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考來得并不算突然,賀毓一向讨厭考試,考場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她昨天下課的時候把堆在桌上的書塞回去都費了好大的勁,一場考試下來就頭昏眼花,橡皮都被摳得坑坑窪窪,盯着手表只打哈欠。

老師沒說不能交卷,她就提前交卷,早了半小時在學校外頭溜達。

下午最後一門的是英語,交完卷之後她在走廊上跑,柳詞和她不在一個考場,她還特地繞過去,可惜柳詞專心做題,壓根沒注意到外面的賀毓。

廉曉禮的考場在最後,她之前是另一個區的,題目不一樣,幹脆當零分,排到了最後。

賀毓無聊得很,幹脆去學校門口等她們。

周五的校門口很熱鬧,對面學校的也放學的,學校外頭的小店都擠滿了人。

賀毓在等手抓餅,一群高職黑白的校服裏她一藍白的格外顯眼,加上個頭高,老遠就能看見。

做手抓餅的阿姨速度不是很快,賀毓盯着覺得自己都能做,旁邊站着的好幾個女孩都在聊天,賀毓也有點想要手機。

廉曉禮有一個,只不過她也不常用,因為她發現大半個班的家裏都沒給買。

有時候廉曉禮把手機帶過來,賀毓就拿她的玩。

柳詞也沒有,賀毓也不是沒問過,柳詞看上去總是無欲無求,過生日半天也憋不出個願望來,都是賀毓替她許,今年是長高,明年近視不要再深啦,反正學習的願望一個都沒有,柳詞已經夠厲害了。

再厲害她就要追不上了。

賀毓兜裏有一個mp3,她自己攢錢買的,二手的那種,載歌還得去申友乾家載去,他家有電腦。

“姑娘,加什麽醬啊?”

賀毓要了三個手抓餅,洪蘭紋每星期給她五十塊充飯卡,她和柳詞還有廉曉禮一起拼,用不了多少,剩下的全拿來吃吃喝喝了。

“倆加沙拉和蛋黃的,剩下的就那個就甜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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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毓拿下一個耳機,裏面的歌是申友乾強烈推薦的搖滾,她覺得一般。

申友乾這人是個愛說話的結巴,可能從小在女孩堆裏長大,總有點娘,所以也沒男孩願意跟他一塊玩,後來也就一個人待着。

初中高中都一塊,賀毓也會帶着他,只不過男孩子的世界顯然也泾渭分明,開學到現在,申友乾還是一個孤獨的胖子。

還因為後座載過漂亮女孩被男孩針對,賀毓想起之前申友乾提起孟濤的表情,總覺得他被欺負了。

煙行籠巷的同齡人都不是什麽有棱角的人,最刺的就是劉遠生,可惜攻擊性太強,賀毓又跟他合不來,那人也就一個人。

手抓餅放在一起,賀毓站在馬路邊上等柳詞和廉曉禮,這邊學校人來人往,她就跟一電線杆似的杵着,誰見着都要看上兩眼。

周末她還要去學畫畫,柳詞不知道去不去圖書館,廉曉禮……好像學跳舞。

她其實很久沒和柳詞出去玩兒了,想跟柳詞去逛公園,也不幹啥,就瞎逛那種。

想到這裏她就有點沮喪,廉曉禮這人挺好的,還跟她講那麽秘密的事,被賀毓劃入了好朋友的範疇,但……賀毓還是覺得她和柳詞不一樣。

她又想到那個蜻蜓點水的吻,覺得奇怪。

廉曉禮也挺……特別的。

但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突然一只手拔掉了她的耳機,賀毓的手抓餅才吃了一半,擡眼就是劉遠生那張臉。

看見就煩。

“幹嘛啊?”

賀毓奪回自己的耳機,沒好氣地說。

劉遠生的傷也才好,他上上下下地看了賀毓好幾眼,“你逃課啊?”

賀毓:“關你屁事。”

劉遠生嘁了一聲,“不像個女的。”

賀毓站起來就要走,劉遠生哎了一聲,“柳詞呢?”

賀毓又走回來,“你幹嘛老找柳詞啊?”

劉遠生長得高,膚色是健康的麥色,跟他哥看上去一點也不像,聽到賀毓這麽問笑了一聲,怪嘲諷的。

“我喜歡她啊。”

“哦,她又不喜歡你。”

賀毓回了一句。

劉遠生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隔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奇怪,你怎麽不揍我了?”

賀毓額了一聲,“我可不想再打石膏了。”

劉遠生也蹲下,“我也是。”

賀毓馬尾有點松,幾縷垂在胸前,她的側臉看上去沒正臉看上去那麽硬氣,線條好看得很,“你這樣沒資格喜歡柳詞。”

她其實想說你倆根本不配,但又覺得有點傷心。雖然劉遠生很讨厭,但是從小打到大,這人讨厭歸讨厭,至少也沒幹過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而且劉嬸對他沒對聞聲哥上心。

小孩其實很敏感,賀毓在這點上比別人更甚。

“你就是想說我不配呗。”

劉遠生的手插在兜裏,他的頭發剃得很短,少年人的棱角還有點青澀,但也初具大人的雛形,抿嘴的時候有些冷峻。

“誰讓你吊兒郎當的,還老是欺負柳詞。”

賀毓繼續吃她的手抓餅,劉遠生嫌棄地看了一眼吃得滿嘴都是醬的女孩,“我哪欺負她了。”

賀毓理所當然:“小時候啊。”

劉遠生:“你都說了是小時候了。”

賀毓想想也對,但她不願意服氣,柳詞有些事情沒告訴她,關于柳詞自己和劉遠生的。

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最後變成好朋友最後變成朋友,那太可怕了。

級別一降再降,賀毓那點火又竄上來,喂了一聲,“你不要再纏着柳詞了。”

他倆一藍白校服的一黑白校服的蹲在一起遠看像兩個沙包,賀毓總覺得看他的人更多了,還有估計是認識劉遠生的經過的時候打了聲招呼,朝他擠眼睛,指着賀毓,毫不避諱:“遠哥這就是你城高的馬子啊。”

馬子你個頭,賀毓騰地站起來,正準備罵人,被劉遠生往後扯了一下差點沒站穩。

“你是不是有病?”

賀毓的馬尾一晃一晃的,她袖子都撸起來了,劉遠生覺得這人從小就比男孩還猴,長這麽大了也沒什麽變化。

“校門口打架,你想退學?”

賀毓:“還不是因為你。”

劉遠生無語極了,“他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啊?”

賀毓點頭,“那你不準喜歡柳詞。”

“賀毓,”劉遠生也沒生氣,他摸了摸自己硬紮紮的頭發,站直的時候手插在褲兜裏,低頭看她,“你管柳詞那麽多幹嘛?”

“我就是奇怪,從小到大你都黏着柳詞,屁颠颠的,這麽大了你還管她?她談戀愛也是她的事情。”

劉遠生也不是沒談過戀愛,也不是沒見過女朋友的好姐妹,問題是賀毓這個人跟“姐妹”這倆詞很難沾上邊,她外表看是個女的,但一般男的都沒她這麽虎,說氣概也不是,就女孩固有的那些印象很難在賀毓身上看見。

賀毓:“我是柳詞發小啊,我不管誰管,不是你我也樂意啊。”

劉遠生臉都黑了,“合着你就是針對我。”

賀毓:“不然呢?”

她翻了個白眼。

響鈴的時候柳詞交卷,考試之前賀毓就跟她說過校門口等她,她把東西往書包一塞就往外走,在樓梯口碰見廉曉禮,對方開開心心地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說:“賀毓說在外面等我們。”

柳詞嗯了一聲,往後推了一步,掙開了廉曉禮的手。

廉曉禮也不生氣,她站在柳詞邊上,一句話也沒說。

她和柳詞一向沒話說,她主動說話柳詞也愛理不理,賀毓不在,她倆毫無交集。

是天生的合不來。

這點廉曉禮也不強求,她從小到大壓根沒幾個熟悉的女同學。

朋友一個也沒有,都是放在同學分組裏的存在,新年的祝福都顯得客套。

賀毓吃一個手抓餅吃出了一身的火氣,礙于在校門口也不能跟劉遠生打起來,只能踩了對方一腳,劉遠生還在挑釁她,一副柳詞被我追到我看你能怎麽辦的臉色。

校門口人很多,車堵着還有鳴笛聲,柳詞跟廉曉禮一前一後走着,壓根看不出是同班同學的感覺,賀毓的前桌邵倩還跟廉曉禮打了聲招呼,問了句:“賀毓呢?這貨提前半小時交卷是不是到家了都?”

廉曉禮笑眯眯地搖頭:“她說等我一起回去。”

走在後面的柳詞也聽見了這句話,她張了張嘴,本來是想說我們,後來又咽了下去。

覺得自己好幼稚。

賀毓很好認,老遠就能看見,廉曉禮也看見了,當然也看到了跟賀毓站在一塊的劉遠生。

她跟劉遠生沒見過面,只是從賀毓跟申友乾的嘴裏聽過形容。

是個标準的壞男孩。

邵倩眼鏡更尖,喔了一聲,“那個不是上次跟柳詞說話的帥哥?”

柳詞被突然點了個名,愣了一下,邵倩被廉曉禮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柳詞也在場,尴尬地笑了兩聲。

而柳詞低着頭走過去,她沒想到自己跟劉遠生上次隔着門欄說話也被人看到了。

這個時候的路上都是車,雖然開得不快,但也得注意。

賀毓轉頭的時候就看到柳詞邊上一輛車,她吓了一跳,跑了過去把柳詞拉了過來,也顧不上劉遠生了,啰啰嗦嗦了一大堆:“你眼鏡那麽厚幹嘛的,看不清再去配一副去,那麽大車你都看不到?考試考傻了?”

她越說就挨得越近,柳詞伸手把賀毓湊過來噴口水的臉頰推開,“你很煩。”

賀毓拉着柳詞的那只手,“唉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呢?我這不是急的。”

劉遠生走了過來,打了聲招呼,喊了聲小詞。

柳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劉遠生卻好像很高興似的,咧開嘴笑得跟二傻子一樣。

“賀大毓!”

廉曉禮喊道,她邊上還跟了個看熱鬧的邵倩。

賀毓欸了一聲,“我還以為邵倩喊我呢,”她的手還拉着柳詞不放手,完全沒覺得自己肉麻。

在場覺得肉麻的也只有廉曉禮和邵倩。

相比之下一條巷子長大的劉遠生早習慣了賀毓這幅德行。

他哎了一聲,“我走了。”

都是女孩,他也覺得待不住。

賀毓:“快滾。”

劉遠生沒理她,看着柳詞,如果有尾巴,可能正在瘋狂擺動。

廉曉禮拉下賀毓的袖子,小聲地說:“這個人看上去好喜歡柳詞啊。”

邵倩也聽到了,點點頭。

劉遠生更得意了。

他被賀毓錘了一拳,不情不願地走了,一步三回頭。

他走後最八卦的邵倩轉頭問她:“真是你男朋友啊?”

賀毓強答:“不是!”

被邵倩推開,“有你什麽事,膩膩歪歪的。”

柳詞看着賀毓一臉的不開心,擡眼回答邵倩的問題:“不是。”

“真的不是,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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