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了薛長櫻的例子,即使雲寒流身邊又多出了一個藍星,雲寒語也見怪不怪了。只依舊将自己關在自己的小藥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在搗鼓什麽。
薛長櫻與藍星就這樣留在了禦劍山莊。
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月,江南也下了第一場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飛,銀裝素裹,分外冷俏。
江南的冬天很冷,與北方的幹冷不同,是一種冷入骨髓的濕冷,薛長櫻似乎極度畏寒,雲寒清給他換上了一件月白錦緞皮襖,頸子處圍着一圈貂皮,外罩大紅狐貍披風,愈發襯的他小臉雪白,秀雅脫俗。
大雪厚厚得覆住了莊外的道路,踩上去“嘎吱”作響。
薛長櫻伸開雙手,一步一個腳印烙在雪地上,雲寒清跟在他身旁,時不時扶他一把,今日的雪勢小了幾分,細細綿綿的雪花落在兩人的發上,像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薛長櫻回頭,伸手摘去了雲寒清發上的一片雪花,笑道:“寒清,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走到了白頭?”
兩人的發上都落滿了雪花,像極了白發蒼蒼的樣子。
雲寒清将薛長櫻的小手包在他的大手裏,隐隐順着他的手腕傳遞過去一陣柔和溫暖的內力,溫聲道:“寶寶。你的模樣,好像一點也沒有變。”
自從雲寒清撿到薛長櫻,已經過去了半年有餘,可是薛長櫻的容貌身形依舊是十五歲的少年模樣,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薛長櫻似乎愈發稚嫩了。
“少主。”
正說着,依舊是苗衣銀佩的藍星尋了出來,他渾身是蠱,因此不畏寒也不懼熱,他不知吃了什麽靈丹妙藥,這兩個月裏抽高不少,原本頭頂只夠到雲寒流胸前,現在已經到了後者的下巴處。
“藍星,你來的正好,快來幫我堆雪人。”
薛長櫻将手從雲寒清手裏伸出,朝着藍星招招手,又對後者眨了眨眼,後者心領神會,走到他面前幫他擋去了旁人的視線。
薛長櫻彎下腰,往地上鞠了一把雪,在手心裏揉成一團球狀。
“寒清,看招!”
他雖然沖着雲寒清喊,卻将手裏的雪球往藍星身後的雲寒流砸去。
“哎呦,長櫻,你耍詐呢!”
雲寒流被砸了一個猝不及防,雪球在胸前散開,好不狼狽。
“兵不厭詐!哈哈哈哈。”
薛長櫻眨眨眼,又将手中的雪球悄無聲息得朝雲寒清臉上砸去。
雲寒清微微一側臉,讓雪球貼着他的臉飛過,無奈道:“寶寶,打人不打臉。”
薛長櫻乖巧道:“寒清,就算你變成歪嘴巴塌鼻子,你也是我心裏的天下第一美人。”
他說着,背在身後的手又朝藍星勾勾手指頭,藍星會意,一同加入戰局。
數不清的雪球往雲寒清與雲寒流身上砸去,兩人使出輕功身法,不停得左右閃避,又不能不讓兩個活寶砸中,有時又要停下來等他們一等。
薛長櫻與藍星在後面追着雲寒清與雲寒流砸雪球,雲家兩兄弟在前面狼狽逃竄,他們嬉鬧追逐的笑聲,回蕩在整個禦劍山莊裏。
鬧騰将歇,藍星體力與武功在四人中最弱,因此停下來時已經氣喘籲籲,臉頰緋紅,愈發顯得容貌秀美,面似芙蓉。
雲寒流與藍星一起,雲寒清與薛長櫻一起,四人兩組,紛紛堆起雪人來。
“以前在承嶺,每次下雪的時候,我和沈清還有藍星藍墨就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承嶺規矩森嚴,這些玩樂都是禁止的,之後免不了一頓責罰,但還是抵不過小孩天性。藍斯羽與藍月他們從小便不屑與我們玩,大概我們的路,從那時起就分道揚镳了吧。還有一些嶺閣幻閣器閣琴閣的門人,年紀小的,膽子大的,便同我們一起玩,一些懼怕藍斯羽藍靜水的,便躲在暗處偷看我們。我那時候就想,有一天,一定要讓他們都能快快活活得站在陽光下,不再畏手畏腳躲在暗處。”
薛長櫻拍了拍雪人的大腦袋,将棱角撫平,雲寒清将胡蘿蔔插在雪人的臉上,當做它的長鼻子。
“藍斯羽野心太大,一個江湖也填不滿他的胃,他手下跟着他的,要麽是跟他一樣有雄途偉略的,要麽是懼怕他折磨人的手段的,我沒什麽志氣,什麽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我都不在意,我只想承嶺十一閣的人能夠活的像個真正的人,不再是一具只會聽命令的行屍走肉。”
雲寒清溫聲道:
“你想要創建一個和樂融融,光明正大的承嶺,不再讓它淪為邪魔外道,又豈是易事?你要做的事,比藍斯羽的一統江湖更加困難,我的寶寶,也因此比藍斯羽更加厲害。你一定能做到的,就算一個人做不到,以後有我,我會幫你。”
雲寒清伸手握住薛長櫻的手,溫聲道:“外面風大,進去吧。”
兩人手牽着手往莊內走去,此時太陽露出了臉,冰雪消融,莊外的雪娃娃化作了一灘雪水,不知是喜是悲。
從遠處飛來一只黃鹂,猛地撞入藍星懷裏,叽叽咋咋得,鳥臉焦急,藍星神色嚴謹得聽着,漸漸戒備起來。
雲寒流道:“發生什麽事了?”
藍星将手裏的黃鹂向天外一揚,黃鹂撲着翅膀飛了出去。
兩人往莊內走去,薛長櫻見藍星一臉戒備,心下了然,便道:“藍斯羽又在做甚麽妖”
藍星道:
“他要禦劍山莊在三日內将少主和我交出去。”
雲寒流聞言冷笑一聲,沉聲道:
“他讓我交人就交人,他當我禦劍山莊是吃素的?”
雲寒清微微一笑,言語裏透着冷然,“我也有筆賬要和他算算。”
薛長櫻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道:“有藍星在這,即使苗閣的人全都來了,也沒有關系。”
三天後來的卻是幻閣的人。
為首一人西域番僧的打扮,手裏拿着一個轉經輪,他的身後,皆是一些僧人打扮的人,手裏拿着的法器各式不一,有木魚,有銅鏡,有銀鈴,還有碗筷。
薛長櫻輕聲道:
“真正的幻術,一舉手一投足,皆能讓人轉眼間就入夢,分不清今夕何夕。尼摩智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仍舊達不到最高階。他們也一樣,只能借助外物催人入夢,即是這樣,也不可掉以輕心。萬事小心。”
為首那番僧道:
“教主久久不回承嶺,祭司很牽挂你。”
薛長櫻冷笑:
“他是牽挂着我什麽時候死吧。”
話音未落,一道寒芒閃過,為首番僧拿着轉經輪的手已經被砍了下來。
雲寒清溫和道:“誰允許你這個醜八怪跟我寶寶說這麽多話的?”
他的耳朵被薛長櫻塞了一團棉花,以防聽到幻音。
幻閣衆人見新任閣主又被滅了,皆嘴裏念念有詞,搖動手上的法器來。
雲寒清只覺得眼前一花,又置身在了幻境裏。
薛長櫻冷眼看去,禦劍山莊衆人面上已經是一副癡呆傻樣,知他們已入了幻境。
“藍星。”
他輕聲喚道,藍星會意,拇指與食指扣成圈,放在嘴邊吹了一道口哨,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像是野獸的爪子踩在落葉上的踩踏聲。
突如其來,震天一道虎吼,響徹天際,将衆人從幻境中生生扯出,皆吐了一口血。
猛然間,蹿出一只吊晴白額大虎,定睛看去,白虎身後還跟着數十只猛獸,模樣兇猛,有雙手捶着胸怒吼的黑猩猩,身姿矯捷的金錢豹,慵懶的花斑虎…
清醒過來禦劍山莊衆人幾乎又要暈死過去,心道:難道我們山莊周圍一直埋伏着這麽多野獸嗎。
野獸的怒吼聲皆蓋過了幻閣的搖鈴聲,藍星一本正經道:“少主,要不要我殺了他們。”
雲寒清摘下了耳朵裏的棉花,“寶寶,是不是不需要我動手了。”
薛長櫻微微一笑,天真單純,“藍星,碾碎他們。”
“是。”
藍星應了一聲,對着猛獸說了些什麽,他嘴裏吐着奇異的語調,似苗語又不似苗語,聲音溫柔,與猛獸們就像朋友般交談,最後他說了一句:“麻煩你們了。”
話音一落,四爪猛獸皆後腿發力,兇相畢露,呲着牙朝幻閣衆人襲去,一時間慘叫聲不絕于耳,肢體翻飛,還有些人被野獸一口咬了半個身子叼了進深山老林裏,不見了蹤影。
薛長櫻負手看着,面上沒什麽表情,靜靜道:“承嶺十一閣裏只有影閣與暗閣的門人修煉高深的武功,其餘都是一些惑人心智的歪門邪道。世人重欲,因此有時使用一些旁門左道反倒能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目的,野獸心性至簡,這些什麽媚術幻術反倒都對它們無用了。”
幻術對野獸沒有威力,幻閣的門人只能用基本的近身格鬥術與野獸=交戰,而他們一旦停止使用幻術,雲寒清便提劍而上,一劍一個人頭,不讓他們傷野獸分毫。
薛長櫻側頭看向藍星,道:“藍星,你和他們說了什麽。”
藍星正色道:“我說這些禿子不是什麽好人。請他們相幫,這些禿子就送給他們當做是晚餐了。”
單方面的厮殺約莫進行了半個時辰,禦劍山莊的衆人都已經打起了瞌睡,一身血的雲寒清反倒越殺越有精神,雲寒流又在一旁雙手合十喃喃自語,藍星側耳去聽,又是什麽“爹啊,大哥殺的都是一些壞人,要對你兒媳婦不利的人,你在天有靈,可不要怪他造了這麽多殺孽,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不由得“噗嗤”一笑,薛長櫻見他笑得天真,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