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阿辭醒過來的時候,還沒睜開眼,就先摸了一下身邊的床鋪——空的、冷的,簡言顯然已經起床很久了。

可是,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後,簡言就習慣了賴床,阿辭不叫他,他絕不會起。

暗自嘆了口氣,阿辭睜開了眼睛,簡言果然不在卧室,阿辭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阿辭盯着那只行李箱,抓緊了手裏的被子。簡言終于還是決定,要走了嗎?

阿辭完全忘記了,這原本就是簡言的家。

“寶貝兒,你醒了?”簡言的聲音從卧室門口傳來,帶着寵溺和笑意,跟平時并沒有什麽兩樣。

阿辭有點不敢置信的回頭,就看到又一次精心打扮過的簡言,單手插在褲兜裏,靠在門框上向他放電——他微笑的樣子,簡直能迷死人。

“寶貝兒,該起床了。”簡言看他沒反應,又說。

“你親我一下,我就起。”阿辭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這是簡言慣用的騙吻計倆,沒想到,今天倒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簡言怔了一秒,眼中笑意更濃,走到床邊,低頭在阿辭嘴角吻了一下:“好了,現在可以起來了吧?”

還順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小懶貓。”

阿辭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簡言,又去看那行李箱。

“你跟我回烽城一趟,好不好?”簡言注意到他的動作,問道。

阿辭聲音有點顫抖:“我們一起回去嗎?”

昨天晚上,簡言明明寧願裝醉,也不願意和他多說話。阿辭覺得,他可能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讓簡言接受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實。甚至,他已經做好了死纏爛打重新追簡言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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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覺醒來,簡言好像什麽都想明白了,又好像已經忘記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阿辭一時間有點摸不清他的意思,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簡言是想明白了,還是在故意逃避。

“當然是我們一起啊,我原本就是在等你回來的……既然你說你是重生的,那麽,你該知道我這次是回去做什麽的吧?”簡言說,期待中帶着點不安的看着阿辭,“阿辭,你願意陪我回去嗎?”

阿辭當然知道他回去做什麽的——5月18日,是簡言父母的忌日。

簡言每年都會在這個時間回老家,讓阿辭陪着回去,不僅僅是陪他回去一趟那麽簡單,還有見家長的意思。在簡言看來,帶他回去見了父母,就表示他要和他過一輩子了。

上輩子,簡言每一年都會問他,可阿辭從來都沒有答應過——雖然,他偷偷去過很多次。

“我……”阿辭猶豫了一下,說,“我當然願意。”

簡言既然提起重生的事情,那他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态度,就不是在逃避了。所以,他是想明白了嗎?他真的不在意上輩子的事情了?

“媳婦,我愛你。”簡言一把抱住阿辭,在他額頭上狠狠親了一下。

阿辭暈暈乎乎的起了床,洗漱完,穿上簡言準備的衣服才發現,兩人又是情侶裝。

簡言已經把行禮都收拾好了,那行李箱裏裝的,是兩個人的物品。

簡言檢查了一遍行禮,發現阿辭在旁邊一直看着他,也不說話。簡言擡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有問題嗎?”

“我們可不可以……”阿辭在簡言旁邊蹲下,遲疑着問,“不坐汽車回去?”

簡言的父母,是在飛機上出的事,所以簡言幾乎不坐飛機。溪陵到烽城挺遠的,他也不愛開車,基本上都是坐汽車回去。

聽到阿辭的問題,再想到他之前被吓壞了的樣子,簡言大概能猜到,在阿辭上輩子的記憶中,他應該就在那輛墜崖的大巴車上。不過,按照阿辭之前說的,導致他重生的事情,發生在查案子的途中,那大巴墜崖事件,應該并沒有導致自己的死亡。

簡言有點好奇:“那輛汽車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這麽害怕?”

阿辭猶豫了一下,但是既然已經把重生的事情說出來了,他也并沒有要再瞞簡言任何事情的意思,所以還是很誠實的說了:“你受了傷。”

“受傷?”簡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後果很嚴重嗎?”

阿辭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大半個月,他當時都快吓死了,現在想想簡言那個時候的樣子,他的心髒都還會隐隐作痛。

簡言擰着眉頭陷入了沉思,沒說話。

阿辭有點不安,簡言是什麽意思?是生氣了還是後悔了?

“師哥?”

阿辭剛惴惴不安的開了口,就看到簡言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直勾勾的看着阿辭,臉上的表情特別奇怪:“不會吧?”

“什麽?”阿辭被他的反應弄的莫名其妙。

“那個很嚴重的後果,是不是……”簡言糾結了半晌,吐出了兩個字,“不舉?”

“噗……”阿辭被簡言的腦回路震的都快懷疑人生了,一個男人,這麽詛咒自己,真的好嗎?

阿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沒必要對自己這麽狠吧?”

“哪裏是我狠啊?”簡言很無辜的看着阿辭,“這不都是根據你的反應猜的嗎?”

“我怎麽反應了?”阿辭莫名其妙。

“昨天早上,你一看到我就撲過來又親又摸,還脫衣服勾。引我……”簡言的目光掃過阿辭的胸口,咽了口口水,說,“難道不是怕……我以後不能滿足你?”

這都是什麽鬼!阿辭被簡言說的面紅耳赤,又羞又惱。

昨天早上,他聯系不到簡言,以為他和上輩子一樣,已經坐那班車走了,急的都快瘋了。等他看到簡言沒事的時候,那種狂喜加後怕的心情,完全不是用語言能夠表達的。那個時候,他的情緒基本上是接近于瘋狂的狀态,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一切都是憑着本能,想把簡言想要的全都給他。

當時他只剩下了害怕,哪裏還記得害羞?現在被簡言一說,好像自己多饑渴似的,阿辭簡直無地自容。

偏偏簡言還加了一句:“以前是撩完就跑,現在是撩完就睡。媳婦,你再這麽下去,我真的要不舉了……”

重生之前,因為阿辭始終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兩個人別說上床,連舌。吻都沒有過,做的最親密的事情,也就是簡言吻過一次他的嘴唇。那個時候的簡言,對他從來都紳士的不行,自然也不會說這麽流氓的話,哪裏會像現在這麽誇張?好像随時随地滿腦子都是那些奇怪的事情。

阿辭被他說的羞惱,憤憤的回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學會這麽多葷話的?”

簡言目光黯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笑着揉了揉阿辭漲紅的臉,說:“我開玩笑的,你別生氣了,這不是看你太緊張,所以想逗逗你嗎?”

“那也沒你這麽逗的。”阿辭自己又羞又惱,根本沒注意到簡言那一點微小的情緒變化,只是對簡言的玩笑很不能理解,哪裏有男人在聽到自己受傷後,第一個想到“不舉”的?

“好了,不逗你了。我們不坐汽車,坐火車回去,怎麽樣?”簡言寵溺的捏了捏阿辭的鼻子。

因為坐火車還要轉一次車,所以簡言一般都不會選坐火車。

但是現在,簡言不想坐飛機,阿辭不想坐汽車,火車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從溪陵到烽城,坐火車要接近八個小時,他們買了上午十點的車票,得下午快六點才能到。

好在現在不年不節的,火車上的乘客很少,簡言和阿辭的座位在車廂的最後一排,而且整節車廂裏面都只稀稀拉拉的坐了幾個乘客,感覺特別的清靜。

簡言讓阿辭坐了靠窗的位置,自己把行李箱放好後才坐下來,看着空蕩蕩的車廂,莫名的就有了種兩人是在約會的感覺。

火車還沒有開動,阿辭出神的看着空空的站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靠着簡言的左手随意的搭在座椅上。

簡言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阿辭的手,貼着指縫,和他來了個十指緊扣。

阿辭感覺到他的動作,回過頭來看他。簡言也回看着他,兩人誰都沒說話,就這麽默默的對視了一會兒。這一次沒有火花四濺,也沒有激情澎湃,指尖卻默默的有暖意散開來,直達心底。

“師哥……”阿辭先移開了目光,說,“我有點緊張。”

“你緊張什麽?”簡言一愣,“難道你擔心火車也會出事?我沒那麽衰吧?”

“不是的。”阿辭搖搖頭,對簡言的腦回路已經無語,說,“我這是第一次啊,怎麽會不緊張?”

第一次?簡言更加奇怪了,他們的第一次,不是都還沒來得及開始麽?不過,可能對阿辭來說,第一次在上輩子吧?簡言想到這裏,心裏又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不對,簡言鄙視了一下自己的思想。這是在火車上,他再怎麽流氓,也不能在火車上對阿辭做什麽吧?所以,阿辭說的第一次,應該是別的意思?

“什麽第一次?”簡言問。

“第一次見家長啊。”阿辭很無辜的看了他一眼,“他們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簡言:……

他和阿辭,到底是誰的腦回路比較奇怪?

只不過,阿辭這緊張的小模樣,他看着怎麽就那麽喜歡呢?

頓了一下,簡言才說:“你放心,從小我媽就說我眼光好,我挑的媳婦,她肯定喜歡。”

“那你爸呢?”阿辭立刻問道。

“我爸?我爸都聽我媽的。”簡言湊近阿辭耳邊,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這是我們家家訓第一條,媳婦說的話都是對的。”

阿辭雖然被他說的面熱心跳,卻還是沒憋住,笑了出來。

簡言看了他幾秒鐘,忽然問:“你不知道這個家訓嗎?”

阿辭一呆,搖搖頭,先別說這個所謂的“家訓”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也沒可能知道啊。

簡言又問:“那你重生之前,我沒帶你去見過父母?”

阿辭的手一僵,還是搖頭。

簡言輕輕揉了揉他的手指,語氣輕快的說:“挺好。”

挺好?阿辭不解的看他,他不是該生氣嗎?

簡言卻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打了個哈欠,往阿辭腿上一倒,說:“媳婦,我好困,想睡一會兒。”

簡言很快就睡着了,阿辭看着他松弛下來以後略顯疲憊的臉,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沒睡好,心疼的将他抱的緊了一點。

這麽大的事情,簡言只用了一晚上就做了決定,大概是整晚都沒睡吧?

簡言到底還是簡言,不會拖泥帶水,不會唯唯諾諾,愛了就是愛了,遇到任何困難都會選擇迎難而上,撞了南牆也絕不會回頭。

阿辭傻傻的看着簡言的臉,不管哪一世,經歷了多少事情,他看起來有多不着調,遇到大事的時候,總是這樣靠譜,能夠讓人完全的信賴。阿辭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夠遇到這個男人。

簡言睡了一個多小時,醒過來的時候看阿辭還是那麽抱着他,連姿勢都沒變過,不禁有點心疼,忙幫着阿辭揉腿:“有沒有壓疼你?”

雖然腿的确是有點麻,但是這些對阿辭來說都是小事,而且,為什麽簡言的手,越來越往上,都快到大腿根了?

阿辭看了一眼簡言認真的表情,不确定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是,不管簡言是有意還是無意,阿辭自己心裏已經有了異樣的感覺。

阿辭抓着簡言的手,說:“沒事,不疼。”

“我再給你揉揉吧。”

“不用了,我……有點餓了,我們去吃飯吧。”阿辭站起來,朝着餐車走去,簡言只好跟了上去。

吃飯的人也不多,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來,簡言看阿辭沒什麽胃口的樣子,朝他眨了眨眼睛,說:“你剛才說的餓了,不是肚子餓了的意思吧?”

阿辭一怔:“那還能是什麽餓了?”

簡言的目光便從阿辭的臉上一路往下,然後停在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

阿辭被簡言露骨的目光看的都快硬了,才回過神來,明白了簡言的意思。一方面為簡言無處不在的流氓思想而抓狂,另外一方面也為自己經不起撩撥的反應而郁悶,阿辭推開面前的餐盤,說了聲“我吃飽了”,就先離開了。

簡言垂着眼睛坐了幾秒鐘,才站起來跟了出去。卻見到阿辭站在門口等着他,并沒有走遠。

簡言一笑,快步走上前去,抓住了阿辭的手。

迎面走過來好幾個人,看到兩人的動作,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是有人好奇有人鄙視有人厭惡……

阿辭下意識的想要縮手,又很快反應過來,看了簡言一眼,正好簡言也在看他。兩人忽然相視一笑,牽着手從那群人身邊走過。

回到座位上以後,簡言對着窗外拍了一張風景照,正想發朋友圈的時候,忽然頓住了,扭頭問阿辭:“之前,你說不希望我們的關系公開,現在能告訴我真實的原因嗎?”

“那個時候告訴你的,就是真實的原因。”阿辭說,“之前雖然因為重生的關系,很多事情不能對你說實話,但是我從來沒對你撒過謊,說出來的話,都是真的。”

簡言一愣,阿辭又接着解釋了一句:“上輩子,因為我們的關系,局裏有些流言蜚語,對你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所以,我那個時候說不想公開,是真的擔心同樣的事情會再發生一次。”

“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阿辭想到之前看到的覃木的微信群內容,感覺重生後,有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太一樣了。

簡言也有點驚訝:“局裏可能有人會看不慣,可是向陽他們應該不會吧?都是自家兄弟,我看得出來,他們關心的,只是我們幸不幸福,而不是我們是不是同性戀。”

阿辭怔了怔,忽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前世的時候,他和簡言的關系,一直就不明朗。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局裏的人還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阿辭還好一點,一方面是因為簡言的保護,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簡言是隊長,更引人關注,所以大部分的惡意,都是沖着簡言去的。

但因為這些原因,那個時候的阿辭,對這份感情,更是惶恐。阿辭的反應,落在向陽他們的眼裏,就成了欺騙簡言的感情騙子。所以,他們不喜歡阿辭,對這段感情不看好,不喜歡,也不接受,甚至想辦法破壞。

阿辭自從重生後,因為上輩子的那些流言蜚語,對重案組的人,其實也是有些怨念的。只是因為他這一世的心态已經平和了很多,流言蜚語已經影響不了他,而且他把感情和精力都放在了簡言的身上。所以,對重案組的人,除了知道會出事的覃木和上輩子對他就很和善的笑笑,阿辭都沒怎麽放在心上。

最開始的時候,沈冰念他們為難他,阿辭是當真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的。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和曾經那些言語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阿辭也一直以為,他們還是不喜歡他的,包括鄒紅碩。

所以,和簡言在一起之後,阿辭才會說不要公開他們的關系。他是不在乎了,但是不想連累簡言。

卻沒想到,簡言這麽那麽的亟不可待,在阿辭還沒說那句話之前,就已經把他們的關系公開了。阿辭那段時間心裏其實是很忐忑的,但是大家的反應,和前世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雖然有調侃,但是并沒有惡意。

之前,鄒紅碩坦誠的态度,還有上一次,阿辭和簡言吵架的時候,向陽他們全都發了短信安慰他。都讓阿辭覺得很驚訝,為什麽上一世明明在他看來是有些可惡的人,這一世卻忽然變的這麽暖?阿辭那時候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其中的關鍵,還以為是因為他的重生,導致了這些人的變化。

如今阿辭才終于明白,其實誰都沒變,變的只有他自己而已。鄒紅碩他們又不傻,阿辭對簡言是不是真心,他們也能看出來。他們關心的,也只是簡言的幸福,并不是簡言的性向。

“媳婦……”簡言看自己說了那句話以後,阿辭就不吭聲了,還以為他在生氣自己不信任他,忙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

“我知道,是我錯了。” 阿辭真心的笑了,又說,“很多事情,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簡言沒有再多說,湊過去親了阿辭一下,前世的事情,他什麽都不知道。阿辭受過的委屈,他自然心疼。可是,向陽他們,他也是信得過的。既然阿辭說,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他當然開心,也不想再追問以前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心裏越難受。

阿辭随着他的動作看到了他手機界面,挑了挑眉:“你又發朋友圈?”

簡言一愣:“你怎麽知道?什麽時候偷看我手機了?”

“沒有,是小韻給我截圖了。”阿辭急忙解釋。

“那坑哥的妹子。”簡言哼了一聲,卻又嘀咕道,“其實,我很歡迎你查崗的。”

他聲音雖小,阿辭卻也聽清楚了,不由好笑:“那你以後可要小心了,做了壞事千萬別留下痕跡。”

簡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我只對你做壞事。”

阿辭臉紅了,推了他一把:“不是要發朋友圈嗎?”

簡言從善如流的終止了話題,然後退出朋友圈,将那張風景照修了一下,最後發了兩張出去——一張修過的,一張沒修過。

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和媳婦一起回家,沿途的風景都帶上了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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