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寧王此言一出,大殿內一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愣了,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骨頭的王爺竟能将造反謀逆的話說得這麽直截了當。

景元帝一瞬間踉跄了一下,一手撐住龍椅才沒讓自己直接摔過去,如果寧王舉兵圍城,那只能算是兇險,但他直接不動聲色地支配了禦林軍,直接在內部将閘刀架在了他的頭頂,簡單明了地讓人無計可施……那他手裏有多少人,這大殿之上又有多少已經是他的人,都全然難以揣測。一時間景元帝看誰都像是反賊,每個人的眼神都像是帶着嘲諷與恨意。

他磨着牙呢喃:“早就該除了你……”

景元帝似乎不是在對寧王說話,甚至沒有看着他,但這細碎絕望的話因為大殿內異常安靜而清清楚楚地落到了寧王耳中。

寧王輕輕摩挲了一下酒杯上的雕花細紋,臉上幾乎是賞詞聽曲的惬意,這場戲他日思夜想了那麽多年,此刻血液沸騰得厲害,表面卻依舊是雲淡風輕,多年練就的極端克制讓他連說一句得償所願洩憤的話都覺得毫無意義,他擡起手,打了個手勢。

那死物一樣帶着鐵面具的侍衛整齊劃一地舉起長刀,架在了這些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大臣脖子上,有人當場跪了下去。

景元帝已是待宰的小雞,高高在上的帝王,言語間定人生死,誅人九族,可只需将其身邊的羽翼除去,那一個錦緞龍袍的人就手足無措到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寧王連眼皮都沒擡,神情看上去近乎有些落寞,任憑一切按着既定的計劃實行,那一把把刀幹淨利落地砍斷了景元帝名存實亡的虛架子。

突然,原本安靜縮在角落的呂谏低喝一聲,閃身躲開身後禦林軍的長刀,一腳踹向那被森嚴铠甲包裹的胸口,同時擡手猛地一擊對方的手臂,逼得那禦林軍松了手,奪了他手上的刀,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呂谏毫無停滞地一腳踩上禦林軍的肩膀借力,一刀直沖寧王面門而來。

寧王不會功夫,基本算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擡頭直勾勾地盯着呂谏兇神惡煞的一刀,眼睛眨也沒眨,不躲不閃,電光火石之間,呂谏悚然地發現他眼神之中毫無懼色,眼珠又黑又冷,望進去就像是沒有底的深潭。寧王勾了勾嘴角,冷笑了一下。

刀在離寧王眉宇間一寸的地方被一把通體烏黑的劍給擋了下來,刀尖與略窄的劍身一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呂谏茫然地站在原地,詫異地輕聲脫口而出:“無邪劍?”

只見那拿着劍的禦林軍不耐煩地将身上的鐵甲卸下,這時才發現他原本就沒認認真真穿着那沉重的玩意兒,只是随意幾片虛虛地搭在身上,一扯就七零八落地散開了,裏面是一個颀長而略有些瘦削的青年,他将臉上的鐵面具一揭,正是陸衡。

陸衡偏了偏頭,輕慢地看了眼前的呂谏一眼,對寧王嘀咕了一聲:“就是他?你确定?”

寧王無奈地擺了擺手,露出了一點平時七王爺那個吊兒郎當的勁兒,嘴裏卻冷冷道:“不确定,先殺了再查。”

陸衡撇了撇嘴,這沒譜的王爺還沒登上皇位呢,就開始學會使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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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谏這才從他們這一言一答中回了神,眼中陰鸷畢現,一刀劃開無邪劍,另一只手如鷹爪,直接向寧王抓來。

一瞬間陸衡腦子裏轉過好幾個應對策略,他最想實施的就是一腳直接把這個礙事的七王爺直接給踢遠點,轉眼又想那麽多臣子在這兒,這家夥殺幾個必然還要留幾個,有用的還得繼續留着用,不能在這波人面前把他踢成個翻殼烏龜,免得傷了什麽所謂的皇帝顏面。

陸衡只好轉而抓住呂谏手腕,轉身一手肘橫向呂谏的咽喉,沒想到這個呂大人竟然真的有兩下子,往後一仰,躲過了這一記。

陸衡慣于招招致命,并不會留有餘地,一擊不成接二連三的幾招都會是難以躲開的要害,可當他回手将劍揮向呂谏此刻正在躲閃的脖子時,稍稍遲疑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當年在行刺不成而能全身而退的五個刺客必然身手奇絕,這個呂谏身手确實不錯,可是還不夠,他現在就可以易如反掌地要了他的命。

陸衡猛然收了劍,一腳将呂谏踹入禦林軍中,頓時,幾把雪亮的刀齊齊架在呂谏脖子上,稍動一分,便能擦破層皮。

寧王挑了挑眉看向陸衡,沒說什麽,終于從自己座位上站了起來,眼角餘光都沒給呂谏,轉身擡腳正想走向已經癱坐在龍椅上的景元帝,身後卻傳來呂谏得意扭曲的低笑,寧王腳步一頓,說:“你還有什麽屁要放?”

呂谏:“七王爺……我們小看你了,這局搭得真是利落,費了不少心血吧?可是你們還是晚了,他早就走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景元帝明顯震了一下。

寧王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兒呂谏,冷笑了一下,說:“是嗎?可惜了,你死也看不到結局了。”

他轉過身,看不出表情的鐵面手起刀落,砍下了呂谏的頭顱,渾不在意鮮血噴湧而出,仍由那顆頭滾到了大殿中央,一衆大臣一齊倒抽了口涼氣。

陸衡皺了皺眉,他從揭了面具開始,就感受到景元帝的視線動也不動地盯着他看,他心裏莫名翻起一股不知名的憤怒,直直地對上景元帝的視線,握着無邪劍的手上起了一排青筋,不由自主地升起洶湧的殺意,他沒有刻意壓制,平鋪直敘地讓這股殺意奔着景元帝而去。

景元帝瞳孔猛地一縮,像一只被惡狼盯上的瘸鹿,止不住渾身發抖,額角已經滲出了冷汗,陸衡的殺氣并不是唯一讓他驚動的,讓他由心底發寒的是這個青年的臉,如果說寧王長得與燕王有五六分像,那這個青年就與他有七八分了,而此刻這種因為憤怒而冰冷傲慢的神情,與那人幾乎重合。

就在景元帝愣在那兒時,陸衡一步步走上臺階,站到他面前,面無表情地緩緩将無邪劍指向了他的胸口。

景元帝:“你是誰?”

陸衡:“江湖人而已,不足挂齒。”

話音剛落,陸衡握着劍的手背上搭了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他沒轉頭,是寧王。

寧王什麽都沒說,握着陸衡的手,将劍往前一推,鋒利的劍身輕松沒入景元帝的胸口。

景元帝控制不住顫抖地看着眼前兩張無比相似的臉,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神近乎崩潰,緩緩倒在龍椅上,最後嘴裏都在嘀咕着什麽,只有離得近的陸衡和寧王能隐約聽到他說“是你……”

陸衡不用眼睛看都能感覺到寧王的靠近,稍一使勁就能抵抗寧王那捉雞都嫌費勁的力氣,但他仍由寧王握着他的手一同了結了景元帝,像某種命中注定的結尾,需要這兩個人千裏迢迢趕到一起一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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