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到刻骨(2)

皇城在夜色降臨後歸于寧靜,地上屍體被士兵清理走,仍有濃烈血氣灌滿鼻腔,長久不散。

士兵搜遍天牢,沒有找到黑風和離鶴。

景轅抱着沉胥轉移到寝宮,為他擦拭身體,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徹夜守在身邊。

晉骁未解盔甲,坐在寝宮外坐了一夜。

太醫院燈火通明,裏面一地散落的醫書,頭發花白的老太醫在搭配藥材。有幾個年輕太醫想逃跑,屍體被挂在城樓上示衆。

當晨光熹微,旭日東升的時候,一個年輕貌美的綠衣男子來到寝宮外。

從昨晚到現在,南照皇城內外已被占領,士兵徹夜巡邏,居然被人混進來?是他的失職,晉骁提劍上前:“什麽人?”

離鶴手拿玉笛端詳晉骁片刻,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骠騎大将軍,晉骁吧?”

“你是誰?”晉骁更加警惕。

“我是離鶴,晉将軍別緊張,我是景轅和沉胥的朋友。”

這人實在太不正派,晉骁無法相信沉胥會跟這樣的人結交。

“朋友?我怎麽沒見過你?”

“好吧,就算不是朋友,那也是盟友。我與他們在草原上才認識的,晉将軍自然不知道。不過攻下南照皇城,我可是功不可沒的。”

晉骁想起景轅書信裏提到的,皇城內有人接應,道:“那個接應的人就是你?聽說有個人和胥公子一起被南照人抓了,也是你?你是怎麽逃出來的?怎麽和王爺通信的?”

離鶴點頭:“晉将軍,你這麽多問題,讓我先回答哪一個?”

晉骁垂下頭。離鶴道:“我們現在最緊要的,應該是胥公子的毒,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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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鶴公子可有辦法?”

“我都來這裏了,自然不是來看熱鬧。”

“真的?公子懂醫術。”

“我不懂醫術。”

離鶴說着往寝宮裏走,晉骁一頭霧水跟在後面。

寝宮內一片死寂,景轅坐在床頭一動不動,如果不是眼睛還睜着,大概會被認為已經死了。

離鶴與晉骁進門,走過來,一直走到龍床面前,景轅沒有反應。

“參見王爺!”

“見過王爺。”

兩人行禮,景轅沒有反應。

“王爺,離鶴公子說有辦法救胥公子。”

景轅目光“刷”地看過來。

離鶴搖着玉笛坐到桌旁,自顧給自己倒杯水,抿一口,再次把目光投向景轅。

“王爺,我今日是來與你談條件的。”他玩弄着茶杯:“當然,也可以順便救救你的王妃。”

茶杯放桌上發出一聲不輕的聲音:“不過條件不知道北商的攝政王能不能承擔得起?”

景轅:“你說。”

“當初與王爺約定,我助王爺拿下南照,王爺将鳳凰城和鳳凰城周邊的疆土送給我。如今,除了拿下南照皇城,又多了一件事,就是王妃的命。”

景轅:“不用拐彎抹角,你要什麽直接說。”

“我要整個南照!”

離鶴說完這句話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寝宮內靜得可以聽見遠處寺廟的鐘聲。

“一個鳳凰城已經占據南照半壁疆土,你居然還想要整個南照?離鶴公子,你胃口未免也太大了?”

晉骁是一個大度随和的人,此刻連他都覺得離鶴這個要求太過分。

“将南照送我,南照将會對北商俯首稱臣,每年向北商進貢黃金白銀,金銀珠寶,絲綢布料,以及歌姬美人,數量由北商定。”

晉骁對景轅說:“王爺您禦駕親征,一路颠簸數月,士兵損失,物資損失,最後好不容易拿下南照。如果真這麽輕易送人,不僅有損于您的威名,更是寒了北商士兵的心,王爺,不可!”

離鶴淡然地喝着茶:“我說了今日只是來談條件,王爺自然可以說不。當然,胥公子是我的朋友,王爺您不答應,我同樣會救他。不過……”他饒有意味地看向景轅:“他醒了以後,便不能随你回去,他得留在我身邊,做我的人。”

晉骁睜大眼睛看向離鶴。

離鶴見怪不怪地笑着:“對,不瞞你們,我傾心于攝政王妃。”

“我答應你。”

景轅開口。

“你把胥兒身上的毒解了,你就是南照王。”

“王爺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這就為胥公子解毒。”

離鶴将一顆白色藥丸喂到沉胥嘴裏,便起身整理衣冠。

“好了,毒已經解了。他一柱香後會醒來。”

太醫院所有太醫束手無策,他一顆藥丸就能解?晉骁懷疑他在诓人,沖到門口堵住他的路:“我不想懷疑公子,不過還是請公子等胥公子醒來再走。”

離鶴攤手,走回來坐下。

一柱香後,沉胥果然醒了。

“我沒死?”

景轅臉上終于露出笑,命人喊來太醫,太醫一檢查,他身上的毒确實解了。

老太醫顫抖着花白胡子,看離鶴一臉仰慕:“敢問這位公子,這解藥是何種配方,居然能解百日枯的毒?”

離鶴翹起腿,手拄下巴:“他喝的毒酒裏面根本不是百日枯。”

“你的意思是南照皇帝騙了本王?”

“騙倒是沒騙,只不過那毒酒在你們喝之前被我掉包了。他喝下的只是普通的讓人昏睡的毒。”

……

“為了得到南照,你居然用這種奸詐的方法?”晉骁氣憤。

“兵不厭詐。更何況,從他昏睡,王爺就一直逼迫太醫制作百日枯的解藥,而沒有讓太醫為他診治。如果之前随便喊個太醫給他把下脈,我這雕蟲小技不就被識破了?可惜,你們沒有這麽做。”離鶴走過來,走到景轅面前:“王爺,您該不會想反悔吧?”

景轅:“離鶴公子,南照王。關于每年進貢的物品和數量,本王回朝後會命人拟個清單送來。”

離鶴笑起來:“攝政王果然言而有信,本王在這裏,祝攝政王和王妃,百年偕老。”

“謝南照王吉言。”

“王妃病剛好不可颠簸,可在我南照多留幾天,本王會命人帶你們四處逛逛。”

離鶴走後,沉胥腦子還處于一片混亂,看向景轅:“你們剛剛在說什麽?什麽掉包?什麽南照王?你們和離鶴做了什麽交易?”

晉骁說:“胥公子,王爺為了救你,答應把整個南照送給離鶴。”晉骁把前因後果全部說了一遍。

沉胥愣了半天,想對景轅說你為什麽這麽傻?士兵行軍數月好不容易攻打下南照,不是拿來拱手送人的?況且他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為什麽不謹慎考慮一下?

可是當看到景轅望向他的目光,他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他躺下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翻個身背對着衆人。

景轅:“都下去吧,讓胥兒好好休息。”

在所有人都離開後,景轅湊過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睡吧,我就在這裏。”

沉胥閉上眼睛,想着晉骁說的話。既然離鶴把毒藥掉包,那他為什麽當時不站出來,為什麽在景轅怒極殺人的時候他不站出來阻止,為什麽偏偏要隔一天才拿着解藥來談條件?他前一天明明也可以談條件,為什麽一定要拖一晚上?這一晚上究竟給了他什麽優勢?

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麽?難道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僅僅只是鳳凰城?而且,他分明不喜歡自己,為什麽要刻意對所有人說喜歡自己?

離鶴,到底是什麽人?

他真的只是想要南照這麽簡單?

想着這些問題,沉胥睡不着。

房間裏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那個人是北商的攝政王,但他是他的夫君。

難道離鶴一開始就料到景轅一定會為了自己,放棄南照?

連他自己都看不懂景轅,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離鶴也太過于了解景轅。

都說最了解你的人,除了你的親人,就是你的敵人。

景轅沒有親人,離鶴,會是他的敵人嗎?

這些疑問沉胥只能藏在心裏,他不能跟景轅說,因為景轅是因為自己才放棄南照的。

說到底一切的根源是他自己。

裝睡也沒意思,沉胥翻個身,看向景轅。他發現景轅一直看着他。

“對了,黑風呢?”他四周看看。

“大牢已經翻過來一遍,沒有找到人。”

沉胥眼中多了一些東西,卻又不知是什麽,景轅摟着他的肩膀,把他摟進懷裏:“我派了三支士兵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嗯。”沉默一下,他又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等你身體好些,我們就啓程。”

沉胥看向外面,入目是一片綠葉,天朗氣清。

“已經晚春了,梅園的梅花大概已經謝了。”

“我們進軍南照也有三個月,梅花花期再長也熬不過三個月。謝了沒關系,明年,我再陪胥兒賞花。”

“景轅,我們這次空手而歸,皇上會怪你嗎?”

“不會。”

“将南照拱手送人,即便皇上不怪你,流言蜚語也必不會少,你不怕嗎?”

“并不算拱手送人,只不過是讓離鶴做南照的王罷了,南照依舊屬于北商附屬。胥兒,你問我怕不怕,我想告訴你,流言蜚語算什麽?”景轅低頭凝視他:“你一直在我身邊,我便一直無所畏懼。”

“人家都說,對一樣東西付出的越多,最後遭遇背叛痛苦就越多。”他坐起來看着景轅的眼睛:“景轅,你就不怕有一天我背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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