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在回家的路上,游小桉買了一束洋桔梗,轉道去了項虔的公司。
聽了喬益佳那一番話之後,更加真真切切地,她體會到了被需要的那種分量,于是,她覺得戀愛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忽然地,毫無緣由地,她想要立刻見到他,哪怕因為他過往的深情所産生的負擔還沒能卸下。
到了項虔公司樓前,游小桉剛剛準備聯系便見到他和一個女人推門走出,後面還跟着幾個人。
不知他跟身邊的人說了什麽,很快項虔便向游小桉的方向小跑過來。
“來了怎麽不給我電話?”
“要預約才可以嗎?”游小桉一時之間還沒能把喬益佳說的那些事情和項虔重疊在一起。“這花,給你。”
項虔接下來,有點不知所措,喜歡他的人不少,卻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給他送過這麽清純潔白的花。
“我怕你等久了。”習慣性地,他的語氣有一種擔心,雖然游小桉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樣。
“你去忙吧,我回去了。”游小桉淡淡地笑,啊,果然不應該這樣唐突地出現嗎?
“還有一個會,要不你到辦公室等我。”項虔說完,低下頭又看了看手中的花。
“不了,只是忽然有點想你,見到就行。”和淡然的面目表情相反,游小桉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現在,她有一點點相信喬益佳說的那些話了,曾在教室裏對自己表白過的那個男生好像忽然從項虔身上分離出來,十八歲的他和二十六歲的他一樣高,雖然前者更細更直,而後者卻更穩更可信賴。
“是不是陳孺影又找你?”
“沒有啦,我真是因為想你才過來的。”
“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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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虔打了個電話,把會議推遲到明天早晨。
“這怎麽行?”
“當然行。”
“太陽快下山了。”游小桉看向夕陽投來的方向。
“我們去海邊走走。”
忽然而來的約會嗎?游小桉看着他那堅定而明亮的眼神,心跳莫名地快起來,最初的那種悸動又來了。
她很喜歡他的果斷,果斷地推遲會議,果斷地決定去海邊,那個表白被拒後有點脆弱地逃離的男生已經變得如此自信、成熟,仿佛非常明确兩個人的方向和未來。
所以游小桉跟上他,放心地跟上他。
兩個人沿着樓前的馬路,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游小桉發覺,過斑馬線的時候,項虔先是走在自己的左邊,然後又換到右邊,他仔細地看着身旁的電動車和人群,用手臂為她撐開安全距離。
過了馬路,沿着會展北路,很快就到了海邊。
項虔穿着正裝,游小桉穿着長裙,在木棧道上并肩而行的他們宛如新婚的夫婦。
海風不算大,太陽已經挨近山頭,橘色的晚霞遍布西方的矮空,将大海染成金色。
“幾乎每天都會路過這兒,卻很少正經地到海灘上走過,惬意。”項虔忽然面向大海,張開雙臂,仰起頭,因為游小桉的到來,他感到工作的疲憊仿佛全都退散了。
“海風會讓人放松啊。”游小桉也看向大海。
許久,他們才收回視線,海風繼續吹着。長發飄飄灑灑、模樣十分優美的游小桉獨屬于自己,這樣的時光項虔期待已久。
十月中旬,是南國輕輕淺淺的秋天。
“項虔,我給你唱歌。”游小桉說。
“今天,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你這樣講,好像說我以前對你不好。”說完,游小桉驚覺到事實确實如此,盡管也不能說是不好,只是想到那麽長時間以來,自己承受了他的深情,卻一無所知,她覺得那比不好還要糟糕。
項虔明亮的眼睛又閃過疑惑,今天的游小桉異常得令他不安。
“唱吧。”
“常半夜醒來,寂寞的幻想……”游小桉的歌聲被海風吹得輕飄飄的。
項虔壓住一向快速的腳步,半偏、半低着頭看向游小桉,聽她唱着。
“歌名?”待她唱完,他問。
“《秋天的海》。”
“我不會離開的。”項虔笑。
“謝謝你沒有離開。”看到項虔那溫暖的笑,那執著的眼神,那可以信賴的模樣,游小桉心裏忽然一陣潮濕,那潮濕來得又突然又快,只一瞬之間便漫過心扉,從眼眶找到出口。
她低下頭,好藏住這忽然而來的脆弱,可是一想到他居然在自己的身後付出了那麽多,那樁樁件件的深情,想到自己當時只是理所當然地以為那不過是一種好運氣,她想要壓制住的潮濕感覺反而越來越洶湧。
忽然間,她的左手被項虔牽住。
起初是猶豫的、略帶慌亂的,游小桉輕輕地勾住他,力道清淺地安撫着他那仿佛是鼓足勇氣才伸向自己的手。
果然,他的手心在冒着汗。
“項虔,你真是一個傻瓜!”
“怎麽哭了?”聽到游小桉的聲音不對,項虔停下腳步。
“還不是因為你。”
項虔忙伸手幫游小桉擦淚,“你這樣不聲不響地哭,我很緊張。”
“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搞得我也像一個傻瓜。”游小桉很讨厭哭泣,但眼淚卻怎麽都止不住,越流越兇。
項虔幫她擦淚的手僵了一下,她終于想起來了嗎?
“做了那麽多,卻不讓我知道,把我當傻瓜嗎?你好讨厭!”游小桉低頭說着,那哭腔說不上是悲傷,也說不上是軟弱,而是嗔怪中交夾着心疼、害羞中摻有憐惜。
“是喬益佳多嘴對不對?”
游小桉的眼淚依然不斷地湧出來,項虔只好把她擁入胸懷,這樣,她的眼淚便只會流到他的心口。
“如果不是、不是她——”游小桉忽然不懂得自己為什麽要哭得稀裏嘩啦的,明明這并不是需要哭泣的事情,可是聽說了那些事情之後,她的心不受控地變得柔軟,起先是想見項虔,見面之後,往昔不停地在內心翻湧,局面終于變得不可收拾。“還好她跟我說了。”
“別哭了,再哭我的心就要被你哭濕了。”
游小桉不好意思地推開他,“哪有那麽誇張。”一擡頭才發現,他的胸口真的被淚濕了好大一片。
以前,她曾在書上看過——戀愛會讓人的心變得柔軟——她不只一次去驗證,可是,她的心從沒有因為答應和別人交往而變得柔軟過,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來,只有愛上一個人,才會擁有這種柔軟的、無力抗拒的感覺。
海風還在吹着,太陽已經落下。
秋天的海面上有一種淡淡的哀愁,被風吹起,四處彌散。
“我們回家吧。”游小桉才說完,忽然她的鞋跟卡到木棧道的縫隙,用力拔了幾次,都沒能□□。
項虔看過來,臉上還挂着淚痕的她一陣尴尬。
接着他默默地把手中的花遞給游小桉,然後蹲下去。
在他雙手抓住她的右腳時,她明知故問,“你要幹什麽?”語氣不自覺地有些尖,暴露了她的驚慌。
“別動。”他解開她的鞋扣,溫柔地将她的腳拿出來,然後起身,一把就将卡住的鞋子扯了出來。
接着,項虔又蹲下去,雙手向游小桉的腳伸去。
“我自己來啦。”她變得更加慌張,這樣實在太親密。
項虔不言不語,只是擡起頭看了游小桉一眼,那眼神令她莫名地感到放心,于是,她将藏到左腳後面的右腳慢慢地伸出來。
這不是項虔第一次抓住她的腳,之前,發生小地震的那一天晚上,他曾用他的手和她的腳對比過。
每一次,他手心的溫熱總是照例快速地在她內心激起漣漪。
他将她的腳套到鞋裏,然後又幫她扣好鞋扣。
“沒有扭到吧?”站起來,項虔問。
“沒有。”游小桉搖搖頭,将要回家的事情忘了。
兩個人沿着海邊走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
後來,游小桉自己也漸漸地想起一些事情:大學的時候,每一次生日總會收到匿名的禮物;只要有活動或表演,就一定有人給她送花;交往過的男生,不只一個人指責她腳踏兩條船;有一次在倫敦,她丢了護照,可當天下午酒店前臺就通知她,護照被一個中國籍男人送回……
這些事情,她沒有再乏味地找項虔确認。
她知道是他。
十月底的一個晴天,因為天氣十分美好,陽光燦爛到似是夢幻。
游小桉沒有去上課,而是獨自去看了一場演奏會。
那天,她遇到陳晉孺和一個年輕的男孩,他們的座位距離不遠。
所以,那是他的男朋友嗎?
演奏會開始前,游小桉看着他們的身影,怔怔地想了想。
像這樣的場合,她比較喜歡一個人,那樣更能專注于舞臺上的表演,所以她沒有叫上項虔。
不過這樣的願望被陳晉孺他們擾亂了,就像感受到游小桉的目光,陳晉孺忽然轉身朝她看過來。
表演馬上就要開始,所以,他只是隔着人群,用那種他所特有的儒雅方式向她致意。
他身邊的男孩也一同看過來,那是一個俊美的男生,面容精致,皮膚很白,他對游小桉笑。
游小桉也回他淡淡一笑。
鋼琴演奏會拉開帷幕。
演奏會結束之後,為了避開陳晉孺,游小桉等到所有人都離場之後才起身。
結果,她還是被在門口等候的陳晉孺攔住了,那個男孩還站在他身旁。
“游小姐。”一見到游小桉走出來,陳晉孺便迎了過來。
“陳先生。”
“許久不見。”那個男孩并沒有跟過來,他在五六米外的地方等候。
“有什麽事嗎?”游小桉再次确認,他确實不是陳孺影。
“是,有件事情想跟你說一下。”
“請講。”
“陳孺影,前不久我們見了,他跟我講了你們之間的事情。”
他提到陳孺影,游小桉打起精神。“喔!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她想起上次在學校的餐廳外面,陳孺影說的“短期內,我不會再來找你了”。
“他去美國了。”
游小桉看着眼前的陳晉孺,再細品他說的話,忽然感覺有一些悲哀和驚恐。
你人在這裏,陳孺影是如何去美國的呢?她很想這樣問。
旋即,她在心中自嘲,陳孺影如何去美國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離開和回來,不過是一念之間。
“這麽說的話,短期內連你也見不到他了嗎?”
“對,見不到了。”陳晉孺點頭。
所以,陳孺影不僅告別了我,也告別了陳晉孺嗎?
游小桉看着陳晉孺的眼睛,一時無言。
“你會覺得寂寞嗎?他離開之後。”
“還好,現在我有了他。”陳晉孺笑,轉身看向那個男孩。
他看起來像個大學生。游小桉想。
“真好。”
“陳孺影讓我向你轉達這件事。”
“嗯,我知道了。九月中旬,我們見過一次,那時候他跟我說短期之內不會再見,也許那時候他已經決定好了要離開。”
游小桉對陳晉孺說出這種話之後,自己也産生了一種分裂感。
“沒想到他跟我們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是喔,沒想到。”
“怎麽沒見項先生一起,你們在交往了對嗎?”
游小桉點點頭,“演奏會我喜歡一個人聽。”
前段時間,游小桉和項虔一起出席了一個慈善活動,鷺島新聞有報道,然後八卦媒體捕風捉影、添油加醋,将他們說成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不打擾了,再見。”
“再見。”
游小桉看着陳晉孺轉身走向那個男孩,最後,他們兩個人同時轉身對游小桉笑了笑,陳晉孺擡手搭到男孩肩頭,然後離開。
游小桉失了一會兒神。
每一次,不論是見到陳晉孺還是陳孺影,她都會照例覺得寂寞。
還好,可以到項虔身邊去。
她的心裏自然而然地萌生出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