洛書遙見她不解,提示道。

她的神色無比平靜,倒不像是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更像是說了什麽會惹人震驚的話語,早已預料對方反應的平靜。

奈何,陸照旋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不瞞前輩,我是真的不知道這個朝家,請前輩教我?”

洛書遙瞪大了眼睛,本該看人震驚的,反倒自己震驚起來,“怎麽,洞冥派如今已把朝家痕跡抹得幹幹淨淨,連你這種頂梁之材也不知道了嗎?”

陸照旋若是裝作知道的樣子,也能從洛書遙口中拐彎抹角探出些消息來,但探聽過多,難免被察覺,那就落了下成,淺嘗辄止,又早晚會露陷,她有心招攬洛書遙,後者早晚會知道她的來歷。

“這事我了解得也不深,屬于洞冥派私事,只不過事情太大,外人才得知一鱗半爪。當年洞冥派五姓之首并非陳家,而是朝家,直到朝家妄圖篡奪洞冥派,這才讓陳家上位,又補了個七家之首的盧氏進五姓。”

“當年朝家勢大,其黨羽幾乎占據洞冥派半壁江山,風頭最盛時,朝家弟子甚至敢稱洞冥派為自家家業!”洛書遙追憶道。

“然而,似乎是因為朝家野心太大,想要将洞冥派真正化為家業,洞冥派師徒一脈說動其餘世家,一齊動手,朝家最終化為過往雲煙。”

說到此處,洛書遙輕輕搖頭,“不過,據洞冥派所說,朝家之所以野心忽然大漲,竟想霸占洞冥派,是因為他們得了一門傳承,與鳳麟洲玄門迥異。”

“似乎是……作用于元神的元門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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