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到刻骨(4)

對于他的私事景轅向來尊重他,從認識到現在,即便是成親以後,景轅沒有多問過,此刻看他盯着書信看這麽久,才随口問:“誰的信,怎麽了嗎?”

沉胥搖搖頭,撕碎書信,向窗外揚手,擡頭對景轅露出往日吊兒郎當的笑。

“止硯的信,有幾家青樓,陽光大道不走,要走獨木橋,趁老子不在,居然敢跟斷月樓搶生意?不知道老子是攝政王的人嗎?看老……”

景轅望着他。

“嗯……看我回去不虧死他們。”

“錢不過身外之物,何須這般在意?”景轅說。

“其實商場跟官場一樣,不過你們看中的是權力,商人看中的是錢,錢賺的越多,就越有成就感。”

“說起這個,我還不知道胥兒當初為何要經商?”

沉胥想也不想:“為了賺錢啊。”

“那胥兒為何要開青樓?”

“北商人為悅己者容,故成衣店競争太大,我沒後臺,資金少,不适合。而開飯館我又沒專業知識,店裏不得清冷死?錢賺不到幾個,還麻煩。青樓就不一樣了,哪個地方,哪個男的不上青樓?有市場,還暴利。”

“嗯。”景轅緩緩點頭:“胥兒腦袋瓜子還行,知道有人好男色,一時間幾乎壟斷所有青樓的生意。”

“說實話,你在認識我之前有沒有去青樓找過小倌?”沉胥突然跳過來,手放在景轅脖子前,死死盯着他,饒有一種他要是點頭他就掐死他的沖動。

“沒有。”景轅說。

“真的?你沒有騙我?”

“在遇見胥兒以前,我對任何男子都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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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呢?”

“一樣。”景轅抓住沉胥手腕把他拽到懷裏:“胥兒呢?傳聞斷月樓樓主,可是風流得很?”

“沒有,沒有……一定是謠言,謠言,哈哈。”他一點點抽手,景轅又抓回去,目光變得很認真:“胥兒,有些話想跟你說,又怕你聽了覺得矯情。我沒有與別人成過親,我不知道別的夫妻是怎樣的,但是我想,夫妻,大概便是相濡以沫,恩愛兩不疑。”

景轅把他的兩只手握在手裏:“從我們認識,到成親,到現在,我一直沒有問過你的過去,并不是我不在意。我很在意,正因為在意,我希望你能有一天真正信任我,信任到願意對我說這一切。當然,我明白每個人都有一些不願啓齒的秘密和過往,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真心希望,有一天你能對我敞開心扉。不管這一天有多遠,我相信會有這一天。”

景轅的眸子裏映着呆愣的自己。

“胥兒,成親的那天我說的話就是我的心裏話,雖我們都為男子,但是我已經認定你為我景轅此生唯一的伴侶。不改,不變。”

“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盡量滿足你。但是有一點,不許背叛我,不許離開我。”

景轅緊緊擁着他,他在景轅懷裏閉上眼睛,他怕自己再看一眼會難過。

大軍在鳳凰城外紮營休息。

入夜,黑風纏着沉胥玩游戲,景轅從營帳裏出來。

濕地旁蘆葦搖曳,深藍夜幕無邊,星火遙遙欲墜。

景轅走到蘆葦前,一個黑色身影來到他身邊。

“王爺,這幾個月我去找了當年認識三皇子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死于非命。最後費了好大周折找到一個死裏逃生的宮女,那宮女告訴我,張皇後曾私下見過一個人,那個人叫吳宗,是現在斷月樓,胥公子身邊的吳長老。”

“承乾十四年,三皇子被驅逐出宮,後音訊全無。斷月樓樓主沉胥的資料,是在承乾十四年才有,之前,查不到關于沉胥這個人的任何信息。王爺,屬下懷疑……”

“木離。”景轅打斷:“你在本王身邊多少年了?”

“禀王爺,十三年。”

“你去庫房領十年俸祿,從此以後你不再是本王的人。”

“王爺!”木離“咚”地跪地,滿臉驚愕:“王爺,是屬下辦事效率低,屬下會改,求王爺,別不要我!”

“我讓你調查三皇子的資料,誰讓你私自調查胥兒?”

“可是……可是各種資料顯示,胥公子,可能……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還不知悔改?好了,你走吧。”景轅轉身離開。

“王爺!”木離膝行過去抓住景轅褲腳,眼眶發紅:“王爺,我錯了,我不該私自調查胥公子,我願意領罰,王爺要怎麽罰我都可以,王爺,求你不要趕我走……”

景轅背對他而立,聲音沒有溫度。

“山陰之行,昱城異動,到此為止。這幾個月,你沒有出過王府,沒有調查過任何事情,也沒有來見過本王。”

“是。”

“回去領三十大板,是給你擅作主張的懲罰。”

“謝王爺……”木離手指扣進泥土,指甲破裂,他不覺得疼:“謝王爺,不抛棄我……”

景轅已經離開,後一句話只是他自己說給自己聽。

木離摸了下臉,才發現自己一臉淚水。

他的王爺,變了……

主營帳。

黑風把離鶴送沉胥的那根房梁放地上,坐房梁上,以屁股的肌肉促使房梁滾來滾去,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沉胥倒杯水:“黑風,過來喝水。”

黑風從木頭上站起來,跑過來,喝一口茶,又吐地上:“苦!神仙哥哥,俺要吃糖。”

“好,你的糖馬上就來。”

不到半柱香時間,侍衛端着糖果上來。

“這是鳳凰城一家有名的糖果鋪,他家的糖品種齊全,味道甜而不膩,黑風,快嘗嘗。”

黑風望糖果的眼神就像守財奴看見一座金山,兩只手開始剝糖紙,一口氣吃五顆。

沉胥将手伸到糖盤子下面,拿出下面的紙條。

“黑風,神仙哥哥去換身衣服,你慢慢吃。”

“嗯。”

沉胥進曼紗後展開紙條:木離開始懷疑,現已離開北商,往草原方向去。必不得讓兩人會面,若已會面,速決!

紙條後面是一袋白色粉末。

毒藥。

沉胥倒了一杯茶水,将粉末倒入水中,攪勻。

事情很簡單,可他手全程都在抖。

粉末在杯中融化,無色無味,茶香亦然。

他端着茶水出去,景轅也剛好回來,桌上全是糖紙,黑風含着一口的糖回頭:“這糖太好吃了!你要吃嗎?神仙嫂嫂?”

景轅揮揮手,看都不看黑風一眼,走到沉胥身邊,故意板着一張臉:“胥兒,你是怎麽教黑風的?什麽嫂嫂?”他在沉胥耳邊輕聲:“下次再這樣,我得親自告訴黑風,究竟誰才是‘嫂嫂’?”說着手就開始不安分。

沉胥抓住他的手,把茶水遞過去:“出去一圈渴了吧?喝點水。”他露出微笑。

若景轅知道真相,他死了不要緊,卻會連累斷月樓無辜的人,連累太子哥哥,北商的江山會完蛋,四國百姓将會陷入戰亂,天下烽煙四起,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是北商的三皇子,守護家國是他的義務,除惡揚善是他的責任。

景轅,不能活。

明明該是這樣的!

可是,當景轅接過茶杯,他想到的不是只手遮天,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攝政王。而是他在懸崖邊沒有放開他的手,與他一起跌下去,再護着他爬上來,小心翼翼的景轅。

是手被狼咬出血痕,卻還把唯一的狼皮給他取暖,毫不在乎自己傷口的景轅。

是給予了他一場盛大婚禮的景轅。

是不顧別人看法,不在意世俗眼光,對天立誓,自己是他唯一摯愛的景轅。

是為了救他,明知是圈套還傻傻鑽進來,單槍匹馬毫無勝算,卻笑着說“胥兒,我來接你回家”的景轅。

……

杯壁到唇邊,他抓住景轅的手:“我剛才倒的,可能涼了,我重新幫你倒杯。”

“不涼,胥兒倒的水,我怎麽能不喝?”景轅笑着,就要喝下,沉胥一把搶過來重重放桌子上:“真的涼了,讓你別喝你就別喝!”

黑風吓得把最後一顆糖顫顫巍巍放回糖盤裏。

景轅錯愕:“胥兒,你怎麽了?”

“你手怎麽在抖?”景轅抓過他的手:“還這麽涼?這幾天雖然溫度回升,但是入夜還是有點涼,多穿點衣服。”說着就把外袍脫下來給他披上。

沉胥拉着領口抱住自己,瞪了景轅一眼:“都怪你,出去那麽久,等你半天都不回來。”

話一出,景轅就明白他是生氣自己回來晚了,哄道:“好胥兒,我錯了,不該出去這麽久。我一口幹了這杯茶,給你賠罪,好不好?”

景轅去桌上端茶杯,沉胥抓着另一邊不給他拿。

“夫人,為夫錯了。”景轅無奈道,望向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眼眶裏有淚光。

“胥兒……怎麽哭了……”景轅從來沒有經歷過這個情況,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只是本能反應把他抱進懷裏:“不哭不哭,是我的錯,你想怎麽罰我都行,不要哭了,好嗎?”

沉胥在景轅懷裏抽泣了一下,伸手把茶杯打碎在地。

“哐啷”!

他紅着眼睛望着景轅:“不給你喝,就不給你喝,想喝自己倒去,就不給你喝我倒的!”

臉頰被捏了一下。

景轅反而笑起來。

“胥兒你怎麽這麽可愛?”

轉身倒了一杯茶,端到沉胥面前:“夫人喝口茶,消消氣,莫與為夫計較。”

“燙!”

景轅俯身吹了吹:“不燙了,夫人請喝茶。”

沉胥又紅了眼眶,他別過臉:“你別看我,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然後奪過茶杯一口喝完。

這一晚,兩人睡得很早,沒有行房事,相擁而眠。

三更,沉胥喊了幾聲景轅沒反應,他點下他睡穴,收拾包袱離開,沒有留下任何書信。

不需要書信,因為他們很快會再見面。

景轅會知道一切,而他,會在戰場上,光明正大與景轅對決。

臨走前,他來到床邊,在熟睡的人唇上烙下最後一吻。

景轅,再見。

這個最不可能過平凡日子的人,給了他一段平凡快樂的日子。

有這段回憶。

這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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