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付聆進組的第一場戲, 是跟女主角一起, 從自己的國度出發,朝着遙遠又陌生的番邦前進。

他飾演的九殿下性格陰鸷,但是付聆通讀了幾遍劇本下來, 發現這個角色并非是那種表面的壞人——他的壞,很含蓄。

所以, 他把這份陰鸷斂了幾分, 只斜斜吊着眼睛, 唇角勾着一絲若隐若現的弧度,讓人乍一看不覺得有什麽,但眼神在他臉上停頓兩秒,才會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何北泉覺得這個狀态不錯, 所以在給他鏡頭的時候,特意多給了幾秒。

他臉上的痘已經全消了,再加上九殿下的常服一身雪白, 扮相十分陰柔。所以, 總引來劇組裏各種欣賞的目光。

“聆哥, 你演的真好!”

第一天的戲份結束之後,付大第一個趕來表達他的喜歡。

周小助的母親生病,請假回去了。付聆這邊本來也沒什麽要幫忙的, 于是也答應了, 順帶幫他瞞着公司那邊,還可以拿到這個月的全勤。

“怎麽個好法?讓你看了害怕?”

付聆在化妝間的小凳子上卸妝,一般主演們是有自己的化妝臺的, 連皮椅上也會貼演員的名字。但是付聆現在還屬于沒什麽水花的混混,所以卸妝一般都在旁邊随便找張凳子。

“不是害怕。”

付大仔細回想剛才圍觀拍戲時看到的場景,那是一個付大完全沒有見過的付聆。

騎在高高的馬背上,瘦弱的身子因為馬蹄的前行而不規律地晃動,遠看以為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但鏡頭一拉近,看到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以及無比清晰的眼神,就知道,這是一個長期患病的藥罐子。

只是,那乍一看無比柔弱的眸子深處,卻藏着某種讓人心涼的陰毒,宛如藏在柔軟的棉花深處的針,稍不注意,就被紮了滿指頭的血。

“不是害怕。”

他又重複了一遍,然後篤定地說:

“是心疼。”

“嗯?”付聆捏着卸妝棉的手一頓,掀開卸到一半的還殘留着底妝的眼皮,“心疼?”

付大點頭,“對。你看,他生病了,居然都沒人照顧他。還要硬撐着騎馬,被迫摻到別人的婚禮裏面。人家都那麽開心,那麽熱鬧,但是他只有一個人。也沒有人來問他開不開心。所以,我好心疼。幸虧聆哥只是演他,不是真的是他,不然,我肯定要心疼死了。”

聽到這一番解讀之後,付聆十分滿足,他的眼睛笑得一彎:“想不到,你還挺懂這個角色的嘛。”

付大糾正他:“我不是懂角色,我只是懂聆哥。你想表達出來的東西,我可以感受到。我是因為了解聆哥才了解九殿下的。”

付聆聳肩:“好吧,又是沾了信息素的光。”

付大不滿地低下頭去嘟囔:“我才不是因為信息素才懂聆哥的呢......”

這話他說的很低,只有自己聽到。但饒是沒有鑽進付聆的耳朵,他先前的那部分“解說”,已經足夠讓付聆産生成就感了。

第一天的戲份很順利,雖然因為演員對戲的原因NG了幾下,但是付聆的完成效率還是相當不錯的。連老李都過來給他豎大拇指,說,覺得他這個角色演的很高級。

付聆聽了很是開心。

次日,付聆要跟男主演周亞容拍一場落水戲。

前情是九殿下暗算女主,致使她險些喪命。于是男主找上門來報仇,二人在船上打了起來,最後雙雙落水。

跟很多拍攝一樣,打鬥場面盡量不露臉,交給替身完成。所以,付聆和周亞容只需要完成幾個近景的動作拍攝,以及最後的落水鏡頭。

“傷害她的人,都得死!”周亞容的眼珠充血,恨不得把對面的人拆骨入腹。

九殿下将一柄白色的折扇捏在指間把玩,斜睨着眼睛看他,沒有半絲懼怕:

“只怕......你沒那個本事。”

“我沒有。”周亞容握緊了手中的大月彎刀,“但我手裏的刀有!”

他擡腳沖向九殿下,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正當要結束這個長鏡頭時,周亞容的臉突然吃痛地一抽。

“Cut!”

這個鏡頭是怼臉拍的,所以周亞容的每一個表情都在鏡頭的記錄裏,坐在監視器前面的何北泉眉頭一皺,及時喊了卡。

周亞容歉然回頭:“導演,對不起,我的腳剛剛突然抽筋了。”

幾個小助理連忙圍上去,又是擦汗又是補妝,确保他的身體沒事才又散開。

付聆的情緒被打斷,自然也不好受。不過NG是拍戲常有的情況,他也要學會适應,故而又重新醞釀情緒,準備待會兒重頭再來。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周亞容的狀态。

在落水之後,他們還要說幾句臺詞,但是素來因敬業備受誇贊的周亞容,居然三番五次地忘詞。那天只有十幾度,氣溫低,人往水裏一泡,沒多久就開始發抖。這一抖,臺詞更說不利索了。

最後NG了14次,終于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把這段戲磕磕絆絆地拍完了。

周亞容是男主角,背後又有唐賓撐腰,一上岸就被人群團團包了起來。毛巾裏三層外三層地裹,兩個取暖器對着烤。

而等付聆的,只有付大一個人。

“聆哥,快來快來!”付大展開大毛巾跑過去,把剛從水裏撈上來的付聆抱進懷裏。

付聆冷極了。水裏的溫度只有幾度,但劇本裏的設定是在夏天,所以他身上穿得很單薄。剛上岸的時候,兩條腿都是僵的,若不是付大來的及時,他斷然會跪下去。

“冷......”

他哆嗦着,上下兩排牙齒不斷地打架。

“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付大找了塊石頭坐下,讓付聆橫坐在他腿上,不斷搓他的手臂,然後對着他的手心哈氣。

“聆哥,你是不是特別冷啊?你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聽,聽得......見......”

對于付聆來說,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座燒得旺旺的火爐,故而也不管平時怎麽嫌棄了,一面發抖一面就往他懷裏鑽。

這幕戲是實景拍攝的,落的水不是室內的小池塘,而是一條真正的靜河。現在秋風正烈,把劇組搭的帳篷吹得呼啦呼啦直響。周亞容倒是在帳篷裏被人牆圍着,可以等暖和了再走。但付聆不行。

“導演——我想帶聆哥回酒店,換衣服。”

付大直接抱着人去找了何北泉,不過找的方式挺獨特,并非向常人那樣低聲去請求,而是臨近何北泉的時候扯開嗓門一喊,好家夥,這方圓幾米都聽到了。何北泉要是不答應,還有那麽點不近人情的意思。

要不是付大來的久,大家都知道他腦子不好使,何北泉還真會懷疑這人是故意的。

“嘴都紫了,趕緊帶回去沖個熱水澡吧,實在不行再灌兩口酒,暖一暖。”

“謝謝導演!你是好人!”

付大朝他鞠躬,然後又拿了好幾條毛巾把付聆裹起來,春卷似的,然後再将這春卷打橫一抱,飛快地就往回跑。

“付大,等會兒!”

他之前聲音大,裏裏外外的人都聽到了,場務老李也不例外。

周小助前兩天跟他打交道,幫了不少忙,再加上付大為人憨厚,平時幫忙也都很積極。禮尚往來,現在付聆有困難,他也盡所能地幫一幫。

“我這兒有車,開車送你們回去。酒店那麽遠,你跑得跑多久啊!”

十分鐘的車程,付大估計得跑三十分鐘。

“好!謝謝李哥!你也是好人!”

于是在付大的好人卡之下,他們十分鐘之後到達了酒店。

付大飛快地打開空調,開到30度,然後等熱水器燒水的間隙,一把将付聆塞到被子裏,自己也跟着鑽進去。

“聆哥,還冷嗎?還冷嗎?”

他熊抱住付聆,溫熱的手掌在他的後背不停地搓。

付聆找回了一點知覺,狠狠打了個寒顫:

“衣服,都是冰......”

他往付大的懷裏縮了一縮,企圖尋到更溫暖的地方。其實衣服并沒有到結冰的程度,只是浸了涼水之後貼在身上,無處可躲的冷。

付大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衣服都脫了,甩到地上都能聽到“啪”的一聲。等過了十分鐘,熱水器已經把水燒熱之後,付聆的體溫也有了一點回升。付大把人抱到浴室,啪的打開花灑。

嘩——

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暖意席卷了全身每一個細胞,內髒也終于不用再壓迫到幾近皺縮。付聆扶着付大的肩膀慢慢站直,呼吸逐漸變得長了。

“呼......呼......”

“聆哥,好點沒?是不是暖和一點了啊?”付大撐在他面前一動沒動,自己快結痂的傷口沾了水也沒在意。

“付大,謝謝你......”付聆的兩條腿逐漸找回知覺,慢慢将身體的重量從付大身上挪開。

然而,待他恢複神志,将空氣吞吐了幾個來回之後,渾身就倏地一僵——

是付大的信息素!

他連忙朝後頸摸去,發現腺體上的抑制貼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的抑制貼呢?!”

付大茫然地看着他,然後無辜地指向垃圾桶:

“扔了啊。”

然後補充:“剛剛聆哥周身都濕透了,我給你脫衣服的時候,就把它撕了。”

“聆哥,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啊?”

“聆哥,你的臉變紅了,是不是不冷了?”

“聆哥,你怎麽了?怎麽還在發抖?”

“聆哥,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個眼神看我啊?我控制不住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情人節快樂~要和書裏的角色一樣甜蜜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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