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賀毓很快就和新同學打成一片,柳詞對這一切早有心理準備。
只不過她們依舊一塊吃飯,飯卡的錢沖在一起,偶爾點個校外的炒飯,還沒下課的時候賀毓就躍躍欲試,恨不得直接從後門沖出去。
等下課鈴一響,賀毓早沒了人影,柳詞慢吞吞地合上書往外走,廉曉禮看了眼賀毓空蕩蕩的了課桌,喔了一聲,“她真的很有精力。”
她也跟賀毓柳詞一起吃飯,只不過是偶爾。
廉曉禮知道賀毓跟柳詞關系好,剛開始也不想多摻合,而且她總覺得柳詞對她有一些似有若無的敵意,哪怕很微小,但對生性敏感的她來說還是猶如針紮。
她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問,幹脆就離遠點。
今天賀毓說要和她一起吃飯,早晨一起來學校的時候說的,廉曉禮是被申友乾騎車搭過來的,路上商量中午吃什麽,賀毓說一起吃呗,今天周二,有魚排啊。
申友乾說妥,然後去小賣部加急訂炒年糕大家合夥吃頓好的,廉曉禮沒了拒絕的理由,自然也一起。
她自己吃飯都是佛得不行的類型,要麽就晚點去,要麽就去小賣部吃,對賀毓的沖勁只敢驚嘆。
柳詞:“她從小就這樣。”
跟別人同桌對柳詞來說也很不習慣。
她們同桌好多年,這麽想也算是上天恩賜,都是一個班,早晨柳詞會給賀毓打水,賀毓會給柳詞洗水果去,一個蘋果被她蠻橫地掰成兩半,要麽是直接給柳詞,自己吃上一口就好了。
在小孩護食的天性裏,賀毓似乎剔除了柳詞,過分自然地把對方納入了自己的保護範圍。
所以沖進食堂都有一股豪氣萬千,活像自己要喂飽柳詞似的。
食堂又熱人又多,長隊裏紮着馬尾的高個蹦來蹦去特別顯眼,柳詞坐在老位置,打了飯,看着賀毓在人群裏冒出的頭。
新的環境,一樣的人群,一樣的氛圍,好像什麽都沒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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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詞托着下巴漫不經心地想着以後,想着要怎麽疏遠的賀毓,她現在年紀不大,在某些方面的深思熟慮卻很多,過多的防護機制在高中生涯拉開帷幕的時候自動啓動。她總有預感,自己會失去賀毓。
與其等待猝不及防的痛苦,倒不如自己選擇放手。
一瓶冰水突然貼上後頸,柳詞被凍得嘶了一聲,轉頭一看,是申友乾,白胖子沖她嘻嘻笑。
“我小賀、賀哥呢,還、還沒買完菜呢,嗨這也、也太慢了。”
申友乾把那瓶罐裝可樂遞給的柳詞,一邊坐下。
他端着一碗炒面,小賣部那邊開小竈賣的,就是價格比食堂貴。
“不熱啊,專門跑這邊?”
柳詞跟申友乾也算熟,只不過賀毓不在,她不知道說什麽。
“那、那邊沒位子了啊,”申友乾打開易拉罐,那邊廉曉禮把申友乾買的芬達推過來,“給賀、賀毓的。”
柳詞看了一眼,“你等會給她不就好了?”
女孩的聲音有點平,廉曉禮總覺得柳詞和一般女孩不一樣,書上說女孩的心理年齡大,他覺得柳詞起碼得有二十七八。
當然這話她不敢說。
“喔,申胖你居然這麽迅速!”
賀毓來了,餐盤砰地放下,一屁股坐下很順手地撈走了芬達,把餐盤往柳詞面前推還能單手開易拉罐。
申友乾喲了一聲,“可以啊。”
賀毓伸手拍了一下申友乾的肩,“可不呢,你不喊我小賀哥?”
她馬尾一晃一晃的,柳詞伸手給對方再綁了一個。
賀毓喝着芬達老老實實地任由柳詞折騰。
“不是,柳、柳詞你怎麽跟賀毓媽、媽似的。”
申友乾也算是和賀毓還有柳詞一塊長大,賀毓跟猴子似的成天上竄下跳,柳詞就是屁都不放,一天可能憋出個一句話都是驚喜了。
賀毓爬樹偷石榴,柳詞放哨,申友乾負責接,被人發現,每次被抓的都是申友乾。
還沒升級到靈活的胖子,跑步總是不快。
而柳詞個小,瘦不拉幾的,瞬間爆發力倒是不錯,不過有一半是賀毓拉的效果。
這種偷石榴是共犯,其他方面柳詞管賀毓實在是有點多,吃多了吃少了穿多了穿少了之類的。
申友乾話剛說完就被賀毓肘擊,一口飯差點噴到廉曉禮的碗裏,咳嗽了老半天,喝了一口王老吉才緩過勁。
“幹什麽,偷襲呢!”
賀毓摸着自己的小辮子,“你活該,你這是嫉妒柳詞對我好。”
申友乾半天憋出了一句我操。
他指着柳詞,“你說我、我嫉妒?雖、雖然柳詞只對你好,但是…… ”
白胖子嘆了口氣,“我說賀毓,你、你要是個男的,柳詞就、就是你小媳婦。”
這下換廉曉禮噎住了,她喝了口涼茶,還沒消化掉這幾個人的相處模式。
“怎麽了,我怎麽非得是個男的了?”
賀毓嬉皮笑臉地反問,吃飯還不忘給柳詞夾塊紅燒肉,“我讓那阿姨多給打的!”
頗有些求誇獎的意味。
柳詞盯着那塊紅燒肉,還沉浸賀毓剛才那句話裏。
可那點浮想聯翩還沒來得及深化,只聽得賀毓又說:“反正就算柳詞以後談戀愛,我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申友乾嘁了一聲,被賀毓踩了一腳,“幹什麽!”
“你、你能不能別這麽暴力,就、就你這樣,別以、以後柳詞孩子都滿地跑了你還沒、沒個對象。”
這句話傷害值有點大,賀毓哼了一聲,“要你管,你也沒差,你看看人聞聲哥,長得眉清目秀的,一看就不愁搞對象。”
申友乾:“你、你你,你太過分了!”
賀毓這話是直白地肯定劉聞聲的顏值,只不過聽起來有點像鄰居大媽點評隔壁小孩。
“真的,我我要是找不到對象,你也也沒差,咱們煙行籠巷最愁找對象的反正不是我。”
申友乾盯着賀毓,生怕自己被肯定。
“也不是你。”
柳詞也有點好奇賀毓說的是誰。
“是劉遠生那個傻逼!”
申友乾:“……”
他震撼無比,仰頭喝了一口王老吉,“他長、長得也挺帥。”
賀毓啧了一聲,“那臭小子跟聞聲哥比差遠了。”
煙行籠巷跟賀毓差不多大的也就這麽點人,申友乾反正也跟賀毓一塊玩,賀毓這個性也沒什麽和她玩不來的。
劉遠生除外,她小學還和那家夥打了一架,打得頭破血流,理由是為了一塊橡皮。
有些人天生不對付,賀毓和劉遠生就是這種。
廉曉禮有點好奇,“那是誰。”
賀毓:“聞聲哥弟弟,老劉面館那叔叔的親兒子。”
她說完扭頭跟柳詞說:“你以後看見他也不準搭理他!”
柳詞吃着飯,點頭。被賀毓捧起臉,“你看着我點頭。”
柳詞:“你神經病嗎?”
賀毓搖頭,“我認真的,那傻逼從小就喜歡欺負你!”
這倒是真的,那邊的申友乾也點頭,跟廉曉禮介紹,“那小、小子,嗨真的刺、刺頭一個,初中我們一學校,他就已經開始混、混日子到處搞、搞對象,泡吧蹦、蹦迪之類的,把劉嬸給愁的。”
劉遠生欺負柳詞這個也是賀毓最放不下的事兒。
柳詞小時候就比別的小朋友小一圈,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拎起來的類型,頭發紮辮子,看着更乖,劉遠生就喜歡扯她辮子,欺負她。
賀毓有次買點什麽,回來就看見劉遠生在欺負柳詞,柳詞頭發都被拽起來了,可她不會哭,就擰着眉頭。
那天賀毓跟劉遠生打了一架,還咬了對方一口,從此見面一口一個狗。
狗遠和狗毓的那種,持續到初中畢業。
柳詞被賀毓捧着臉,大庭廣衆的,有點不好意思,敷衍地嗯了一聲。
賀毓卻不讓她逃,格外認真地說:“你認真點,反正再碰見他就報警,反正我和申胖都會保護你的!廉曉禮也會報警的!”
突然被拉入小團體的廉曉禮有些無奈,反倒是申友乾沒什麽吃驚,唉了一聲,“你別理賀毓,她就對柳詞發瘋,柳詞哪需要保護了。”
這點廉曉禮贊同,柳詞身上就散發着一股不讓人接近的氣質,一般人都很少和她說話。
但一碼事歸一碼事,賀毓跟柳詞的關系還真的好的沒話說,柳詞雖然偶爾抗拒,但跟賀毓的親昵感一眼就能發現。
劉遠生這個人的賀毓其實也很久沒見了,回去的時候還在說對方壞話。
晚自習下課下起了雨,賀毓沒帶傘,柳詞帶了,而廉曉禮帶了雨衣她媽還親自來接,于是把雨衣給了申友乾,自己先回去了,只剩下賀毓和柳詞。
開學到現在快一個月,柳詞很久沒和賀毓兩個人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賀毓話不停,這個那個很多話,冷笑話不好笑自己也會笑上好半天,撐傘的是她,拉車的也是她,柳詞站在她邊上,時不時被賀毓念叨:“你過來點,別淋雨了啊,唉早知道我帶個雨衣備用了,廉曉禮這妞居然也不提醒我一下這個事兒,不過我雨衣好醜,下回買個雙人的去……”
她總是有說不完的話,柳詞有時候不回她也不介意。
雨天的晚上更沒什麽人,自行車車輪滾過小橋,傳過小巷,在經過一個拐口的時候柳詞突然撞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撐着雨傘,雨傘的傘布都起了角,在柳詞要歪倒的時候伸手拉了一把。
異性的手掌接觸到手腕的時候讓柳詞不适地後退了一步,緊接着聽到有點熟的聲音,有點輕佻的聲線,說:“這不是我們小詞麽?”
柳詞沒炸,炸的是賀毓。
“狗遠!”
劉遠生和劉聞聲不同。
異父的兩個人,劉遠生看上去更健壯一些,一樣的十七歲,他比劉聞聲看上去更有攻擊性。
賀毓拉着車,撐着傘,看着劉遠生,發現幾個月沒見,這個人的氣質更歪了。
劉遠生咧着嘴笑,“你怎麽還和柳詞黏這麽緊啊,你倆什麽關系啊?”
他看着柳詞,眯着眼,“你還記得我那天和你說過的話麽?”
柳詞站在原地,賀毓撐着傘,兩個人靠得很近,賀毓的肩膀濕了一半,她的卻沒沾上多少雨,猶如她被賀毓保護的這些年。
“記得。”
“那你考慮好了麽?”
“我早就拒絕你了。”
他們的對話聽上去沒頭沒尾,聽得賀毓一陣心煩。
“什麽考慮,什麽拒絕?”
劉遠生咦了一聲,看向賀毓,“小詞沒和你說,我在追她嗎?”
這句話頗有些挑撥的意思,瞬間把賀毓那點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暴躁給沖了上來,雨傘被塞到柳詞的手裏,誰的雨傘掉在了遞上,自行車砰地倒在地上,雨聲裏柳詞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她喊着——
“你們別打了!”
可是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