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回憶
蕭遠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活在農村的小女孩,雖然不知何故去了一個男孩子的名字,雖然一直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雖然村子裏的人對他們并不好,但和媽媽兩個人平平安安的,連帶對着沒有印象的父親,都還是有個念想的。
這是她七歲以前記憶裏的全部,簡單而幸福。
但是這樣的日子像是一部機器,不知道是那個環節出了問題,而導致全部崩塌的後果。
被人告知一直想念着卻從未見過面的父親過世了,媽媽雖然傷心但是還是好好的帶着她,面對着本就不是特別友好的村民變得更加的變本加厲,處處艱辛。
經濟來源中斷,各戶鄰居的排擠刁難,一個女人工作上的艱難,這些都沒有使原本菟絲花般的媽媽倒下,甚至愈加的堅強,出落成山間雨後的山丹百合。
這樣美麗的事物肯定會吸引大批的崇拜者,最後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贏得了這一切。
那是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長的斯斯文文的,對着媽媽的時候,一雙細長的眼睛透着快要溢出來的溫柔。但是在媽媽的背後對着她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對着一個貨物般的考量,緩緩靠近着,然後伸出了利爪。
“小遠乖,這位是李叔叔,是媽媽喜歡的人,小遠要和叔叔好好相處哦。”
一直辛苦着的女人,記憶中溫柔的笑臉,一臉幸福的挽着那個人的胳膊。
這定格成了蕭遠的最後,綠色與幸福的泡泡交織着。
再次睜眼時已經不是那樣一大片大片的綠色,而是滿目的雪白,刺得眼睛都快瞎掉了。但是就算是如此,她還是存在着,一次次的。
“這個就是神秘一族的最後一個人嗎?那還真是幸運呢。”
那個總是叼着煙被身旁的女人皺眉說教的人,小小的臉,細細的胡子,有些女氣。卻是那裏的最高負責人,經常無所事事的抽着煙,對着他們,嗆得人咳嗽不止。
當一切的事情變得跟以前不在一樣的時候,就無需再去回憶,過程只會讓你更加的難堪,而且什麽都改變不了。
強大的人不需要選擇,而懦弱的人逃避選擇。
她應該是後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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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見過最為矛盾的東西,明明渴望着生命,卻又視它如蛇蠍般避之不及。”
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一樣懶洋洋的一張臉,但是她看見了,他眼裏沉重的感情,漫天的悲哀,或許是因為她只是一個小孩子,所以并沒有隐藏,就那樣直接的攤在了她的眼前。
陰影慢慢的退去,一直在她前面擋着的消瘦身子倒了下去。胸口血流不止,嘴角也帶着血絲,但是表情卻是那樣的滿足,笑着笑着的,流出了眼淚。她想上前去替他擦掉,但是,到他閉上眼睛為止,她也沒有移動哪怕一步。
這是S-37號的結束,白色被一寸寸的血紅侵蝕,觸目驚心。
“你,要不要做我們家的女兒”這是七月認真着的臉。
“來,蒸蛋。”這是林家第一個對她釋出善意的人,廚藝極好的林至吾沉穩的臉。
“要加糖嗎?其實這個品類我不怎麽推薦糖,加煉乳要好一些。”這是第一次為她親手煮咖啡的林至安淡笑的臉。
“我不喜歡你。”這是臉色正常卻說着傷人的話的林六月。
“我說你啊,如果表情能夠再絕望一點,就像剛剛那樣,我就救你,好嗎?”這是第一次見面時冷安翔溫和猙獰的臉,
“林九月嗎?想吃什麽?我做給你。”這是第一次見面就一直對她好的林衍大哥。
“我們的名字只在一字之差,真是緣分啊。”這是知道她名字後激動不已的林九。
“行了行了,你快去吧。”這是總是一臉急躁的卻又十分溫暖的蔣妍的臉。
對她惡聲惡氣卻未說過重話的林至遠,不能說是如沐春風但是一直盡力的林至延,一直沉默着的莫梓,一直咋呼着的唐簡和吐槽她的唐單,看着亦正亦邪的李曉,還有吓她時的七月,鄭重時的七月,具有家主威嚴的七月……
“不行了,血液樣本刻制已達到最大上限,不能在進行了。”
“都給我保持着,誰也不準停。”
這樣的聲音,好像是……
微笑着的,猙獰着的,發着呆的,悲哀着的。一臉笑容卻幹着吓人的事,嘴上說着不在乎的事情卻做着理所應當的事,老是一本正經的輕薄她,卻又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那是……
“冷安翔你這個瘋子,快停下來。”
最後的意識定格在蔣妍的尖叫聲中,這是林九月的最後。再回憶起,短短的五年的各色交織,绮麗的背景促成了現在的豐富多彩的她。
比上一個十年還要精彩,令人懷念,都有些舍不得了。但是,還有會到的,告別的那一天,向上一個自己。但是這一次,她又該到哪裏去呢?
不大的空間傳來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地下實驗室,外圍的人員都紛紛感到了這個最裏層同時也是最機密的地方,平時他們不被允許跨足的地方此時卻站滿了毫無幹系的人,而他們的老大唐簡卻在操作室裏呆着一張臉,一動不動。
冷安翔站在試驗場地的中央,那裏一個半球體的圓形裝置中,十五歲的女孩子的臉色比她身上的衣物還要白,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盡是眼淚,卻一動不動,像是沒有了呼吸。放在平面的手從手腕處像是下意識的想要抓緊什麽,卻沒有成功,所以僵在了那裏。
蔣妍伏在上方的玻璃罩上,看着這樣的林九月,絲絲的咬住嘴唇,最終卻是沒有忍住,哭了出來。從開始的小聲抽泣到後來的放聲大哭,整個空間裏都是她一個人的哭聲。
一旁的冷安翔定定的站着,臉上興奮的表情都沒有褪去。看着蔣妍,疑惑着她為什麽要哭,而且這個人只是李曉身邊的助理,為什麽這樣的人會在這裏?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輕輕的将自己的疑問問出口,下意識的看向李曉,卻發現操作室裏的幾人都是一張凝重的臉,還有莫梓和唐單這樣的面癱也是陰沉的一張臉,誰都沒有在看他。
他們在幹什麽?為什麽是那樣一張臉,明明剛剛還進行了一場成功的實驗的。對了,實驗。
眼睛看向自己眼前的機器,裏面的女孩子已經沒有了剛剛實驗進行時的痛苦,明明那樣有趣的表情,比她以前的臉要好看很多,以前……
然是一記驚雷打在了自己的頭上,震醒了冷安翔。
以前,這個人的以前?到底是什麽樣的,林九月的以前嗎?好像記得不太清楚了。不對,好像是知道的……
總是害怕着什麽,所以不敢随意的生活。但是藏不住表情,總是在自己的心裏吐槽着什麽,而且很瘋狂。很喜歡吃東西,特別是熟悉的人做的一些家常的食物。那樣無趣卻跟冷悅那樣的怪胎相處的非常的好。
不管什麽時候總喜歡偷瞄自己表情的她,被自己親吻後惱羞成怒的她,抱着他哭着說她害怕死亡的她,無法執着于某一種感情的她,最近變得越來越固執的她……
什麽啊,這不是挺好的嗎,活的越來越像個人。
明明已經是這麽有趣的人了,可以,他卻……
感覺鹹鹹的液體流過嘴角,冷安翔擡手抹了一下。
原來是流淚了嗎,好久了,沒有了這樣的感覺,心裏絞痛了快要死掉的感覺,比子彈穿過肉體還要痛苦,卻也無法補救,看着她逐漸遠去……
看,他殺死了自己最為心痛的人。
呵呵,他瘋了。
慢慢的擡起頭,還是,忍不住的綻放出一記美麗的笑容。
或許他就是這樣的人吧,明明已經被那樣的警告了卻還有不知悔改。
活該會有這樣的結果。
風吹過,帶起紗質的窗簾,窗外朦朦胧胧的景色在飛揚中若隐若現,連帶着窗邊的男人也是如此。
病房裏靜悄悄的,連病床上人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但是冷安翔并不擔心人已經怎麽着了。拉過板凳,冷安翔坐在了床前,手托着下巴看着冷悅一張慘白的臉,在剛接到通知時的怒火已經熄了一大半。
總歸都是在救人的,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就算是這樣想着,心裏那除了生氣以前的情緒卻是不能減少半分。應該是稱之為愧疚吧,手掌用力,将腦袋慢慢托高,看着有些天花板,冷安翔這樣安慰着自己。
不管怎麽說,都跟感謝她救了她。
再次将視線下移的時候,就被冷悅黑色眼睛死死的視線吓了一跳。趕忙轉移視線。
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人,總是神出鬼沒的。
“我又沒有讓你喜歡我,再說,我一直都在這裏好吧。”
冷悅眼睛沒眨一下,聲音卻是挺無辜的。
裝的再像也掩飾不了你的本性。
望着冷悅展現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冷安翔就知道壞事了,這跟這某人學出來的面癱式吐槽一不小心就用在了這人的身上了,他可沒有某人那樣只是心裏想着就能跟人交流的本事和心理。
既然這樣,那就只有……
“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就算沒有你,她也不會死的是吧。”
人天生的命格不容反抗,人為改變就只會付出同倍甚至多倍的代價。這明明是某個人自己講過的,現在卻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
冷悅看了會兒冷安翔,然後嘆了口氣;
“你又是怎麽知道不會死的呢。”
口氣雖然這樣說着,卻滿是被人看穿的遺憾。倒是冷安翔聽到這話才是真正的送了一口氣,既然這樣說就是真的不會有什麽大事,真正可怕的是知道了還那樣的沖過去,那樣就真得付出同等的代價。
那個大概應該是,死亡吧。
冷安翔想想心裏一片後怕,要是冷悅真的這樣死了話……
無法想象。
“理由呢。”
有點被剛剛的想法吓到了,冷安翔緩緩道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叫冷悅看不清他的表情。
冷悅沒有說話,病房裏的氣氛有些悶,悶得冷安翔胸口的東西不斷的累積,蓄勢待發。
“林九月是,是安翔很重要的人。”
冷安翔猛地擡起頭,視線由暗到亮讓他有些不适應,但是還是能清楚的看到冷悅清冷的臉,看似無感情的眸子,還有蒼白的唇……
“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再次重複了一遍,冷悅的眼神依然平波無瀾。
“所以,安翔,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所以,安翔,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是指現在嗎?
擡腳緩緩的走到臺子面前,上面透明的玻璃罩子已經打開了,朦胧中林九月的臉變得清晰起來,清晰的看到她臉的蒼白,已經停止的呼吸……
旁邊的女人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了,哭着跑開了,從他身邊過的時候都能夠清楚的感到她的悲傷,鋪天蓋地。
你看,有人在為你傷心,高興嗎?
指尖傳來的冰冷讓冷安翔不住的跪在了地上,身體漸漸的顫抖起來,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別死啊,林九月!”
這是你曾經吼過我的話。
你那麽害怕的東西,沒有逼你嘗試,我也沒有,真的很對不起,聽到了嗎?我在向你道歉,我知道一切都不是很晚,所以,所以……
別死了啊,求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