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權力之争(4)
沉胥沖進去,椅子踢開,桌子掀翻,蠟燭,油燈,貢品滾一地。
跪着的侍女吓得退到一旁。
“他還沒死,你們王爺沒死,設什麽靈堂?點什麽蠟燭?”
“誰說他死了?誰讓你們布置的,都給我撤了,撤了,撤啊——”
下人過來拉他:“王妃使不得,這是王爺的靈堂,您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
一腳踢開棺材板,裏面是空的。
沉胥指着裏面,“屍體呢?屍體都沒找到,你們憑什麽說他死了?憑什麽?”
“王爺墜落千丈山崖,屍骨無存……”
“我不信,沒有屍骨,我不信,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王妃情緒太激動,來人,扶王妃回房休息。”
慕容淩從外面進來。
“景轅沒有死,他不會死,你們騙我,你們騙我!”沉胥推開過來拉他的下人,拾起一塊破碎瓷片,不讓人靠近。
慕容淩來到他面前,“血肉之軀從古渡口的山崖掉下去,屍體就不要想找到了。即便找到,最大可能是手在這裏,腳在那邊,腸子挂在樹幹上。”他繼續說:“本宮有個侍女的父親上古渡口采藥,不小心掉下山崖,後面那個侍女是用鏟子才把她父親從石頭裏鏟起來的。”
沉胥坐倒在地上,瓷片從手裏滑下去。
“王妃,節哀吧。”慕容淩給下人使個眼色:“還不快扶王妃回房休息。”
慕容天歸病重,北商朝堂之事由太子全權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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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墜崖的消息傳遍四國,西遼大軍攻來,北商連失兩座城池。
攝政王府被慕容淩的人盯着,沉胥無法出府。
其實他也不需要出府,王府是他的家,除了這裏,他還能去哪裏?
他坐在梅園,看着院子裏他和景轅喝茶的地方,他每次都是過去坐側面那個椅子,可是景轅這個不正經的,偏偏要把他拉過去坐他腿上。
景轅不比他胖,腿上也沒什麽肉,坐他腿上其實并不比坐椅子上舒服。可是靠在他懷裏,被他雙手環抱住的時候卻感覺十分安心。
他抱着景轅的外袍,靠在院子裏的貴妃椅上曬太陽,晉骁從外面進來。
“聽說,西遼又攻來了,怎麽,太子沒有派你出征嗎?”沉胥問。
“太子提拔了我身邊一個副将為上将軍,執護符率兵出征。說憐我駐守邊疆辛苦,讓我在昱城修養一段時間。”
晉骁是景轅的人,太子不信任晉骁,也是正常的。讓晉骁在昱城修養是假,怕他回邊疆造反是真。
日頭有點大,晉骁只穿了一件薄衣,看到沉胥穿這麽多,還蓋着外袍,臉色還如此蒼白,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你病了嗎?”
他搖頭,攥緊外袍:“沒有,只是風吹着有點冷。”
“我們進去吧。”
他還是搖頭,“我想看看天空。”
晉骁坐在他旁邊,沉默地陪着他。一坐就是一整天,日頭落山了,沉胥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一個地方。
“那天,景轅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如果他出事,就讓我撿一個便宜,不過便宜不是白撿的,要我好好照顧你。”晉骁說。
沉胥呆滞的眼睛眨了眨,沒有說出話。
晉骁拉住沉胥的手,“陛下病重,現在北商已經是太子的天下。王爺也不在了,沉胥,你随我回邊疆吧,那裏有長河落日,有邊塞牧歌,晚上我們繞着篝火載歌載舞,我們過普通的生活,好不好?”
沉胥的語氣和他的目光一樣無悲無喜,“我和景轅分兩路走,他提前一天上路,他料到慕容淩會派刺客攔截,所以以自己為誘餌,吸引慕容淩的注意。好讓我們順利去到西遼。景轅那個人,他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他能想到每件事的後果,和應對辦法,他不會讓自己沒有退路。”
“在南照他孤身前來救我,其實是裏應外合,在西遼他把保命的機會給我,自己假死脫險……每一次,看起來都必死無疑,但是最後都有驚無險,他那種人,比狐貍還狡猾。”說到這他唇角上露出一抹微笑:“所以即便到了現在,我還是不相信他死了。”
沉胥這個樣子,他自己以為他分析的很有條理,可是在外人看來,就是他瘋了。
沉胥也病倒了,整日咳嗽。晉骁每天都來王府陪他,監督他喝藥。他想說話,晉骁就陪他說話,他不說話,晉骁就默默地陪在他身邊一整天。
服了半個月的藥,咳嗽好像也沒什麽起色,甚至夜裏咳出了血。
“景轅……我難受……”
他往床旁邊靠過去,是冰冷的空氣,他忘了,景轅死了。
醒來過後,便再難睡着。
在這樣的一天夜裏,皇帝駕崩了。
攝政王和皇帝接連離世,北商相當于坍塌半邊天,西遼大軍駐紮在城外幾十裏地,其他國家虎視眈眈,随時準備吞下北商這塊肥肉。
為了挽救這樣的局面,百官請求太子慕容淩,擇日登基,主持大局。
慕容淩登基當日,宮裏派馬車來,要接沉胥入宮參加。
他這個病怏怏的樣子,實在不想去,可是侍衛态度強硬,說他不願意去,他們只能用“請”。
金銮殿。
慕容淩站在前方高高的龍椅旁,頭戴金色帝冕,明黃龍袍上繡着金絲九爪飛龍圖騰,飛揚的長眉微挑,看起來精神很好。
祭天地,走儀式,太監念诏書……沉胥靠在椅子上,頭很沉,并未認真參加典禮。
景轅死了,誰當皇帝,與他有什麽關系?
“新皇登基,百官拜見!”公公的聲音在金銮殿響起。
百官正要下跪,一個聲音,把一切中止。
“且慢!”
晉骁從座位上起來,沉胥才把一直呆滞的目光投到前方。
晉骁不偏不倚,直直走到一位大臣面前。
“聞太師,您是三朝元老,臣想請問您,私通敵國,是什麽罪?”
聞太師跟所有人一樣錯愕了下,但愣過之後還是依言回答:“私通敵國,乃七條重罪之首,當死刑。”
“再敢問聞太師,一個私通敵國的皇子,有何資格登基為帝?”
話一出,四方寂靜,在座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晉骁話裏的針對意思。
一個□□的大臣道:“禦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私通敵國?你有何證據?禦王不要忘了,污蔑太子,與污蔑天子同罪!”
慕容淩眯起眼睛,目光像劍刺到晉骁身上。
“證據在這裏!”
沉胥猛地轉頭過去。
一襲紫衣的景轅出現在門口。
金銮殿內萬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門口,目露震驚之色,慕容淩更甚,他腳步甚至不經意往後縮了兩步。
景轅一步步走過來,在龍椅前一尺距離停下,他把肩膀上的包袱拿下來,把裏裏的東西抖散在地。
是書信,滿滿一包袱的書信。
“早在一年前,太子妃離世三個月左右,太子便開始與耶律極私下往來,這些是這期間兩人所通書信。”
“信裏面的內容,諸位大臣可盡管觀看。”
話畢,便有大臣撿起一封信看起來,其他大臣見狀紛紛走上來撿信看。
門口又進來一位白發蒼蒼的大臣。
景轅道:“為保證信的真實度,每一封信,都會由周大人鑒定字跡。”
一柱香時間後,全部信的字跡鑒定完,證實确實出自太子之手。
景轅打了個響指,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慕容淩看到那個人的一瞬間,便失去力氣倒在龍椅上,旁邊宮女去扶他,被他推開。
景轅有條不紊地說着:“關于事情真假,想必沒有比他的貼身侍衛要清楚的。”
“你……叛徒!”慕容淩抓着扶手從龍椅上爬起來,手指指着那人,眼睛幾乎滴血。
那侍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
“太子殿下,他還沒開口,你怎麽就知道他是叛徒?”景轅微微笑着對那侍衛說:“不用怕,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本王可保你不死。”
那侍衛跪在地上,斷斷續續說着:“太子殿下與耶律皇子,在……在太子妃離世以後便經常見面,最開始是太子殿下主動聯系耶律皇子,後面他們便一直保持聯系,昱城的迎春苑是他們經常見面的地方。還有……還有昱城城外五裏處的驿站,也是一個他們會面的地方。”
“後來……後來耶律皇子回了西遼,他們便飛鴿傳書,有時候有緊急信件,是奴才幫太子殿下去送。屬下……屬下不知道他們的聊天內容,每次他們見面都把下人屏退,屬下不知道……屬下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其他的屬下不知道,屬下真的不知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行了,退下吧,”
景轅看向慕容淩,“太子殿下,還有什麽話要說?”
“你……好!景轅!你好!你真好!”慕容淩氣極,身體劇烈抖了抖,他扶着把手,艱難地站穩。
他與耶律極聯手,只是為了要景轅的性命,沒有半點威脅到北商的江山。可是,誰會信?
有信為證,有侍衛的口供,他通敵的罪名就足以坐定。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輸了,他防着景轅假死,防着景轅回昱城,防着沉胥,防着他們兩個見面。他怕晉骁領兵造反,奪了他的兵權,讓他在昱城做質子。他派人盯着梅園,盯着晉骁和沉胥談話,卻沒有防晉骁會不會私下和景轅見面?
他怎麽就沒有想到?怎麽……就沒有……想到!
一步錯,步步錯。
難道……這就是他慕容淩的命?
“太子不可登基!”
“太子不可登基!”
“……”
群臣高呼。
“拿下。”景轅動了動唇。
皇帝駕崩,太子私通敵國,如今北商朝堂內權利最大的是攝政王,沒人敢忤逆。
禁衛軍将慕容淩押下高臺。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澤被蒼生,沒想到居然去做賊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幾個大臣在小聲議論。
“西遼與北商實力懸殊不大,太子執政後卻連失兩座城池。這樣的情況之前從未有過。”
“太子殿下濟世愛民,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是啊,想不到啊想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淩掙開禁衛軍,沖到景轅面前,“是啊,人不可貌相。景轅,你知道你身邊的這個人,他是誰嗎?”
侍衛沖過來将他雙手反剪,慕容淩不顧這些,笑得更猖狂。
“即便父皇駕崩了,即便我也死了。但是,慕容皇室還有一個皇子,你依然當不了皇帝。”
慕容淩把臉湊過來,兩個眼珠子幾乎要彈出來。
“那個人,就是他。”他手指指着沉胥,“你攝政王的王妃,我的親弟弟,北商的三皇子,慕容胥。”
作者有話要說: 會有一丢丢小虐,很快會甜回來的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