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帝王之路(2)
怕把景轅砸醒,他忙用兩只手臂撐在景轅身體兩邊。等景轅不鬧後,他調整呼吸,目不轉睛盯着床上的人,生怕他是裝睡。
過了一會兒,他手都酸了,景轅也沒有反應,呼吸也均勻,看來是真的睡着了。他撐着身體從床上起來,把景轅抓着他手腕的手拿開。
那只手抓得死緊,沉胥費了好大力氣,等到完全拿開,他發現自己的手腕都紫了。
“死鬼!”
他揉着手,低聲咒罵一句。
走到密道前,他又折回來,俯下身,在景轅唇上親了親,快速離開。
沉胥回到皇宮,天已經快亮了,坐在寝宮窗前,徹夜未眠。
翌日。攝政王府。
景轅揉着太陽穴,木離端着醒酒湯過來。
“王爺,快喝了醒酒湯,馬上要出發了。”
“昨夜他來了。”景轅說。
“什麽?誰來了?王爺?”
“胥兒,他昨夜來了。他還是關心我的。”
“陛下?”木離皺着眉:“王爺,您是不是發燒了?昨夜屬下徹夜守着門口,根本沒有任何人過來。”
景轅不聽,自顧地說着:“他把我扶到床上,幫我擦汗,罵我‘死鬼’,還偷親我。”
“王爺,你額頭有點燙,我去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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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離!”景轅喊住他,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大概,就是做了一場夢。”
“走吧。”景轅站起來。
“王爺醒酒湯……”
“不必,本王現在很清醒。”
原本歷朝歷代,将士出征前,皇帝都要前去相送。可是沉胥沒有勇氣,怕景轅看也不看他,冷漠的眼神。
他讓晉骁代替他去相送,自己躲在禦書房看奏折。
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這什麽?奏折裏怎麽會混進來畫像?
他又翻了幾頁,都是女子畫像。
長公公挂着笑走過來說:“這是昱城姿色上佳的适婚女子,如今陛下後宮空虛,可……”
“現如今江山動蕩,根基尚未穩定,這些事以後再議。”
“陛下若不喜歡女子,還有一些貌美的男子可供陛下……”
沉胥把畫像砸在地上。
長公公忙跪下去:“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此事不許再提。”
“是。”長公公觀察着沉胥的臉色,這位陛下,心裏大概還是有攝政王的,又道:“陛下,城門傳來消息,攝政王已經整裝完畢,即刻出發。”
沉胥從椅子上彈起來。
“備馬!”
等他趕到城門口,大軍已經出發了。
瘋了似的跑到城門口,一路上撞到無數人,終于來到城樓上最高的地方,也只能看到後方的隊伍和飄蕩的軍旗。
他站在那裏,風灌進他的衣裳。看着部隊變的只有螞蟻那麽小,直到消失,一直站到黃昏。
後面的日子他把所有心思都花在整肅朝綱上。勤政愛民,鏟除奸佞,扶植忠臣。開科舉,選拔人才,治理地方。他要把北商恢複當年的模樣。
慕容淩私通敵國,念在其知錯能改,剝奪皇子身份,終身監jin。
這段時間,來自戰場的軍報一封封呈到他面前:
我軍利用金水鎮之地形優勢,對敵軍采用水攻之術,損兵兩百,敵軍死傷三千。
城前關與左門關,我軍聲東擊西,突襲敵營,順利奪回荔城。
龍城城破,敵軍将領齊黃陽化做女人欲逃脫,被我軍識破,生擒之!
……
早朝上洋溢着一派喜悅。
“這齊黃陽也是一代名将,居然為了逃命化裝成女人?哈哈哈。”
“勝利了!太好了!”
“半年了,終于勝利了,攝政王威武!”
看着大臣們臉上的笑容,沉胥回過神。
半年?
是啊,半年了。
這半年裏,他也只能在軍報上看到那個人的名字。
沉胥擡起手,衆人安靜下來,他開口。
“來人,攝政王擊退敵軍,收複故城大功,命即日啓程回宮領賞。”
“是。”
此話冠冕堂皇,其實他是有私心的。
想想馬上就能見到景轅,內心無法控制地興奮起來。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景轅居然違抗聖旨。
送聖旨回來的公公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動也不敢動。
“說!”
“攝政王他……他說……西遼軍元氣大傷,是……是攻破西遼皇城最……最……”
“最什麽?”
“最……最好的時機……”那公公說完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擡。
攝政王與當朝陛下之前一直感情和睦,但不知怎的兩人鬧翻了,一個在昱城,一個就去遠處打仗,誰也不想見誰。這兩人關系模糊難猜,金銮殿內沒有一個大臣敢上前說話,攝政王手段非常,年輕帝王心思難猜,誰也不想引火燒身。
就在這時,晉骁站出去。
“陛下,古人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領遠征在外,勝敗乃一瞬間之事,戰機不可失,如再請命,怕是贻誤戰機。攝政王此舉,必定有一定的道理。”
衆人紛紛佩服禦王膽子大。
有人當出頭鳥,便會有一群人跟着,徐大人也站出來。
“禦王說的固然有道理,但公然違抗聖旨,實在膽大妄為,若不加以懲戒,我朝朝綱何在?”
這徐大人上次吃了憋,這次是要公報私仇。
又有大臣煽風點火:“禦王殿下,徐大人,皆說的有道理。陛下,既然攝政王覺得他能攻下西遼皇城,不妨等着看。看他是真的運籌帷幄,還是誇海口。”
那徐大人又道:“若真能攻下西遼,當以嘉獎,若不能,那他違抗聖旨的罪便不能輕易赦免。如此一來,也顯得陛下,賞罰分明。”
沉胥知道景轅這麽做是在賭氣。
可是景轅,你這一舉,我倒是沒什麽,就是有人是借機想整你啊。
景轅的軍報陸續呈過來。大軍一路過五關斬六将,連續攻下西遼三座城池,十分威風。朝堂上,大家都滿面紅光,除了徐大人和他的幕僚。
就在半個月後,收到不好的軍報。
大軍一路直搗黃龍,其實是敵軍請君入甕的計謀,攝政王大軍被困江嶺。
沉胥在早朝上與群臣商議,派六萬大軍前去江嶺支援。
就在夜裏,沉胥收到止硯另一個密報:大軍在江嶺中計,兩名将領犧牲,攝政王被生擒。之所以慌報軍情,是攝政王吩咐的,若他出事,不得将消息傳出去,怕昱城內有動機不純之人借機做亂。
沉胥喝水的動作就此頓住。
他密宣晉骁入宮,将密報的事與晉骁說了,晉骁請命,親自去江嶺救景轅。
沉胥按住他的手:“我喊你來,不是想讓你去支援,晉骁,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不管什麽忙我都會幫你的。”晉骁沒有猶豫。
沉胥拿出一個人pi面具:“我要去救景轅,這段時間,你戴着面具,冒充我,留在昱城。”
晉骁站起來,“不行,你一個人去江嶺,太危險,況且你是一國之君……”
“皇帝不過是個虛名,衆生平等。晉骁,你我相識多年,在如今的昱城,我只信你。”
“我可以代替你去,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救出景轅。”
沉胥搖搖頭,“你去了,他未必聽你的。晉骁,你幫幫我,算我求你。”
在他百般懇求下,晉骁才點頭答應。
晉骁戴上他的人pi面具,他也戴上晉骁的面具,兩人交換了衣服。他沒收拾東西,只帶了象征晉骁身份的尚方寶劍。
出城時,他對守門将領說奉了陛下密旨,出城辦事,再加上尚方寶劍在身邊,沒人敢攔。
他現在是北商皇帝,以慕容胥的身份行走不方便,所以他一路上都沒有摘下面具。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口幹舌燥,沉胥找了個驿站稍做休息。
“我說怎麽不見你人影,原來跑這來了,我給你寫信你怎麽不回?”
又是将子夜。
“我……”沉胥回過身,正要開口,才想起他現在的身份是晉骁,他想着要不要告訴将子夜他不是晉骁,還是不說了免得節外生枝,晉骁平時是怎麽和将子夜說話的?
“你不是他,你是誰?”劍刃抵着他的脖子,将子夜已經識破他。
沉胥撕下面具。
“是你?”将子夜收起劍,坐下來:“陛下好好的皇帝不當,幹嘛冒充晉骁?他呢?”
“我扮成他,他自然是扮成我,其他的,不必我說,小王子應該猜到了。”
“現如今北商與西遼開戰,攝政王被困江嶺,你想去救你家王爺?是不是?”将子夜茶杯跟沉胥的碰了一下,道:“雖然跟我沒有什麽關系,但是念在晉骁的份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客棧,将子夜幫沉胥重新戴好人pi面具,并用一種特制的藥汁,把他的皮膚染黃,然後盯着銅鏡摸着下巴點頭:“這樣才像。”
“我剛才真的那麽不像?”
“除了臉,一點都不像,現在,你試着走路的時候,把手放在劍柄上……這樣不像,你得這樣。”說着将子夜還親身做起示範。
“你來,對。走路不要這麽文雅,粗曠點,随意點,嗯就是這樣。表情很好,就一直僵着臉,別笑,眼神不像,但是也勉勉強強了。除了我別人肯定認不出。”
“聲音的話你壓着嗓子,就有點像了。對了,再告訴你一點,晉骁喜歡葡萄,不吃梨,不吃甜食,能吃辣,他喜歡淡茶,味道太濃喝不下,酒的話最多是五壇女兒紅,多了就醉了。還有,你武功套路跟他不同,能不動手的時候盡量不動手。”
将子夜喝着茶,沉胥坐下來,對将子夜笑笑:“沒想到你還挺了解他的。”
“我對他的了解,何止這些?”将子夜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該幫的我也幫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我要去昱城找你們‘陛下’了。”說着唇上露出一抹奸笑。
“多謝了,小王子。”沉胥拱手,道別。
突然發現,晉骁和将子夜其實挺配的。
沒有多想,沉胥繼續趕路。
到了江嶺,才知事情比止硯的密函嚴重。
十五萬大軍,死的死,傷的傷,現在能做戰的,只剩不到一萬。
木離帶着殘餘的部隊,看見他的時候眼眶都紅了。
“禦王殿下,您來了,我們王爺他……”
“景轅他……”他忘了他現在的身份是晉骁,忙改口:“王爺他真的被抓了?”
木離點頭,把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會中計,是因為大軍裏混進了西遼奸細,西遼知道他們全部的行蹤,因此故意戰敗,将他們引來江嶺,進行甕中捉鼈。
“王爺本來可以逃的,可是他不走,他親自走出去當俘虜,就是為了讓西遼善待我們降軍……西遼皇帝對王爺恨之入骨,這一次,王爺肯定兇多吉少了。”
安慰木離之後,他沒有猶豫太久,就決定只身前往敵營。
他不願意此生最後一次見景轅,是在城樓上的目送。
這次與上次不一樣,上次他有籌碼,而這次,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