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陰之行(2)
走了不到兩百米,果然有一個山洞。洞口很低,要彎着腰才能進去。景轅往前,拉着他的手。
山洞裏面很小,連取火的地方都沒有,只夠容納兩個人。
景轅找來一些枯枝堵住洞口,沉胥依偎在景轅懷裏,兩人蓋着狼皮,在山洞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繼續趕路。兩日後,抵達晉骁軍隊駐紮之地。
景轅讓晉骁召集所有将領,在主營商議退敵之策。
景轅問:“魯城城中的百姓如何?”
“因大開城門,百姓沒有傷亡。只是,只是大街小巷都在罵晉将軍縮頭烏龜,有失大将軍風範。”一個将領答。
聽到這沉胥看了晉骁一眼,他低着頭,垂下眼。被人誤會說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沉胥伸手拍拍他肩膀。
“南照軍現在的動靜?”景轅問。
“南照在前兩日派了兩千人馬進山探路,遇上雪崩,無一生還。昨夜,探子來報,南照軍又派了五千人,再次進山,這一次敵軍兵分兩路,我們的人在跟進。目前,駐守在魯城的大軍還沒有動靜。”
景轅望着山陰關的地圖:“把他們進山探路的線路指給我看。”
晉骁指着地圖上一條線:“這是他們第一次進山的路線,距離魯城最近,也是最好找的一條路,已經被大雪埋了。”指向另一條:“他們第二次進山,走的是這條,他們在這裏兵分兩路,其中這條路的盡頭是萬丈深淵,走這條的人必定調頭往另一條,而另一條路則能走到我們經過的主路上。不過這幾日一直在下大雪,腳印應該已經沒有了。”
景轅指着通往那條路的一條捷徑:“派一千人,從這條路過去,埋伏在這裏,給士兵準備棉衣和防水手套,讓他們連夜做出三百個五十公斤重的雪球,固定在懸崖兩邊,敵軍來就推雪球,雪球完迅速撤離,不可戀戰,不可被敵人發現行蹤。”
“是。”
“等等。”沉胥指着那條路上的另一個地方:“此地路周圍有松樹做掩護,是埋伏的好地點,再派五百弓箭手在這裏埋伏,以防漏網之魚。山陰關是通往昱城必經之路,我軍行蹤定不可暴露。”
“還有。敵軍中了埋伏,看情況不對,自會撤離。”沉胥指着一處地方:“這是他們撤離的必經之路,另外派三千精兵,埋伏在這裏,讓進山的敵軍,全部有去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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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兒說的是,就照這麽做。另外,派去的探子需在每個進山口留意,敵軍有沒有從其他方向來的援軍。”
從昱城運來的物資糧草,在三天後抵達軍營。此次的物資,加上軍隊原有的,可以在山中維持一個月。
沉胥幫晉骁去查收糧草物資,一個士兵手忙腳亂,撞了沉胥一下,又趕緊跪地求饒。
沉胥斥道:“有沒有長眼睛?跪着,我沒讓你起來不許起來。”
沉胥走到營地另一邊的樹林中小解。
剛才士兵在撞他的時候将一個紙條放到他懷裏。他回頭看了四周,無人,拿出紙條:已擒到王府侍衛木離,嚴刑拷打數日,仍不願招。
沉胥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用刀割破手指,在布上寫到:暫不動木離,觐見皇帝,賜死攝政王。
他抓起一捧雪,把布條藏在雪團中,放在手上,走到那個地方,指指那個士兵:“把這個雪團放在鞋子裏,就不可以不用跪了。”
“是。”士兵接過雪團,放到鞋子裏,沉胥拍拍手回營帳。
晉骁和景轅都在裏面。
景轅:“回來了?凍壞了吧。”然後将他的外袍給他披上,沉胥哈口氣,搓搓手:“還好,我穿得多,不冷。”
“士兵剛才拿來了炭火,過來烤烤吧。”晉骁指着桌旁的炭火。
“好。”沉胥蹲炭火面前,翻來翻去烘着兩只手。
“胥兒,你的手指怎麽了?”
景轅看着他的手指。
“剛才我想試試這匕首鋒利不,沒想到這麽鋒利,哈哈。”
“試刀怎麽能用自己的手試?胥兒真笨,痛嗎?”
“有一點點。”
“來我幫你吹吹。”
晉骁又被喂了一嘴狗糧。起身:“王爺,我去看看物資,另外還有點事。”
“晉将軍去忙吧。”事實上景轅也希望他快點走,不要再當電燈泡。
營帳簾子一關,沉胥的手指就被景轅含住。
含了一下,拿出來目光心疼地看着:“都沒血了,胥兒剛才一定流了很多血。”
是很多血,因為雪天傷口很容易凝固,後面寫不出字,他又把傷口劃深了些。
“是流了一點血,不過相比起王爺手臂上的那個牙印,真是不值一提。”
景轅看了看手臂,竟笑了笑。
“我無礙,我只是不想胥兒受傷,你哪怕只是像現在這樣劃破一小點傷口,我都會心疼。胥兒,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讓自己受傷。”
沉胥不喜歡別人這麽保護,這麽在意他,真的不習慣。特別是,那個人還是他要對付的人。
“王爺,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真的沒什麽。別說這種小傷口了,以前我練劍的時候手心都磨出血,我師父還不是讓我流着血練習?真的沒那麽誇張。”
“你師父是誰?”景轅語氣中有殺氣。
沉胥震了震,道:“我師父已經很老了,都下不了床,王爺,讓我師父好好的頤養天年好不好?”
“好。”景轅突然把他抱進懷裏:“不管以前如何,現在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那是!王爺是誰?王爺是北商國最厲害的攝政王,在王爺麾下辦事,我自然相信我的人身安全。”
沉胥這話說得抑揚頓挫,景轅只安靜地看着他。
“胥兒,真的太可愛了。”
臉上被狠狠捏了一把。
“王爺,可愛這個詞,不該是形容女孩子和小動物嗎?”沉胥揉着臉。
“胥兒也适合。”
“我不要,感覺很娘。”
“雖說如此,但,誰讓胥兒這麽可愛呢?”景轅又笑了笑,補充一句:“特別是表裏不一的時候。”
沉胥與景轅睡一個營帳,他們也像在王府一樣,夜夜相擁而眠。
或許是習慣了,沉胥從來沒有覺得不妥。
直到晉骁問他:“你與攝政王兩人同行,你就這麽信得過他?萬一他在半路上把你殺了?”
“他不會。”沉胥回答。
“回答這麽幹脆?你就這麽确定?”
是啊,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身體本能已經回答了。
晉骁明顯有些激動:“你憑什麽确定?就因為……他天天在你耳邊哄你的那些甜言蜜語嗎?他可是只手遮天的攝政王,他說的話你也信?”
沉胥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在潛意識裏對景轅有了本能的信任。
甜言蜜語?對,他說的都是甜言蜜語,一個字都不能信!
沉胥說:“我與他不管做了什麽,都是做戲,從頭到尾,我的意志都沒有動搖過。”
晉骁情緒稍稍緩和些,又看了他好幾眼,沒說話。
夜裏沉胥想着白天晉骁的話,翻來翻去,就是沒有睡意。
“睡不着?”景轅問他。
“嗯。”
“心裏有事?”
“嗯,雖然有了計策,我還是有點擔心,畢竟寡不敵衆。”
“放心,一切有我,睡吧。”
沉胥閉着眼睛催眠自己,還是睡不着。景轅也睡不着,兩人并肩躺着,共枕一床被子,看着營帳頂上的花紋。
“胥兒,其實我常常在想一個問題。”
“什麽?”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沉胥也不例外。
“你有沒有聽過河妖的故事?”
沉胥:“聽過啊!傳聞河妖有着綠綠的身體,長着三頭六臂,專吃過路的小孩。每年還要村民獻祭童男童女,不然就發大水,淹沒村莊房屋。”
“我聽的,與胥兒聽的有所不同。”景轅的聲音在靜谧的夜裏如悅耳的風鈴:“河妖是一滴天庭的瓊漿幻化成的妖,從他有了自己的意識,他就為自己規劃了人生。他不甘于永遠做一個妖,他要修煉,他的願望也是有一天能修煉成仙。”
“他以為他的一生,都會在修煉中度過,直到修道成仙的那一天。可是,某一天河妖在午睡的時候,看到一個小男孩,他蹲在河邊哭。河妖嫌他煩,用法術弄起一層波浪,想吓跑他。沒想到不僅沒有吓到男孩,男孩看到這個反而不哭了。睜大眼睛,哭過的眼睛水靈靈的,大大的,可憐中,還有幾分可愛。”
“後來,男孩每次心情不好,就會來河邊,一個人對着河水說話。他說想看波浪,河妖就會做法驚起波浪。漸漸地,男孩變成了俊美的少年,也是隔幾天就會來,有時候不說話,就是望着河水發呆。”
“後來有一天,少年從早上來河邊,一直坐到晚上。在太陽落山前,他大吼,我知道你一直在,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仙是妖,你出來,讓我見見你,好不好?而那個時候,河妖離成仙,只差一年,現在的河妖,已經可以幻化成人形。”
沉胥插嘴:“所以河妖就變成一個大美女,站在那個少年面前?”
景轅緩緩搖頭:“河妖變成一個身穿墨綠衣服的男子,他面容比普通人美麗,美中帶着邪氣。張嘴有兩顆獠牙,少年卻一點都不怕,跑過去抱住河妖。兩人相擁的那一刻,河妖意識到,自己很久以前就喜歡上少年了,而少年,也喜歡上了他。”
“那後來呢?河妖放棄修仙了嗎?”沉胥問。
“我也不知道。”景轅的話中似有一聲嘆息:“我也很想知道,修仙和少年,他會選擇什麽?”
沉胥道:“這個故事肯定是假的,世界上哪有妖怪神仙?”
“嗯,也許。但是本王希望,河妖可以修道成仙,那時,少年也在他身邊。”
“神仙是不可以動凡心,王爺,如果河妖成仙,是不可能再和少年在一起的。”
景轅沒再說話,沉胥沒多久就睡着了,景轅這一夜講的,他也僅僅只是當作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