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1)
有些黯然,将手裏的食盒遞了上前, 低聲道,“大師兄,飯食粗陋,請你多擔待。”
聞聲許錦言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
一時間二人竟相繼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沐川擡眼, 終是忍不住的把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困惑都問了出來,“大師兄, 你何苦如此?小十二到底是怎麽了,你又為什麽執意不肯把他帶回來?難不成你忍心讓他繼續在沈君亦的手裏受苦?亦或者還有什麽事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大師兄,小十二也是我們這些師兄弟看着長大的,無論如何我今日一定要向你問個明白!”
許錦言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沐川氣洩, 他實在想不明白許錦言這般把自己畫地為牢究竟是為了什麽。如若是為了蘇遇,為何不去找他呢?如若不是為了蘇遇,這般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無數聲長嘆最終只能化作一聲,“師兄保重。”
沐川頭也不回的下了山,竟一次都不曾回頭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他無法看着從前那般芝蘭玉樹,溫潤如玉的大師兄,一步步畫地為牢将自己折磨至此。
回程的路上,沐川正好瞧見了灰頭土臉的小七。
“四師叔!”
小七似乎很開心見到沐川,懷裏兜着一大包野果子,對着他使勁的擺手。
不知怎的,沐川心裏泛起了柔波,唇邊也微微帶了笑意。
“四師叔,你方才是去看我師父了麽?”
小七幾步蹦到沐川身側,仰着小臉巴巴的問道。
“是啊,可是方才并沒有看見你,原來你是自己出來找東西吃了。”
沐川輕笑,伸手指了指小七懷裏的野果子。
這話說的讓小七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四師叔,我想問你,我師父到底還要在思過崖待多久?”
聞言沐川苦笑,對着小七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天?!”
小七滿臉欣喜。
沐川搖了搖頭。
“不會是三個月吧?”
小七苦着臉,眉頭皺成了“川”字。
沐川點了點頭,随後問道,“怎麽樣,現在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小七想也沒想果斷的拒絕了。回去,不存在的。許錦言被關三個月,巧的是自己的賭局也正好為期三個月。
沐川目光閃爍着,半晌兒才低低的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腦袋。
忽而想起什麽似的,又從懷裏掏出了一樣物什。
“吶,既然大師兄收你做徒弟,你就是我們的小師侄了。四師叔沒有什麽好送你,就用這支短笛給你當個見面禮吧。”
沐川笑着把短笛遞給了小七。
小七伸手接過,眉眼間染了幾分惆悵。他這個四師兄從前也送過笛子給他。不似手裏的這支,從前那支笛子上刻着一只張牙舞爪的貓。
想到此處小七悶悶的笑了起來,擡起小臉道謝道,“謝謝師叔。”
……………………………………………………
小七垂着腦袋,悶聲悶氣的回了山洞。心裏又酸又澀的滋味難受的讓他想流淚。
他多想這些事情都是夢境一場,沒有前世的慘死,也沒有今世的磋磨。他可以放棄複仇,只想和許錦言在一起天長地久。他只不過是想做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只不過是想和許錦言在一起,僅此而已。
可是……許錦言是如何想的呢?自己在許錦言心裏僅僅只是小師弟,還是什麽?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世,為何他總是看不明白許錦言到底是如何想的。亦或者是從始至終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師父。”
小七擡起小臉,神色莫名的認真,“今天我遇見四師叔了。”
“嗯?”
許錦言輕聲應了,偏過頭靜靜的等待着小七的下文。
咬了咬牙,小七說了謊,“師父,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和誰長的像,或者是你們都把我當成了誰的影子?”
火光下許錦言的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小七還是一瞬間感受到了周身的緊壓感。
他感覺的到,許錦言身上散發的悲涼。
大師兄,對不起,我只想知道我在你心裏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半晌兒許錦言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腦袋,一如從前摸蘇遇的腦袋。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日你就回去,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小七急了,猛的直起腰,瞪着大眼睛去看許錦言,懷裏的胖兔子也受了驚似的,發出“吱吱吱”的嚎叫。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陪你!”
“陪我?”
許錦言苦笑,“你如今也看到了,我只不過是一個被關在思過崖思過的門中弟子。我教不了你什麽,你留在這裏只會受苦。你早日回去吧,你四師叔會好好照顧你的。”
聞言,小七心裏酸澀,他多想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告訴許錦言,自己就是蘇遇,可是他不能。
滿心的酸楚也只能自己吞在肚子裏。一頭紮進了許錦言的懷裏,小七将腦袋死死的貼在許錦言的胸口。
懷裏突然拱進來一個孩子,許錦言愣了愣,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着小七的腦袋。他不止一次的想,小七會不會就是蘇遇,可事實證明,小七只是小七。
這夜更深了。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小七到底還是留在了思過崖。
對此許錦言很無奈,不管他是好言相勸,還是冷硬驅逐,這孩子就像鐵了心似的,就是不為所動。不僅如此,還在洞裏玩的歡脫,白天出去各種找吃的東西回來,到了晚上就往他懷裏一鑽,怎麽拉都不出來。
許錦言暗暗的嘆了口氣,方一擡眼就瞧見小七十分歡快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喚他。
“師父師父,你快過來看啊!我今天居然抓到了野山雞!”
小七滿臉的興奮,将手裏提溜的山雞獻寶似的給許錦言看。
只見這山雞還挺肥,頭上一撮紅冠,尾巴上的羽毛密而長,還沾了不少的血跡。
“師父,你都不知道這山雞有多傻。我本來設了個小機關,想活捉的,結果這雞跑的到快,竟然沒中陷阱。”說到此處,小七笑的更開懷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到讓原本僅清秀的小臉顯得靈動了幾分。
“後來我就追它,一直追到斜坡那裏,這雞急了,撲騰的要飛過去,結果身子太胖,摔下去了。”說着,小七還指了指山雞身上的傷。
許錦言了然,原來這雞是這麽抓到的。從前有守株待兔,今日有傻雞跳崖。
小七猶自興奮,提溜着雞又出去了,待他再回來時,原本一身羽毛的山雞就變的光溜溜的了。
洞裏也沒有別的什麽工具,小七就随意找了根木棍。又生了堆火,盤腿坐在石頭上開始烤雞。
“對了師父,我的大白呢?”
小七一邊烤雞,一邊偏頭問道。大白即使上回抓回來的肥兔子。
許錦言閉着眼睛養神,手往一處角落指了指。
順着許錦言手指的方向,小七瞧見了正團成一團,睡的正熟的大白。
而大白的身下,俨然是一堆被啃的“慘不忍睹”的果子。
小七怒了,他好不容易帶回來的野果子,怎麽就被大白這家夥糟蹋了呢!?
随手撿了塊小石子,小七“嗖”的一下往大白屁股上砸。
大白被砸中了屁股,三瓣嘴“吱吱”兩聲,眼都不帶睜開的,伸了伸四肢短蹄,繼續睡了。
“胖死你算了!”
小七低聲罵了一句,随後也就不再管大白了。反正有野果子在,大白又餓不死。
原本小七把大白抓來是要烤着給許錦言吃的,可大白生的可愛,又圓鼓鼓的,小七養了它幾日,怎麽也舍不得吃了它,于是就幹脆一直養着了。
許是大白也發覺了小七并不打算吃它,于是就放開了肚皮在洞裏吃吃喝喝,俨然把這山洞當成兔子窩了。
一想到這裏小七就氣,哪家的兔子能像大白這樣懶的?
大白就可勁作吧,早晚吃了它。
☆、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樣想着, 小七心情又好了幾分,一邊哼着小曲, 一邊烤雞。
手邊也沒別的調味料, 不過好在這雞是野生的, 肉又白又嫩,在火上烤着“滋滋”的冒着油。
洞裏很快就彌漫了一股子濃郁的肉香。
“師父, 雞烤好了快來吃吧!”
小七興沖沖的喊許錦言過來吃雞。
奈何許錦言并沒有任何動作。
“師父, 我告訴你一件事吧。”小七轉過身來,神色認真道,“昨個晚上我跟上來送飯的人說了, 以後不用過來了。”
聞言, 許錦言睜開眼來,仿佛十分不敢相信的盯着小七看。
小七揚了揚手上的烤雞, 舔着臉笑道,“師父,你不同擔心,徒兒有手有腳的,以後可以養活師父!”
許錦言啞然, 半晌兒才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他這是收了什麽樣的徒弟啊?
“這雞也不知道熟了沒有。”小七嘟囔幾句,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啃了一口, 卻一不小心燙到了舌頭。
“哇,好燙,好燙!”
小七吐着舌頭,忙不疊的抽着冷氣, 小手不停的往舌頭上扇冷風。
“你別動。”
許錦言眉頭一皺,伸手挑過小七的下巴,仔細的看了看他的舌頭。
看了片刻,許錦言才道,“沒事,只是燙出了水泡。”
聞言,小七欲哭無淚,這還叫沒事啊,這水泡都燙出來了!
許錦言伸手把烤雞接過來,語氣淡淡道,“我來吧,這雞都沒熟。”
小七皺了皺鼻子,像蛇吐信子那樣把舌頭伸出來。這模樣雖不雅了些,可卻是能止痛的。
許錦言顯然更靠譜些,不一會兒就把雞烤的外焦裏嫩。
大白許是也聞到了香味,伸着小懶腰,邁着四只小短腿撒歡過來。一頭拱進了小七懷裏。
小七把舌頭收了回去,隐隐還能覺得有些痛。
伸手掐了掐肥兔子的耳朵,小七訓它,“你還好意思過來,我那些野果子是給你一個人……不對,是給你一只兔子吃的嘛?都被你糟蹋了,我師父吃什麽?你還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大白一臉委屈樣,伸出粉嫩的舌頭去舔小七的手臂。
小七覺得好笑,把兔子耳朵拉到大白眼前道,“你瞅瞅,這是你的兔子耳朵,你是兔子,不是狗。這都誰教你的?”
這話才出口,小七驀然收了聲,難不成是大白方才看他吐舌頭,然後學了去?
如若是這樣,那大白還挺通人性啊。
這樣想着,小七驀然覺得有些後怕,世人都說傷害有靈性的動物會遭天譴的。
低頭瞅了瞅大白傻乎乎的臉,小七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拽了拽大白的短尾巴。
大白要是有靈性,那野豬還不得上樹啊。
一旁的許錦言唇邊泛笑,他這個小徒弟當真是十分可愛。
将烤雞遞了過去,許錦言溫和道,“嘗嘗吧。”
小七咧嘴笑,上去扯了一只肥嫩的雞腿下來,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唔,好吃好吃!”小七燙的嘴抽着涼氣,不住的誇贊。
許錦言也笑了,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小臉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小七大力的點了點頭,滿臉滿足的把雞腿往許錦言嘴邊遞,嘴裏含糊不清的道,“師父,你也吃。”
許錦言微微一愣,也不嫌棄小七的口水,輕輕的咬了一口。
小七見許錦言終于肯吃他弄來的東西了,當下笑的更開心了。天知道這兩個月以來,一直都是粗茶淡飯的。許錦言都清瘦了好些,看的小七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一晃到了晚上,小七吃的太撐,跟許錦言說了一聲就出去閑逛着消食了。
懷裏的大白晚上也加了餐,是小七特意給它找來的野蘑菇。
大白聳着粉嫩的鼻子,眼睛微眯,快活的縮在小七懷裏。
現在已經是夏日,山裏的晚風吹在臉上十分的清爽。
小七随意找了塊大石頭,雙臂墊着仰頭盯着滿天的星辰發呆,兩條腿一條蜷着,一條直直的伸展開來。
這兩個月小七又長高了些許,臉雖一如既往的清秀,可眼睛卻越發的明亮。
大白也不吵不鬧,乖乖的窩在小七身側,團成一小團的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小七漸漸有了些倦意,眼睛微眯着。
忽然眼前一花,小七愣了愣,還沒來得及起身,身旁就多了一個人。
月光下,沈君亦穿着一身暗紅色的衣裳,如妖孽般的俊臉含笑,一手支着頭側卧在石頭上盯着小七瞧。
小七見來人是沈君亦,反而不怕了,又眯着眼睛躺了下來。
“小幺,你看起來不大好啊。”
聞言,小七撇了撇嘴,“彼此彼此。”
沈君亦笑,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臉,“你現在真的好醜,我一時間到有些不适應了。”
小七怒了,他現在這模樣哪裏就醜了?只不過是沒以前俊俏了而已!
“三個月還沒到,你不在山腳下好好待着,來我這裏做什麽?難不成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那到不是。”
沈君亦道,眉毛微微上挑,“小幺,只剩下一個月了,許錦言終日在洞裏閉門思過,看樣子也沒有認出你來,你又如何向我證明,許錦言心裏有你呢?”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不是還有一個月麽,你急什麽。”小七淡淡道,心裏卻是有些苦澀,只有一個月了,自己其實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才能證明許錦言心裏有他。
讓許錦言違反門規私自出來并不難,無論是騙他亦或者是用其他的方法都可以辦到。可問題是僅僅這樣,又能證明什麽呢?
小七抿了抿唇,心緒已經淩亂成麻。
“小幺,你可要想清楚,想明白了。這賭局若是你輸了,今後我便會帶你回青州,再不許你踏足青離山一步。”
沈君亦低聲道。
小七翻了個身,不想聽沈君亦在耳邊聒噪,不到最後一刻,怎知他一定會輸呢?
沈君亦長長的嘆了口氣,很快又隐在了黑暗裏。
至那晚沈君亦來過之後,就再也沒來過。
小七心裏惴惴不安,可又不知道哪裏不對。
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像流水一般了無痕跡。
離三月之期只有兩日了,小七神色黯然,窩在許錦言懷裏。許是小七今日太老實了,老實的讓許錦言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日子有小七相伴,許錦言臉上漸漸有了些笑意,可越是在一起的日子久了,他也越發的起了疑心。
可小七即是小七,又怎麽會是蘇遇呢?
第二日,小七又如往常一樣,抱着大白出去了。可這一次卻是再也沒有回來。
許錦言眉頭緊皺,憂心忡忡,一雙眼睛始終停留在洞門口,仿佛下一刻小七就會如往常一樣奔奔跳跳的回來,滿臉興奮的喚着“師父”。
眼前忽然出現一只肉團子,許錦言眉頭又是一皺,走至洞門前借着淡淡的月光,驀然瞧見了大白身上的血跡。
許錦言心驚,伸手摸了摸大白身上的血跡,觸手溫熱濕潤,然而這血卻不是大白流下的。
“小七!小七!”
許錦言大聲喊着,滿臉焦灼。
可後山空蕩蕩的并沒有人回應。
許錦言心裏暗暗着急,再顧不得什麽門規,擡腳出了山洞。
走了幾步,遠遠的許錦言就瞧見了一片火光,驀然臉色一沉,身子如燕子一般輕盈,一瞬間飛掠而去。
待許錦言趕到時,周遭已經圍了一圈人。
“大師兄。”
沐川見許錦言趕到,忙走了過去,臉上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順着衆人的目光,許錦言一眼就瞧見了滿身是血的小七。
小七就這樣舉着滿是鮮血的手,低垂着腦袋站着,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陷害
“說, 你到底是什麽來歷?來我青離山到底是為了什麽?!”五師兄滿臉厲色,劍指着小七道。
小七并不去看五師兄, 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許錦言。別人如何看待他并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許錦言到底信不信他。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錦言眉頭緊皺, 看了一眼小七,随後出聲詢問道。
“大師兄, 就在方才, 我們路過涼亭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慘叫,随後跑過去查探, 哪知就看見一個弟子倒在地上, 胸上插着一把劍。我們一路追,一直追到了這裏來。”沐川沉聲道, 說到此處抿了抿唇,目光又轉向了小七,接下來的話也就不明而喻了。
“不用說了,你看他滿身都是血跡,人肯定是他殺的!”另一個弟子走上前, 滿臉憤恨的指着小七道,“再者他來歷不明, 莫不是上次那群黑衣人的同夥?”
聞言,衆人皆是眉頭緊皺。
“小七。”
許錦言目光灼灼,“你不用害怕,你告訴師父, 到底是怎麽回事?”
聞言,小七苦笑,他要怎麽跟許錦言說?說自己是被沈君亦引過來的,還是說自己沒有殺人?
倘若說沒殺人,又該如何解釋自己一身的鮮血呢?
其實,這件事很簡單。早上小七抱着大白出去後,不知怎的突然被人打暈了,一直到他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身邊躺着一個滿身鮮血的弟子。非但如此,自己的也滿身都是血跡。
人不是他殺的,可卻死在他的面前。小七有口難言,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一閃而過,因為擔心許錦言的安危,便偷偷跟了過去。
後來跟到此處黑衣人就不見了,再然後沐川就帶着一群人追了過來。
“師父。”
小七聲音在抖,“我沒有殺人,我也不是什麽黑衣人同夥。”
此處一出,人群中立馬有弟子站了出來,“呸,各位師兄,你們不要相信他的鬼話!既然沒有殺人,你為什麽要跑?你一身的血,當我們都看不見麽?”
陸續有弟子站了出來,劍指着小七,滿臉憎恨的要喊打喊殺。
小七苦笑,自己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過,為什麽他們就是不信他呢?從前他還是蘇遇的時候,滿山的師兄都對他又愛又寵,如今,卻是半點也不肯信了。
“你們不要沖動,這事還沒有查明,大家不要冤枉了小七!”沐川走了出來,面露難色的看了一眼小七。雖然他和小七相處不久,可卻莫名的相信他不會殺人。
“不好了,你們看,山上是不是着火了?”
突然一個弟子驚叫到。
衆人一驚,慌忙往山下看去,只見一片火光沖天。
“不好,中計了!大家趕快回山!”
沐川大聲喊了一句,随後衆人紛紛趕了回去。
身體忽而一輕,待小七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被許錦言攬在了懷裏。
“你信我,我真的沒有殺人。”
小七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許錦言蹙眉,不說信也不說不信,他單手攬過蘇遇的腰,幾個瞬息間掠出數丈。蘇遇眼睛微閉,唇張了張,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麽。
………………
青離山內,所有人都因為突如其來的大火而面露惶恐之色,可讓他們更為惶恐的卻是眼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黑衣人。
“沈君亦好久不見了。”
徐揚清沉着臉,望着眼前的人說道。
只見沈君亦對着徐揚清拱了拱手,如妖孽般的臉上泛起笑意,在月色下更顯得動人心魄。
“是啊,好久不見了,徐掌門還是如此神豐朗俊,器宇不凡啊。”
聞言,徐揚清皺了皺眉,他不明白沈君亦此次遠到而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找許錦言報仇,大可不必大廢周張的繞這麽一個圈子。
而且這火,不過是燒了山上一處空蕩的藏書閣而已。
“不瞞徐掌門,在下此次前來并非有意為難青離門。”
沈君亦道,手上的折扇輕敲的手掌心。
“哦?”徐揚清眉頭一挑,手指着身後才被熄滅藏書閣道,“你大搖大擺的上山,燒了我的藏書閣,這賬要怎麽算?”
沈君亦笑,“這賬好算,藏書閣的确是我派人燒的,可同時我也救了你們門中的兩個弟子。”說着,對着身後的手下使了使眼色,立馬就有兩個青離門弟子被拉了出來。
“師父!”
“放他們過去吧。”
沈君亦放了話,手下的人立馬将人放了。
“這兩個孩子在山下想英雄救美,結果反被惡霸調戲,我聽他們說自己是青離門的弟子,便出手救了。怎麽樣,兩條人命,換一座廢棄的藏書閣,這賬可算清了?”
“當然不算!”
衆人聞聲一愣,只見沐川帶着人走了出來。
“師父。”
沐川對着徐揚清行了一禮,随後看了一眼沈君亦道,“沈君亦,你救了兩個弟子不假,可你涼亭那裏,還殺了青離門中的弟子方明!這事你可認?!”
一時間衆人嘩然,徐揚清眉頭沉了沉,低聲問道,“此事可屬實?”
“回師父,乃徒弟和一衆師弟們親眼所見!”
徐揚清聞言冷哼一聲,眼神忽而一厲,燒了一座無用的藏書閣自然不打緊,可沈君亦膽敢殺了青離門的弟子,那就不要怪他翻臉了!
就在這時,一陣悉悉索索的分枝踏葉聲由遠及近,衆人望去,卻見許錦言等人趕到。
沈君亦看見小七,眼睛忽而一亮,随後指着他對徐揚清道,“這可不關我的事,人可是他殺的。”
衆人又是一驚,皆往許錦言身後的小七看去。
小七心裏恨的牙根癢癢,沈君亦這個混蛋什麽髒水都往他身上潑!他何時殺過人了!
“小七。”
呂昭幾步走向前去,手裏的長劍一指,“你說!你到底是什麽人?!”
小七苦笑,眼前所有的證據都指明了他是兇手,他又該如何解釋才好?
“許錦言,你猜到了麽?”沈君亦忽而笑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盯着許錦言。
衆人只見許錦言臉色一變,半晌兒才苦笑着搖了搖頭,嘴裏喃喃着,“不會的,他又怎麽會是阿遇呢?阿遇是我一手帶大的,他身上每一處痕跡我都知道……小七又怎麽會是蘇遇呢?”
衆人不明所以,只見小七一步步的走至許錦言身側,仰着頭看向許錦言,“師兄,我就是阿遇啊,你為什麽不敢認我?”
“你真的是阿遇?”
許錦言苦笑,眼裏含着水霧,原來他的阿遇回來了,一直陪在他旁邊從未離開。
“小七就是小師弟,小師弟就是小七?”
呂昭也開始明白過來,可他并不清楚為什麽蘇遇會變了一張臉回來,而且還執意不願和他們相認。
“小幺,今日就是三月之期,看來你并沒有賭贏啊。”沈君亦冷眼看了許錦言一眼,随後對着小七,也就是易容後的蘇遇招了招手,“小幺,快過來吧,到哥哥這裏來!”
蘇遇緊緊的拽着許錦言的衣角,就是不動。
呂昭聽不下去,大聲斥道:“呸!誰是你弟弟?你這個大魔頭,休得在青離門猖狂!”
聞言,沈君亦哈哈大笑,他眉梢微微一挑,目光在投向蘇遇時狠狠一頓,不悅道:“小幺!你還站那做什麽?還不趕緊過來!嗯?”
蘇遇忍不住瑟瑟發抖,又往許錦言的身後躲去。許錦言二話不說,長臂一伸将蘇遇牢牢的護在了身後。沈君亦的臉色登時不好看了。
“阿遇別怕,有師父在,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呂昭安慰道,随後狠狠的瞪着沈君亦,“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就是你夜闖青離山,就是你派人擄走了阿遇!今日既然你敢來,那我們說什麽也不能放你走!”
聞言沈君亦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區區一個青離門能将我如何?我說過,我此次來并不是為難你們。怎麽許錦言,你沒有跟你的這些師兄弟說麽?”
“說什麽?我們大師兄為人光明磊落,怎可同你們這些歪門邪道有瓜葛?”
“呸!邪魔外道,可惡!”
“夠了,都不要再說了!”
徐揚清怒聲道,“沈君亦,你傷我小徒弟在先,如今又殺我門中弟子,你今日要作何解釋?”
“徐掌門,蘇遇雖是你的徒弟不假,可他同時也是我沈家人。我要如何對待自己的幺弟,是我沈家的家事。你也要管麽?”
沈君亦此話一出,在場的衆人皆是大驚失色,今夜一樁樁一件件事實在過于刺激。先是大師兄新收的徒弟居然是消失了幾個月的蘇遇,再者是蘇遇居然是沈家人!
“夠了!沈君亦,你到底想做什麽?”
許錦言沉聲道,緊緊的将蘇遇護在身後,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放手。
“師兄……”
蘇遇緊緊的抿唇,兩只手緊緊的抓住許錦言的衣角不放。
“許錦言,你自诩為人公正清明,又是一門的大師兄,如今你最疼愛的師弟殺害同門,你又該如何自處?”
沈君亦冷笑,唇邊泛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他就是要逼許錦言,他到是要看看蘇遇在許錦言心裏到底占了多大位置。
☆、因果孽債
“方明并不是我殺的, 我醒來時他就已經死了!”蘇遇大聲辯解着,可圍觀的弟子中很大一部分人并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要是沒殺人, 你跑什麽?”
“你身上還染着方明師兄的血!”
“你和歪門邪道串通一氣, 殺了方明師兄!”
“…………”
越來越多的弟子圍了上來, 劍指着蘇遇要讓他償命。
“你們幹什麽?小十二怎麽會殘害同門!你們都瘋了不成?”呂昭大聲喊着,死死的攔住衆人。
“怎麽不可能了?!”
人群忽然傳來了一道清冷的女聲, 衆人望去只見念燭冷着臉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各位師兄弟, 事實就是你們所看到的那樣,我親眼看見他殺了方明師兄!”
念燭此話一出,在場的衆多青離門弟子一瞬間被激怒, 一時間竟和許錦言等人對立而站。
“師父, 方明雖只是個外門弟子,可卻是徒兒的親哥哥, 你一定要替我哥哥報仇啊!”五師兄撲通一聲跪在徐揚清身前,淚流滿面。
“是啊師父,不能放過兇手!”
另一個弟子也上前向着五師兄說話。
“師父,你不要相信他們的話,阿遇怎麽可能會殺人呢!他只是個七歲的孩子!”沐川沉聲道, 随後手指着念燭,“三師姐, 我知道你素日就不喜阿遇,可你也不能如此冤枉于他!殘害同門按照門規會被廢除武功,永世不得踏入青離山,難道這些三師姐你會不知道?!”
聞言, 念燭冷哼一聲,“就是我知道所以才更不能容忍!方明師兄跟蘇遇無冤無仇,都慘死在他手上,那我們呢?如何能保證有朝一日我們不會落得和方師兄一樣的下場!”說罷,還從懷裏掏出了一樣東西出來。
“四師兄,你該不會不記得這個吧?”
沐川一愣,随即不敢置信的指着念燭手上的短笛,喃喃道,“這……這……這不是我送給小七的短笛麽?”
這是沐川送給小七的短笛,可小七即是蘇遇,蘇遇即是小七。
“原來如此,這支短笛正是我在涼亭附近發現的!”話風一轉,念燭又把目光投向了蘇遇,眼裏閃過一絲殘忍,“小師弟,這個你又該作何解釋?”
聞言,蘇遇愣住了,忙伸手摸了摸一直放在衣袖中的短笛,這才發覺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這下蘇遇更加有口難言了。
“大家可能都聽說過當年羅生門被人一夜間屠殺殆盡的事吧?而這個人就是當年屠了羅生門的兇手!”念燭手指着沈君亦,眼裏滿是憤恨。
旁人也許并不知情,其實她是當年羅生門唯一幸存下來的孩子。今日,她便要替自己的兄弟姐妹報仇!
在場的衆人嘩然,當年羅生門滿門被屠的事不可謂不轟動。而作為屠殺滿門的沈君亦當時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對啊,三師姐說的對,蘇遇乃是沈君亦的弟弟,身上也流着和沈君亦一樣的血。誰又能保證蘇遇不會像他兄長一樣殘忍無情!既然他敢殘害同門,就理因廢除武功,将他趕下山去!”
衆人越鬧越兇,而蘇遇的臉色卻是越來越白。他能說什麽?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他如何替自己開脫!
“夠了,都給我閉嘴!”
徐揚清怒道,一時間場上衆人皆不敢再說什麽。
目光沉了沉,徐揚清偏過頭來,望着蘇遇道,“蘇遇,今天你跟大家說清楚,你有沒有殺方明?”
“師父,我真的沒有殺方明師兄!”
聞言,徐揚清點了點頭,蘇遇自小在青離山長大,他又怎會不知道這孩子的脾性。只是眼下人證物證都擺在眼前,殘害同門可是大罪!
“師父!”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許錦言突然出聲,衆人一驚皆看了過來。
只見許錦言緩緩跪在地上,低垂着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既然人證物證俱在,阿遇他殺人之事證據确鑿。”
“大師兄!”呂昭急了,可瞬間被周遭的喧鬧聲掩蓋住。
“可是,我不相信!”許錦言忽而擡起頭來,臉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他是什麽脾性,我一清二楚!我不相信他會殺人,也不相信他會殘害同門!”
“那他身上的血跡和遺留在現場的短笛又作何解釋?”念燭步步緊逼,面色更加冰冷。
聞言,許錦言苦笑,他的确證明不了蘇遇的清白。
“既然大師兄拿不出證據,還求師父能替方明師兄報仇!”
“替方明師兄報仇!”
“替方明師兄報仇!”
“夠了!”
徐揚清明顯動了怒,可心裏卻是深深的無奈,如今他不得不替方明讨回公道,可是……
“師父,我既然是青離門的大師兄就有管束衆多師弟之責,蘇遇又是我一手管教,如今出了任何差池,我都願意一力承擔,還望師父成全!”說罷,許錦言重重的伏下身去。
“大師哥!”
“大師哥!”
“…………”
在場的弟子變了臉色,他們不過是想替方明師兄讨個公道,萬沒想到許錦言會如此維護蘇遇。一時間竟都不知所措起來,一面是他們敬愛的大師兄,一面是慘死的方明師兄,他們該如何抉擇,才能擺脫這種兩難境地!
念燭臉色慘白,她萬萬沒想到許錦言居然會為了區區一個蘇遇走到這一步。廢除武功,趕出青離山,這是何等嚴厲的處罰,許錦言竟然也心甘情願?!
腳下踉跄了幾步,念燭笑着,眼淚嘩嘩的往下流,不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她不想傷害許錦言!
手指着蘇遇,念燭看向許錦言,臉上滿是凄楚之色,“大師兄,你就這麽相信他?難道你也忘記了麽,七年前沈君亦是如何将羅生門舉門覆滅的!你難道也忘了,當初蘇遇是怎麽拿匕首殺人的?這些你都不曾仔細想一想麽?”
她聲音越發凄厲,大聲吼道:“他可是沈君亦的弟弟!你們以為他會是什麽善男信女!”
“你住口!”沐川打斷念燭的話,“沈君亦是沈君亦,阿遇是阿遇,你憑什麽把他二人混為一談?再者阿遇曾經救過你和檀兒的命,這些你也忘記了不曾?”
“是啊,阿遇他救過我們的命,三師姐怎麽可以這樣說阿遇!”檀兒也走了上前,眼裏含着一汪清淚,她同樣也不相信蘇遇會真的殘害同門。
“夠了,都不要在說了!”
這次是蘇遇開了口。
“我說了,我沒有殺方明師兄!不管你們相信或者不相信!三師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我,我今日只說一句,就當我從前瞎了眼,居然想着救你!”說到此處,蘇遇伸手一指一直在遠處看熱鬧的沈君亦道,“我是沈君亦的弟弟如何?我不是他弟弟又如何?我乃青離門下親傳十二弟子,這一身份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
衆人只見蘇遇高昂着頭,瘦小的身形在人群中卻顯得十分單薄。半晌兒蘇遇才抿緊了唇,話還未出口,眼淚先冒了出來。突然,他飛身撲在許錦言身上放聲大哭,如今除了大哭,他不知道該可以怎麽辦。
這場景跟前世真的太像太像了,所有的弟子都齊齊讨伐他,對他喊打喊殺,唯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