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軍府空曠得厲害,好似為了幾個年邁的家仆打掃起來方便,院中也并沒有費心裝點,只種了些樹,每天掃掃落葉即可,屋內更是不像官宦人家,沒有什麽奇珍異寶擺着耀武揚威,陳設簡單利落,就連祁越的房間,都是一脈相承的軍旅風格。

陸子岈卻在一目了然的将軍府消失了,饒是陸衡一開始只顧着自己耍,這會兒也有些生疑,就算沒有特意尋他,可連續幾天都碰不到面是怎麽回事?

陸衡留了個心,甚至試了試早起早睡,結果陸子岈的房間白天大門緊閉,晚上又燈火通明,人卻不在裏面。

陸衡簡直要懷疑自己的烏鴉嘴靈驗了,難不成陸爺還真的把自己賣到将軍府了嗎?

連續盯了幾天梢,陸衡終于發現陸子岈每天天一黑就要往外晃,古怪的是,沒有帶從不離身的無邪,他嘗試跟蹤了幾天,總是一出門沒多久就被甩開,有心要堵着陸子岈回來,可那厮像縷青煙,根本摸不清什麽時候飄回來的。

就在陸衡準備直接搬到陸子岈房間堵人的時候,祁越終于決定幫他一把。

祁越:“……他帶着你有所不便。”

陸衡聽了吓了一跳,猶猶豫豫地開口:“他是……去了妓院?”

祁越:“……”

祁小公子顯然低估了某人的想象力。

祁越哭笑不得地看了眼陸衡,答應了帶他去揭陸子岈的底,既然跟蹤肯定會被發現,那也只有早就知曉陸子岈的目的地才能找到他。

陸衡疑惑道:“你怎麽知道他要去哪兒?”

祁越高深莫測地笑了,并不答話,總不能說借着地主之便,偷偷摸摸地為某人翻了陸子岈的房間吧。

兩人耐着性子等到了天黑,特地在陸子岈走後又等了一陣,這才一起出了門。

祁越和陸衡還是少年模樣,不可能大大方方走進南升賭場,好在兩人都是跟着頂尖的高手學武,雖然還未到火候,但是應付應付一間賭場的大門是綽綽有餘了。

人擠人的賭池喧鬧得厲害,兩個少年混在其中像兩只小貓,居然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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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皺了皺眉,陸子岈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祁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南升賭場的背後是洛南幫。”

陸衡略一頓,輕聲道:“這麽說,他那天是在做戲,他還是想要繼續查下去?那他是演給誰看……你爹,還是那個閣主?”

祁越搖了搖頭,他不确定,甚至還有一種陸子岈其實是防着自己的小徒弟的感覺,但是瞞着陸衡一個孩子有何意義,既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也無法阻攔他,無論如何也說不通。

祁越将陸衡往後扯了扯,給他使了個眼神,陸衡順着他的方向伸了伸腦袋,又趕緊縮了回來。陸子岈在這賭場內其實算很顯眼,非要穿得一身白衣,怕別人看不見他似的,持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這時,他正被一個中年男子領着,向賭場二樓走去。

陸衡跟祁越貓着腰,隐藏在人群中,這種環境,誰也留意不到兩個在人群中亂竄的半大點的孩子。

陸子岈慢條斯理地跟着走進了一個隔間。

不得不說,這賭場随随便便一處都比将軍府要舍得花錢,欄上的雕花,拐角處擺放的瓷器,都顯得貴氣無比。他們在二樓一拐彎,這上下的區別驟現,從二樓往下一張望,就有種人間百态,盡收眼底的感覺,人站在上面,就覺得被隔離了出來,高高在上,衆人皆醉我獨醒。

陸衡貼着門,做賊似地戳了一個很小的洞,完全憑着聽唱戲得來的經驗,在祁越有些尴尬想攔阻的眼神中貼了上去,往裏面瞄。

裏面是一個很雅致的廂房,然而盡管如此,也還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中央擺了一張小小的賭桌,陸子岈懶散地坐着,手裏翻着一張牌,另一只手把弄着折扇,突然,他将扇柄往桌面上敲了兩下,然後有意無意地向陸衡的方向掃了一眼。

陸衡幾乎感覺到那掃視直接對上了他的眼睛,頭皮麻了一下,往後一仰,吐納了幾口氣,發現裏面的人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便大着膽子又開始偷看。

陸子岈突然不耐煩地說:“不玩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一個中年男子略帶讨好的溫和聲音從屋內傳來:“公子才剛來,這是怎麽了?可是玩膩了這個?”

陸子岈冷哼了一聲,說道:“陳老板好手氣,這麽幾天,快輸得我傾家蕩産了。”

那男子像聽了什麽笑話,配合地低聲笑了笑,說:“公子說笑了,以您的手筆,這點銀子怎麽會放在眼裏,是否府裏老爺管得緊?只要玩得高興,先賒着也無妨。”

陸子岈心裏想道:“剛來的時候還輸了算你的贏了算我的,這麽快就變成先賒着也無妨了。”

陸子岈:“陳老板慧眼,再不濟,還要顧着點長輩的意思,不好太恣意妄為了。”

陳進獻:“當然,不過……既然都是朋友,陳某也說句直白的話,值錢的東西,不單單是銀子。”

陸子岈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說:“哦?陳老板的意思是?”

陳進獻:“公子出身高門大戶,家裏的銀子必然是筆筆賬都算得清清楚楚,挪用一次兩次,在這裏也玩不了幾個晚上,用得多了,還要費心思解釋,但府裏不還有人前人後伺候着的婢女嗎?逃了那麽一個兩個也不稀奇。”

陸子岈沉默了片刻,看起來像是在考慮。陳進獻這是在誘他抵人,姓陳的覺得他是高門大戶,便建議用婢女來抵,那麽外面那些人呢,有些只是尋常人家,有些甚至連尋常人家都不如,碰上他們呢,他還會建議什麽?沒有婢女,家裏不就只剩了妻女嗎?

陳進獻在被陸子岈盯着的片刻安靜裏,不明緣由地身後直冒冷汗,以為眼前這位貴公子就要甩手走人。

可是陸子岈忽地笑了,語氣帶了幾分輕佻,說:“呵,你這可是點醒我了。”他将手裏的牌甩了出去,與桌上的其他牌一撞,發出了一聲脆響。

門口暗處,祁越一把抓住了陸衡,另一只拳頭握得死緊,兩人匆匆離開了南升賭場。

陸衡在祁越後面跟着,兩人走得很慢,但步伐有些僵硬。

陸衡猶豫了一下,說:“那人的意思是,這個賭場還賣人嗎?”

祁越:“嗯。”

陸衡:“賣去哪兒?”

祁越沒有做聲,猶自咬了咬牙。府邸的婢女,有名有姓,都是記錄在冊的,憑空消失,這個人就算是不存在了,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別說官家,就是一般大戶人家,也不會買,那麽她們甚至失去了去其他府邸做婢女的正常途徑,那她們還能去哪?這賭場收進來的這些人只能通過某種見不得光的方式出手,不管賣出去是生是死,下場如何,全然都沒了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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