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亦假時(5)
晉骁是個死倔的人,沉胥擔心他還在賭氣不處理傷口,和景轅吃過晚飯,他便拿着金創藥往懷化将軍府去。
大夫被堵在門外,裏面是砸東西的聲音,下人在外面急成一鍋粥,誰也不敢進去。
果然如他所料。
沉胥推門進去,一個盤子貼着他的耳朵飛出來。
“我不是說了誰也不許進來,出去!全部出去!”
晉骁背對門口,用手指指着外面,他傷口沒再流血,只是開始發紫。
沉胥走進去,把金創藥放在桌子上。
“不看大夫也行,記得擦藥。”說完就轉身出去。
“等等。”
晉骁轉過身來,突然問道。
“為什麽要關心我?”
其實對于趙王的事情他的氣已經消了,他現在是在生自己的氣,他明明知道沉胥在攝政王身邊的原因,卻還說那樣的話來傷他。他其實是想跟沉胥道歉的,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是因我而受傷,我理應關心你的傷口。”
從頭到尾沉胥的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晉骁有些失望。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失望些什麽。
“我知道了,謝謝胥公子。”
“晉将軍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Advertisement
沉胥離開将軍府,并沒有馬上回攝政王府。
昱城城郊七裏處,荒無人煙的廢棄寺廟,沉胥走進去。在門上有節奏地敲了六聲,佛像後面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黑衣黑發,面如冠玉,只是身材過于瘦弱,寺廟裏灰塵味太重,那人似是身體不好,捂着口鼻咳起來。沉胥大步走過去扶住那人手臂,拍着他後背,輕聲道了一聲,“太子哥哥。”
“咳咳咳!咳……胡鬧咳咳咳!小胥,你胡鬧啊!為兄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不可冒險,你偏偏不聽,你……你這樣做完全是把自己置于刀刃上,稍有不慎,粉身碎骨,你簡直胡鬧!”
“太子哥哥,我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麽分寸?你以為是小時候的家家酒?你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趁着現在還來得及,趕緊回頭吧。”
沉胥搖頭:“我不能,我姓慕容,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皇宮與你無關,朝廷鬥争與你無關。小胥,你聽我的,現在立馬離開攝政王府,回你的斷月樓去,我不管你開青樓還是做什麽,永遠不要再回來。”
沉胥還是搖頭。
“我可以不管朝廷內亂,但不可以不管天下百姓。攝政王是什麽人,若北商國交給這樣的人,後果不堪設想。只有太子哥哥您,才能擔此拯救蒼生的重任。”
沉胥笑笑:“太子哥哥,你就別管我了,此事成功,北商國将會迎來另一個盛景。若敗了,也與太子哥哥無關。”
“你是确定了要這麽做?”
“是的。我知道這一路沒有回頭路,但是我也只能這麽做。”
慕容淩深深嘆口氣,掏出一枚玉佩,放到沉胥手上。
“為兄身在奸人眼皮底下,行事不便,也無法幫你更多。這個玉佩可以調動五萬兵馬,你留着,以備不時之需。”
“我理解皇兄的處境,皇兄不必擔憂。”
慕容淩點點頭:“你快些離開吧。一定,萬事小心。”
一直到很久以後,慕容淩都在後悔,後悔那一日,千叮萬囑讓他小心提防攝政王,卻沒有告訴他,千萬不要愛上攝政王。
玉佩沉胥沒有留在身邊,而是讓止硯放到斷月樓密室。
這五萬大軍遲早用得上,但是距離用得上還早。
沉胥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入夜,景轅坐在書房油燈下批閱奏折。
“我回來了。”沉胥說。
“嗯,本王今日還有一些事,胥兒先睡。”景轅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埋下頭。
外面夜風有些大,窗子還大開着,景轅穿得單薄,起了一陣風,他打了個噴嚏。沉胥起來取下一件外衣,走過去替景轅披上。
景轅笑道:“胥兒何時學會了關心人?”
沉胥努努嘴:“本公子一直都非常會關心人。”
“胥兒真可愛。”
沉胥還沒來得及反駁,景轅已經收回目光。看着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沉胥道:“我幫你吧,這樣能快一點。”
“胥兒是因為本王不在身邊睡不着?”
“愛要不要,不要算了!”
沉胥生氣轉身,手臂被拉住,扯入一個懷抱。
“胥兒想,明天再幫我,今日很晚了,早些睡。”
他自己眼底都熬起黑眼圈,卻絲毫不在意。
沉胥躺床上,一直睡不着。直到景轅批完奏折躺到床上,摟住他的腰,他才有了睡意。
第二日早朝後,沉胥陪着景轅在書房下棋。
木離來報,涵妃化名牡丹,已到迎春苑,杜校尉今日會去迎春苑,不出意外,兩人今夜便能好上。
又過了兩天,想着晉骁氣應該消了,沉胥往将軍府去。晉骁心裏有一個結,不把這個結打開,以後行事不方便。
晉骁又在院子裏練劍,同樣一地的枝葉,不過這次斷的不是自家院子的花,沉胥倒是不心疼。
“晉将軍,你再練幾天劍,這院子恐怕是要廢了。”
沉胥說着負手走進去。
晉骁愣了愣,停下動作。
“你傷口還沒痊愈,就先不要用劍,哪怕你再想練劍,也不急在這幾日,是不是?”
沉胥語氣關切,晉骁愧疚了幾天的心舒服了些。看來那日的話沉胥并沒有放在心上,他就放心了,道:“只是皮外傷,用了你給我的金創藥,已經結痂了,我只練一小會兒,沒事的。”
“那就好。”
晉骁嗫嚅了半晌:“你……要進來喝杯茶嗎?”
“當然,走了半天路,我口早渴了。”
沉胥雖做了那樣的事,然而晉骁也說了過分的話,沉胥不計較,晉骁也不是小心眼之人。喝了一日茶,兩人關系又恢複往常。
那日以後沉胥常常無事便去将軍府找晉骁喝茶,有時太久沒去,晉骁也會自己來王府找他。除去敏感話題,兩人幾乎無話不說。
涵妃那邊,杜校尉被涵妃迷得七葷八素,夜夜往迎春苑跑。
這一日,景轅進宮面聖,沉胥又準備去将軍府,在門口碰見景轅。
馬車停在他旁邊,他正欲上車。
“王爺,您還沒走啊。”
碰少了,不說話尴尬,說話更尴尬。
景轅把踏上馬車的一只腳放下來,朝沉胥走過來,在他面前停下,眼睛審視着他。
“胥兒這麽急,是要去哪裏?”
“我去将軍府,晚飯前一定回來。”景轅每頓都要跟他一起吃,他是知道的。
景轅又往前一步。
“本王的人天天往将軍府跑,知道的人知道是胥兒與晉将軍商議正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本王失寵了。”
“哈哈,怎麽會,王爺這是對自己沒有自信啊。”
“素聞斷月樓樓主風流無度,想必也是有一定依據的。”
“有王爺這樣好的人,誰還會朝三暮四?”
景轅又朝前一步,他鼻尖幾乎撞上景轅胸膛,景轅彎下腰,湊到他耳邊:“畢竟我與胥兒有名無實,本王還是很擔心的。”
雖然知道景轅是開玩笑,但沉胥還是心搗如鼓。
他退後一步:“我明白了,王爺,以後我會少去将軍府。”
景轅往馬車走去,登上馬車,又回過頭,道:“胥兒與我一同。”
“可是……”他還約了晉骁一起練劍。
“可是,皇上并沒有召見我。”
“嗯,但胥兒是本王家屬。”
去到皇宮沉胥才明白景轅為何喊他一起來。
金銮殿。
皇帝坐在主位,下面跪着三個人,趙王,衣衫不整的杜校尉和涵妃。
杜校尉袒胸露乳,衣服都來不及整理,抓着趙王的衣服拼命解釋:“皇上!趙王殿下,微臣真的不知道牡丹是涵妃,微臣真的不知道!微臣要是知道,給微臣十個膽子,微臣也不敢啊!”
趙王推開他,冷哼道:“杜校尉有什麽不敢?天子腳下□□的事都敢,還有什麽不敢?”
皇帝問:“涵妃,你有何話要說?”
涵妃緊緊攥着衣服擦眼淚:“臣妾一個女子,自知說話沒有份量。王爺念我在府中煩悶,特許我去街上逛逛,卻不想,發生這種事……臣妾……臣妾有罪,沒有護住貞節,請皇上,允許趙王殿下,休了臣妾。”她說罷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此刻趙王更加憤怒:“皇兄,此事不怪涵妃,臣弟亦不會休妾,只求皇兄,為臣弟做主。”
“不是的,不是,沒有這樣,微臣是在迎春苑見到她的,她是叫牡丹……”
“住嘴!”皇帝拍桌:“什麽牡丹玫瑰,杜校尉,你找借口也要找個像樣的啊!”他轉頭問景轅:“攝政王以為,此事該如何是好?”
景轅道:“玷污官員姬妾是死罪,但是皇上,杜校尉縱使有罪,但他也為我北商立下過無數功勞。不如免去死刑,削去官職,貶為庶民,流放邊疆。”
“就依攝政王。”
回來的馬車上,沉胥伸出大拇指誇道:“王爺英明!”
“說說,你哪裏覺得本王英明?”
“王爺,我只是在拍馬屁。”
“本王知道,本王想胥兒具體說說,讓本王好好開心開心。”
別人被拍馬屁,都是見好就收,這攝政王被拍馬屁,還要得寸進尺。
沉胥無語半晌,正經說道:“王爺本可以殺了杜岚,但是王爺卻放他一條生路。趙王與杜岚已經反目成仇,饒他一命,他必感謝王爺,願供出昱城的趙王同夥。所以,我猜測,木離此刻已經去了天牢。”
“胥兒猜對一半。趙王與杜岚反目,得利的人是誰?你覺得杜岚是這麽好騙之人?不過,木離确實去見杜岚,不過是在去邊疆的路上。我們不殺杜岚,不代表別人不殺,邊疆路遠,木離去暗中保護他。”景轅笑着,話裏有話。
“難道王爺是……為了引出他的同夥?”
“沒錯,人說的話會騙人,但是行動不會。趙王因愛妾被玷污或許一時惱怒,但清醒過來不保證他不會懷疑,到時必定會派人再去詢問杜岚,到時我們便多了一個切入點。”
“王爺果真英明!”沉胥繼續拍馬屁。
“那胥兒準備給本王什麽獎勵?”
沉胥一呆,歪着腦袋對景轅眨眨眼睛:“我沒錢,沒金銀珠寶,勉強有點色,王爺要我以身相許嗎?”
“好啊。”
說罷沉胥就被景轅按在車廂上,緊接着唇被一個柔軟濕嚅的東西覆住。他睜大眼睛迷茫地望着前方,一時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胥兒終于把初吻獻出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