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游小桉早已經發現喬益佳的心不在焉。“你喜歡你表哥嗎?”

這問題,她昨天就想問她。

“怎麽可能!”

不出所料,喬益佳立即否認,可她的臉卻在一瞬之間漲得通紅。

“其實也沒什麽啦,不說遠的,我們父輩,表兄妹結合很常見啊。”在游小桉看來,有時候,不假思索地否認就是承認。

“哎哎哎,我警告你哦游小桉,藥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

游小桉無視好朋友的威脅,看樣子,她不僅僅喜歡項虔,而且應該已經喜歡了很久。

“連對我也不能說嗎?”她想将她從無望中拉出來,且不說法律和世俗層面允不允許、接不接受這樣的戀情,光從昨晚在天梯門口的試探看,游小桉知道,項虔心裏并沒有喬益佳。

“也不是不能說,只是這種事情我不知從何說起——”

“沒什麽啦,誰讓你表哥是稀少的深情男人。”游小桉淡淡地調侃,想讓氣氛輕松些。

女人贊美男人,多是因為傾慕。即便對方是表哥,即便或許自己沒有察覺。

剛才,在琴行門口,游小桉臨時提出到美食街的時候,喬益佳的神色瞬間變得不自然,那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唉!你不要告訴我表哥,好嗎?”見瞞不下去,喬益佳不再掙紮,一直竭力隐藏的秘密,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大白于世。

“我和他又不熟,怎麽可能對他說?”游小桉已經在手機上點好菜,确認喬益佳不想加其他菜,她下了單。“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啊?你明明知道你表哥心裏有別人,還讓自己陷進去,真傻。”

“我也沒辦法啦,年輕的時候盡幹這些傻事!我知道很蠢,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喬益佳說完扭頭望向餐廳的花園。

“才不蠢,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情。”游小桉很少安慰別人,她盡了最大努力,結果只能說出這樣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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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益佳收回目光,看到了朋友眼中的擔心,她真的很想大聲地告訴對面的好朋友,她表哥心裏的那個人就是她。

想要施虐的心短暫地壓住了她心中愛而不能的悲哀。

可是如此一來,不僅僅只是辜負了朋友的好意,同時也會将表哥陷于尴尬之境,自己也會變得扭曲。

所以她忍住了,同樣是愛而不能的人,她懂得小心翼翼,懂得克制自己。

只有像游小桉那樣總是被衆人喜愛的人才能夠輕輕松松地說出“喜歡一個人是很美好的事情”這種令人難堪的話。

“我要收心了。”喬益佳說。

“你昨天還說我有什麽事都不說,你還不是一樣。”游小桉喝了一口檸檬紅茶,每一個女人的心裏,到底藏了多少不想說、不能說的秘密?

“不一樣啦。”

“有什麽不一樣的?”

“至少你不用為難,而我卻別無先擇。”

“你看過《甜蜜蜜》嗎?”游小桉問。

喬益佳搖搖頭。

“其實你有選擇的,裏面的豹哥說,滿街上都是好男人,你只要把自己的心打開就好啊。”

“嗯,知道了。”喬益佳有時候很羨慕游小桉的灑脫,好像她從來都是不會被感情束縛的人,或者說,好像,她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愛過一個人。

在短暫的沉默中,兩個人的視線輕輕地交彙了一下,她們笑了,周圍的空氣登時輕松了許多。

“你也夠癡情的。”游小桉看着朋友的眼睛說,她右手肘撐在桌面上,杵着下巴。這樣看起來,她的臉顯得更小了,就是傳說中的巴掌臉。

“如果,我是說如果——”

游小桉準備好了洗耳恭聽。

可喬益佳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忍了好幾回才說了出來,“如果我表哥喜歡你的話,你不用顧忌我,順從自己的心就好。”

“益佳,剛剛我不是說了嗎?滿街上都是好男人,而像你這樣好的姐妹,我只有一個,我不會考慮你表哥的。”

這下喬益佳慌了,那樣的話,自己的傻表哥豈不是要等一輩子嗎?

對游小桉而言,好男人很多,可是對項虔而言,仿佛這世界上就只有她一個女人。

她一邊在心中責怪自己藏不住秘密,一邊故作鎮靜地扭轉局面——

“小桉,話不要說得那麽滿哦!”

“怎麽,你現在是不是要做媒?”游小桉一聲輕嘆,“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居然還有力氣為我操心!好了,不要說假如的事情了,你都說了你表哥是癡情種,他自然只會癡情于他的白月光,怎麽可能會喜歡我?”

你可不正是他的的白月光嗎?喬益佳覺得好無力,她不懂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一切皆有可能的。”她力不從心地說了一句。

“那樣也太怪了,如果真那樣,我還是拒絕吧。”游小桉不假思索地說。

喬益佳覺得心好痛。

本來想在表哥的追妻路上助他一臂之力,結果還沒開始卻已經有了拖他後腿的趨勢。喬益佳又急又氣,又無計可施。

“小桉,要不你直接忽略我吧。”

“你怎麽搞得像你表哥真的喜歡我一樣?”

喬益佳不敢再說下去,再說下去,游小桉就快要能确定了。

“菜來咯。”

上菜的服務員适時出現,兩個人的話題戛然而止。

店裏的環境還不錯,這兒位于美食街比較偏的地方,菜品價格偏高,所以食客不是很多。

美好的食物将兩個人的思緒蓋住,她們的話題轉到菜的味道上來。

游小桉雖然不會做飯,卻俨然一副美食家的樣子,對味道出衆的菜品即興侃侃而談,這時候喬益佳常常變成聽衆,她喜歡聽游小桉評論食物的優點,那時絕對是她表情最豐富的時刻之一。

快要吃好的時候,項虔忽然出現在她們身旁。

“忘了說,剛剛我哥說他要過來。”顯然,喬益佳是故意忘記的。

“可菜都吃光了。” 游小桉看着變得狼藉的餐桌說,“他們家的姜母鴨很不錯,不膩,也沒有苦味,入味恰到好處,鴨肉不老,比本地的很多餐廳做得好吃。”

她擡起頭望過去,他站着,自己坐着,這樣的見面方式實在太熟悉。

對上項虔的眼睛時,游小桉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早晨他說過的“要是無聊你可以找我”,忽然有一種類似撒謊被抓現行的荒謬感。

“我已經吃過了。”項虔不是一次見到她們兩個人在一起,但卻是第一次和她們交談,第一次三個人同在時不用站在游小桉看不到的地方。

“哥,下午你有事嗎?”

“說。”

“小桉早晨買了鋼琴,和琴行約了下午五點送過去,我剛剛想起來明天要交一個報表,所以——” 喬益佳想把游小桉推給項虔的模樣實在太明顯。

“你忙去吧,我的事早上忙完了。”

“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她看着喬益佳,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明白她這麽做實在打錯了算盤。

“不行啦,我不放心,去裝鋼琴的肯定都是男人,而且應該不止一個男人,我覺得還是我哥在比較保險。”

游小桉又給了喬益佳一個眼神:你真的喜歡你表哥嗎?

項虔看着她們眉來眼去,疑窦頓生。

“這兒離我公司不遠,要不要過去坐坐?”

兩個女孩同時搖頭。

“我們回家吧。”喬益佳說。

三個人先後走出寶島四季。

路過美食街入口的那張廣告牌時,游小桉又擡頭看了看,“沒金項鏈,但戴墨鏡;沒戴墨鏡,但戴金項鏈。”

“你叽叽咕咕說什麽?”喬益佳問。

只有項虔聽得分明,她的話又讓他想起她說“我不和戴金項鏈的男生交往”的那一幕,那句話劃傷了他十八歲時那顆桀骜的心。

那麽多年過去了,她一點都沒變嗎?

午時的陽光照得整個世界閃閃發亮,八月下旬的鷺島多麽炎熱,即便有海風,也無法動搖暑氣。

項虔将表妹先送到家。

下車之後,喬益佳站在街頭的綠樹蔭下,久久無法收回目光。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阿桑淡淡的,略帶傷感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不行的,快收心吧,滿街上都是好男人。”喬益佳還在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項虔的車早已經消失不見,她還在張望着,許久之後,她那聲輕輕的“再見”就像一道重重的嘆息。

車上,游小桉的心緒又回到午餐前和喬益佳談到的事情。

她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恐怕,那并不是一個假設。

也是,一個男人總是來見一個女人,居心已經昭然若揭。

游小桉坐在後座,她第一次看項虔的後腦勺,他脊椎盡處的頭發彎成銳利的塔尖狀,說起來,項虔的項鏈也不是特別閃亮,顏色介于玫瑰金和金黃色之間。

項虔在後視鏡中看到了游小桉的目光。

意識到被發現自己在偷看,游小桉将目光投向窗外。

本來,她從家裏搬出來是想要逃離家庭瑣事的漩渦,卻未料會卷進好朋友和他的表哥之間,好在——

——好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珠珠——”

“請不要叫我珠珠,謝謝。”

“小桉——”

在密閉的空間裏,項虔的聲音聽起來更有質感,他說話的時候底氣總是特別足,就好像聲音來自非常深沉的地方。

“你有心事。”

“如果早晨我父母沒有見到你,現在這個時候,我不是在和相親對象逛街,就是在相親回來的路上。”

他那麽在意自己有沒有心事幹什麽?游小桉知道項虔并沒有詢問的意思,不過,這時候只有說不相關的事情,她才能擺脫好朋友和她表哥的牽連。

“昨晚你說過,你不相親。”

“為了安撫父母,我偶爾也會做做樣子的。”

“你還蠻懂事。”

游小桉完全不想反駁,因為她知道其實他不希望她去相親。

這個男人,明明事務纏身,卻願意犧牲一個下午,只為陪自己等人來安裝鋼琴。

所以,她忽略了他的諷刺。

但是——

——但是這并不代表游小桉會給他機會。

能夠眼見的疲憊,她一定會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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