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6)

錦言眉頭微微一皺,他又怎會察覺不出,蘇真即使不是射最後一箭的人,也是幫兇無疑。可若最後一箭不是蘇真射的,又會是誰呢?當時在場的七皇子和許文皆有可能,亦或者是別人。

這時惜蘿公主又開口道,“不是蘇真,難不成是卿潮那小子?若真是他,我去告訴皇兄去。”

說着,惜蘿公主就要往外頭跑去,沈君晗慌忙将她攔住道,“哎,公主別沖動,許墨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七皇子犯不着殺他。”

惜蘿公主腳步停住,不解的回頭問道,“不是卿潮,那還能是許文?”

此話一出,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許陽伊抖了抖。

“他們說的可是真的?射你的是不是二弟?”

許錦言眉頭緊皺,偏頭去問許墨。

許墨唇微張,苦澀一笑,算是默認了。

許錦言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嫡親的弟弟,居然會想要殺人,殺的竟然還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時沈君晗聲音沉了沉,如今他不得不告訴許錦言一個事實,那就是許文真的不是一個好東西。

“大師兄,若我沒猜錯的話,許小姐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聞言,許錦言擡頭看了一眼許陽伊,聲音略帶嘶啞,仿佛拽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敢相信許文居然是這樣的人。

“妹妹,你告訴為兄,是不是你二哥要殺許墨?”

許陽伊緊緊咬住牙,一面是她敬愛的大哥哥,一面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哥,她一個也不想失去。

半晌兒才擡頭道,“大哥,是不是二哥又有什麽關系?許墨現在不是好好的麽?大哥,二哥和我才是你嫡親的弟妹,許墨不過是個下賤的奴婢生的孩子,他怎麽配喊你一聲大哥!”

“夠了!”

許錦言低吼道,擡眼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許墨,随後對着許陽伊道,“妹妹,我從前就說過,許墨也是我的弟弟。”

許墨猛一擡臉,看着許錦言的側臉淚光閃閃。

“那大哥想怎麽做?告訴父王,還是告訴母妃?大哥覺得父王會因為許墨而責罰二哥嗎?”許陽伊哽咽道。

“我……”

許錦言張了張嘴,暗暗的嘆了口氣。其實他也明白,父王根本就不會在意許墨的死活。可他卻不能容忍一個處心積慮害人的弟弟。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沉悶下來,只有外頭的大雪下個不停,仿佛要掩蓋着一切醜陋的,腌臜的,陰暗的罪行。

“大哥,這事就算了吧,是我自己不小心。”許墨伸手去拉許錦言的手,想要笑,卻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許錦言心裏沉悶,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不能明白,為何爽朗的二弟會變成如今的模樣,難不成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即使是親兄弟也會在所不惜麽?

這時子衿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看着屋裏的一衆人微微一愣,随後疑惑道,“原來世子在這裏,方才我從前院過來,遇見王妃身邊的翠玉姐姐,聽她說王妃要請世子過去一趟呢。”

聞言,許錦言愣了愣,半晌兒才緩過來神,垂眉摸了摸許墨的腦袋,随後木木然的往外頭走去。

沈君晗看的眼睛一酸,慌忙追了出去,外頭已是大雪紛飛。

“大師兄。”

許錦言脊背一僵,停下了腳步,只覺得手驀然一暖。

“師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沈君晗緊握住許錦言的手,微微一笑,“我一直都會在。”

許錦言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一把将沈君晗攬在懷中,“天冷,一起走吧。”

☆、折梅

前院。

平陽王妃坐在上位, 下面坐着的都是京城裏的大家閨秀。

方才涼亭內發生的事,早有下面過來禀告, 不過平陽王妃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并未放在心上。蘇真只是蘇家的旁系, 尚且不足為重,唯一讓她覺得頭疼的是, 許錦言當真拿許墨當了親人。

想到此處, 平陽王妃伸手扶了額頭,低聲詢問道,“崔媽媽, 你下去催一催, 世子怎麽還沒有過來。”

崔媽媽應了一聲,方一擡頭就見門外人影幢幢, 于是便低頭笑道,“回王妃,世子過來了。”

聞言,平陽王妃這才擡起頭來,果見許錦言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身邊還跟着幾個人。

“兒子見過母妃。”

許錦言行禮道。

平陽王妃點了點頭,忽而臉色一變, 略有些責怪的問道,“外頭正下着大雪,怎麽沒人給世子披個鬥篷?你們都是這樣怠慢世子的麽?”

聞言,子衿臉上一慌, 腿哆嗦着就要跪下。

沈君晗一把将子衿拉住,輕搖了搖頭道,“你先下去吧,這裏沒你的事。”

子衿悄悄擡頭看了沈君晗一眼,見他滿臉認真,于是咬了咬牙下去了。

“母妃,是兒子的不是,方才見外頭下雪,一時間貪涼忘了加件衣裳。”許錦言低聲道。

平陽王妃嘆了口氣,将許錦言扶起,随後又笑,目光又投向了惜蘿公主身上,“惜蘿也來了,快過來讓我瞧瞧。”

惜蘿公主笑,走上前去道,“許久未見,王妃嫂嫂還是這般年輕貌美。”

聞言,平陽王妃也笑了,拉着惜蘿公主坐了下來。

許陽伊情緒有些低沉,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就低頭不再說話。

一時間屋內人多到也熱鬧,平陽王妃本意是想給許錦言訂門親事,可又總得找個機會讓他看看才是,若是他不喜歡也可以再換。

一屋子的大家小姐們見傳說中的世子神豐朗俊,器宇不凡,當下就有幾個小姐偷偷的羞紅了臉。其中就有蘇家的嫡系蘇素和尚書大人家的二女陳曦。

只見蘇素從位置上站起,笑意盈盈的上前施了一禮道,“言表哥好。”

許錦言久待青離山,并不認得眼前嬌俏的少女。

“這是你蘇家的表妹素素。”平陽王妃笑道,“你忘了不曾,從前你還帶素素挂過紙燈籠。”

許錦言聽聞一愣,方才想起眼前的少女是誰,可帶蘇素挂紙燈籠的事,他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素素表妹長變了許多,一時我到認不出來了。”

蘇素抿唇嬌笑,偷偷的看了許錦言幾眼。

這些平陽王妃皆看在眼裏,随後又對着屋內的衆人道,“今日既是賞花,你們就随意些。”

衆多女孩子應了一聲,其中尚書家的陳曦站起身來道,“光坐着也無趣,趁着下雪,不如出去看看雪景,梅花含雪那才好看。”

一時間衆多女孩子都來了興致,平陽王妃也不拘着她們,只吩咐下面的人仔細照看着些。

衆人又都出去踩雪去了,平陽王妃推托自己乏累,只留了許陽伊一人,另外就是吩咐許錦言帶蘇素去看看雪。

從屋裏出來,沈君晗眼睛微眯,他記得蘇家的蘇素,前世也是平陽王妃重意的世子妃人選之一,後來許錦言娶了林淺語後,平陽王妃還想着讓許京言将蘇素納為側妃。只是當時許錦言娶一個林淺語已然心裏憤懑,自然不同意再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眼下平陽王妃讓許錦言帶着蘇素看雪,莫不是又起了前世的心思?

其實平陽王妃的心思也不難猜,許錦言如今回京,是該好好收收心娶妻生子了。京城裏的世家公子像這般年紀的,莫說是娶親就是孩子都有了。

平陽王妃心裏着急,只想着盡快讓許錦言娶妻生子,然後安安穩穩的當個世子,今後再繼承王位。

想清楚這些的沈君晗心裏反而松了口氣,再過兩月就是年關,不出意料的話,皇太後不久就要逝世,只有等了這兩月,國喪三年,平陽王妃就是心急也是無用的。

只是一想到許錦言又要訂親,沈君晗又覺得心裏頭堵的慌。怪只能怪自己年齡太小了些,到底何時才能長大,到底何時才能和許錦言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前世沈君晗死時方才十五、六歲,如今仔細想來,那時許錦言仍舊未對他有一分愛意。

一想此處,沈君晗臉色越發郁悶,稍一擡頭就見蘇素俏生生的站在許錦言面前,揚着如花般姣好的容顏嬌笑着。

“再過不久就是新年了,表哥莫要忘記素素的新年禮物。”

許錦言聞言愣了愣,随後輕笑道,“好。”

惜蘿公主一直在旁邊站着,此時見蘇素向許錦言讨要新年禮物,當下就悄悄的望了沈君晗一眼。只見他臉色不郁,一雙眼睛卻是盯着眼前的二人不放。

愣了愣,惜蘿公主以為沈君晗是在盯着蘇素看,一時間心裏氣悶,伸手就掐了沈君晗一下。

沈君晗只覺得胳膊上一疼,随即緩過身來,看着身旁一臉寒霜的惜蘿公主,不自覺的露出無奈之色。

“公主怎麽不高興了?”

“哼。”

惜蘿公主嬌哼一聲,瞥了一眼蘇素,又對着沈君晗道,“蘇家的小姐有這麽好看?難道本公主不美麽?你怎麽總是盯着旁人看?”

這時許錦言也剛好偏過頭來,目光跟沈君晗對了一下,好似有些疑惑。

沈君晗心髒一跳,忙轉移視線,随後清了清嗓子,掩飾着自己的不自然,“沒有沒有,這雪景甚好,一時看了迷了。”

惜蘿公主皺了皺鼻子,也往外頭瞧了幾眼。外面已然是大雪紛飛,嬌豔欲滴的臘梅含着晶瑩剔透的雪花,又憑添了幾分雅致。

“哦對了,我想求公主一件事情。”

沈君晗忽而偏過頭來,對惜蘿公主道。

惜蘿公主皺眉,似乎并不喜歡沈君晗用“求”這個字眼,不過也只是一瞬,臉上随即笑靥如花,“你盡管說,只要是本公主能辦得到的,阿晗只管開口便是。”

如此沈君晗也笑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狡黠的像只小狐貍,“我見公主身邊只有幾個不會武功的侍女,心裏挺不放心的。聽聞許墨武功還不錯,人也穩重老實,公主不防收他當個小侍衛?”

“他武功哪裏不錯了?連支箭都躲不過去。”

惜蘿公主有些信不過許墨。

沈君晗正色道,“那是他被人偷襲了,要是正面射箭,他又怎麽會躲不過去?”

“那好吧,我明個就去求皇兄好了。”

惜蘿公主這才點了點頭,不過随即又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沈君晗一愣,随即苦笑道,“公主請說。”

惜蘿公主臉色驀然一紅,随即附在沈君晗耳畔道,“我要你親自去院子裏給我折枝梅花。”

“只有這樣?”

沈君晗眉頭略挑。

只見惜蘿公主點了點頭,笑盈盈道,“就是這樣。”

如此沈君晗便冒着風雪要去給惜蘿公主折梅花了,可還未走到院子裏就聽見後面有腳步聲傳來。

“阿遇。”

許錦言在後面喚他。

沈君晗回頭一笑,“師兄怎麽也過來了?”

許錦言略有些難為情的笑了笑,“表妹見惜蘿公主要梅花,也央求着我來。”

沈君晗明白許錦言的意思,可一下子就不高興起來了。怎麽人家讓你來折梅花,你就來折梅花?

氣氛一時間微妙起來,沈君晗悶悶不樂,腳下一直踢着雪,到讓許錦言覺得有些好笑。

“方才聽惜蘿公主喚你阿晗,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也該改口了。”

說罷,許錦言嘴角微微泛起苦澀。

沈君晗停住腳步,伸手去扯許錦言的衣角,“師兄,我是沈君晗,可我也是蘇遇,是師兄獨一無二的蘇遇。為何要變?”

許錦言不料沈君晗會如此說,當下微微一愣,随即才輕笑着道,“好。”

沈君晗這才笑了,主動伸手去拉許錦言的手。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穿過涼亭就到了梅花樹下了。

這棵梅花樹是整個王府裏最老,也是花開的最好的一棵樹了。

梅花開的正好,一簇簇淩霜傲雪,嬌豔欲滴,到讓沈君晗驀然想起了以前在青離山上,許錦言曾教過他的一首詩。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沈君晗自知自己配不起寒梅的高潔,堅貞,伸手輕撫了花身,仿佛透過花身來感觸到寒梅更為聖潔的花魂。

再擡頭時已然見許錦言手裏多了兩枝臘梅,其實沈君晗了解許錦言,也知他憐花愛花,應不舍得破壞如此高潔的寒梅才是。

果不其然,只見許錦言嘆了口氣,無奈的看着手上的兩枝寒梅。

沈君晗的目光并未看向寒梅,還是落在了許錦言白如玉石的指尖。

回去的路上,二人只是随意聊着。沈君晗這才知曉當年他跟沈君亦回了青州不久之後,徐揚清又背上行囊雲游四海去了。

君晗暗暗搖頭,他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為什麽有這樣的師父。

☆、長兄

沈君晗很無奈, 又十分心疼許錦言。

他們這是造了什麽孽,拜了徐揚清這樣的師父啊。

如今許錦言回了京城, 偌大的青離門就只有沐川幾個守着。一想到沐川, 沈君晗忽而又想起了六師姐檀兒, 只怕他們兩個再過不久就要喜結連理了。

想到此處,沈君晗笑了笑, 他們這些師兄弟當中, 還是老實孩子沐川厲害,一言不合就抱得美人歸了。

還有三師姐念燭,據許錦言描述, 他們那日離去之後, 念燭也把什麽事都招了。她原本是羅生門派了青離山的卧底,後來羅生門被沈君亦血洗滅門之後。念燭孤身一人, 又無依無靠,只好一直在青離山待着。

哪料後來得知了蘇遇的身世,怒火更甚,于是就想着報仇雪恨。誰料後來還是沒能成功。按着青離門的門規,殘害同門, 要被廢除武功,趕下山去, 今生今世再不得以青離門弟子自居,更不得重返青離山。

聽到此處,沈君晗有些唏噓,前世他死的早, 也不曾知道念燭的身世竟然是這樣的。如今仔細想來,念燭許是對許錦言愛的過深,本想放棄複仇。只是沒料到後來的所有事情吧。

二人原路返回後,遙遙的就見惜蘿公主踏雪而來,見沈君晗手裏拿着的梅花,當下眉眼含笑,将梅花小心翼翼的護在手上,像是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看到惜蘿公主如此,沈君晗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前世惜蘿公主最後是嫁給了許墨,和自己到是沒什麽緣分的。再者自己只愛許錦言一人而已,又怎會對別的姑娘動情?

只是如今看來,惜蘿公主好似對他有了幾分少女情懷。這對沈君晗來說,可不是件好事啊。他日後還想同許墨打好關系,怎麽能先搶了他未來的妻子呢?

不過好在惜蘿公主已經答應收許墨當個護衛,這對許墨而言,無疑是走出了平陽王府,若是不出沈君晗所料,再過幾年,許墨定能憑着自身的果敢勇猛展露頭角。

另一邊蘇素臉色紅紅的接過許錦言手裏的梅花,先是湊上過輕嗅,随後面露喜色的對許錦言道,“真的好香,多謝表哥。”

許錦言不過淡淡一笑,在他眼中蘇素僅僅是表妹而已。

這時一衆小姐們走了過來,也不知是雪天路滑還是怎的,尚書家的嫡小姐陳曦忽而腳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這冰天雪地的,陳曦又是嬌滴滴的深閨小姐,這若是摔了一跤可不得了啊。

許錦言見陳曦将要摔倒,也顧不得什麽男女之嫌了,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扶她。

就在這時,沈君晗的手更快,他本就在許錦言身側站着,想搶先許錦言一步也不是難事。

只見陳曦驚呼了一聲,随即被沈君晗扶住了。

陳曦臉色紅紅,咬着唇看了沈君晗一眼,随後小聲道了句謝。她方才其實是想讓世子扶她的,只是沒想到沈君晗會特意過來扶她。

陳曦的心思旁人并不知曉,沈君晗心裏到是清楚明白的很。不管是蘇素也好,還是陳曦也好,都只不過是想當世子妃罷了。

惜蘿公主狠狠的瞪了陳曦一眼,方才陳曦戲做的也太假了,就只有阿晗傻,還巴巴的去扶她!

想到此處,惜蘿公主徹底沒有賞花的興致,拉着沈君晗就要走。

“哎,公主,你要拉我去哪兒啊?”

沈君晗被惜蘿公主扯着胳膊,一時間也不好強硬掙脫。

“喝酒!”

惜蘿公主頭也不回的說道。

聞言,沈君晗有些無奈,擡眼再看許錦言時,只見他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麽。

反正一時半會兒許錦言也成不了親,沈君晗也稍微的放下心來,随着惜蘿公主走了。

許錦言目送着沈君晗離開,下意識的擡起手來想要将他攔下,可唇微張,到底也沒說出半個字來。

眼前一衆侍女慌忙趕了過去,擁護着惜蘿公主和沈君晗往外走去。

心裏驀然覺得悵然若失,許錦言垂眉,苦笑着搖了搖頭。

一轉眼又過了近兩個月,皇宮裏傳來皇太後重病的消息,一時間京城籠罩着一層愁雲。最為發愁的還屬平陽王妃了,她才給許錦言訂下蘇素,皇太後就重病,一旦逝世,勢必又是三年國喪,到時許錦言的婚事該如何是好。

平陽王妃正因為擔心這個,去皇後探望了皇太後之後,心裏愈發的愁。太後宮裏,惜蘿公主早已經哭紅了眼睛,日日守在太後床榻,衣不解帶的服侍。

出宮時,平陽王妃心裏煩躁,忽而又見許墨穿着一身銀白色盔甲在門前守衛。當下氣息一窒,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出了殿門。

回王府裏的第一件事,平陽王妃就是将蘇素的母親蘇夫人喊來商議婚事,這婚事越早成越好,否則等了國喪,蘇素也成了老姑娘了。

此事許錦言絲毫不知情,只是每日定時給平陽王妃請安,其餘時間不是待在東苑雅居看書,就是出門去看沈君晗。

這日許錦言如同往常一樣來到沈君晗的住處。

沈家有的是錢,沈君晗自然也不會虧待了自己。這所院子雖不至于像王侯貴臣的府邸那般,也着實是不小。

沈君晗在京城沒什麽認識的人,所以院子裏也只不過是幾個粗使丫頭,還有一個萬能管家星宇。

許錦言自然是認得星宇的,再見面時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如若當年不是星宇在青離山做內應,想來之後的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他的阿遇,還只是阿遇,并不是如今的沈君晗。

只是世上又哪有這麽多的如果,時間會留給他們最好的安排。

時至除夕,天氣尤其的寒冷,沈君晗和許錦言坐在屋子裏,銀絲碳早早的就燒上了,身前的桌上還放了一壺酒。

今日沈君晗心裏有些苦悶,他如今人在京城,新年也沒個什麽人陪着。

許錦言如今既不是當初青離山的首徒,而是平陽王府的世子,自然不能舍下王府來此處陪他過年。

想到此處,沈君晗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想要拿酒喝。

誰料許錦言手更快,将酒拿的越發遠了。

“阿遇今年還随師兄去王府過年,可好?”

聞言,沈君晗心裏驀然染上幾分惆悵,他如今已經不僅僅是蘇遇了,他也是沈君晗。

搖了搖頭,沈君晗拒絕了,忽而擡臉笑道,“我在此處就很好,師兄要是放不下心,不如多想着給我備些新年禮物。”

頓了頓,沈君晗聲音低了幾分,“我那日聽平陽王妃說,師兄從前帶着蘇素挂過紙燈籠,除夕那夜,師兄也陪我挂紙燈籠,好不好?”

聞言,許錦言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并沒有帶她挂過什麽紙燈籠,想來是母妃記錯了。不過我答應你,今年陪你挂紙燈籠。”

沈君晗笑了,露出八顆潔白的小牙,再配上亮晶晶的眼睛,更像是讨了便宜的小狐貍。

過了不多久,許錦言身邊的小厮清風走了進來,行了一禮道,“世子,時候已經不早了,皓月已經在外面把馬車備好了。”

許錦言對着清風點了點頭,随後又偏過頭對沈君晗道,“阿遇,你若不想跟我去王府,我也不勉強你。你在此處若是有什麽事,只管派人到王府通知我。”

沈君晗點頭笑道,“知道了,師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雪滑。還有……別忘了除夕……”

“好。”

許錦言輕笑着點頭,眼裏含着一絲寵膩,随後就出門去了。

許錦言一走,星宇立馬從隔間走了出來,先是瞧了門外一眼,随後面露不解道,“你若真想陪在許錦言身邊,為何又不願意跟他去王府?”

沈君晗眉頭微挑,伸手去拿酒,方才許錦言不讓他喝,如今他不在,正好可以喝上幾口。

“你又不是我,自然不會明白我是怎麽想的。”

聞言,星宇一愣,随即苦笑道,“也是。”

見沈君晗喝酒喝的正歡,星宇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好心的提醒道,“小公子,大公子吩咐過,不許你喝酒的。”

“哦,我知道。”

沈君晗淡淡的應了一聲,随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眼睛斜了星宇一眼,又笑着問了一句,“你不會告訴我哥的,是不是?”

星宇挑眉正色道,“那可未必。”

端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沈君晗抿了抿唇,又喝了一杯才将杯子放下。

拍了拍衣裳,沈君晗站起身來,往裏屋走去。

“小公子又做什麽去?”

星宇問道。

“睡覺!”

沈君晗沒好氣的回了一句,擡腳就走。

見狀,星宇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在他眼裏,沈君晗的性格當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他時而覺得沈君晗,尚且還是個孩子,可有的時候又感覺他不如表面上這樣簡單。可大多時候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沈君晗,那就是跳脫。

其實,他還想提醒沈君晗一句:晚了,你哥他來了。

☆、打的你喵喵叫

屋角的檀香爐子燃着香, 一圈圈淡紫色的煙霧在半空中盤旋着,漸漸消失在尚且寒冷的空氣裏。

裏屋牆面上挂着的珠簾忽而被一只白皙纖細的手揭開, 沈君晗一愣, 随即擡眼看去, 再看清出來的紅衣男子後,脊背驀然一僵。身子不由自主的從上至下哆嗦起來, 他若是沒記錯, 他哥說過再敢逃跑就打斷腿的……

沈君晗艱難的吞了吞口水,瞪着一雙眼睛,眸色閃着幾分畏懼。

耳畔傳來一道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沈君晗甚至能瞧清楚他家長兄眸子裏抑制的怒色。

“哥……”

沈君晗嘴有些哆嗦, 幹巴巴的喚了一聲,随後一記惡狠狠的眼神甩在了身後的星宇身上。

星宇到底是哪頭的?他哥來了為什麽不知道通知一聲?要你還有何用?

星宇只是苦笑幾聲, 甩給沈君晗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沈君晗心裏把星宇罵了幾個來回,面上卻扯出一抹極其真誠老實的笑,“哥,你不是在青州嗎?怎麽有空來京城了?”

只見沈君亦手裏握着折扇,眸色略深, 薄唇含笑,一直間讓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麽。

“我自然是來尋我家出逃的小幺啊。”

沈君晗哆嗦一下, 往後退了一小步,正好靠在了牆柱子上。

“呵呵,哥哥辛苦,大……大冷天的從青州跑過來尋我。那個, 我在京城很好,嗯,順風順水,順風順水……”

聞言,沈君亦忽而笑了,細長的眉眼間含着微微薄怒。這些日子一來,他一直強忍着不來京城抓人,誰知沈君晗膽子越發的大了,逃到京城一躲就是幾個月。如今快到新年,沈君亦見自家小幺還沒有要回家的意思,于是就親自來京城抓人來了。

“你膽子到也大。”

沈君亦笑,邪魅的眼睛深不見底,“我以前就跟你說過,以前你不在我身邊,不論你如何乖張纨绔,我都不與你計較了。可是既然你如今回了我沈家,我又是你兄長,自古以來長兄為父。我只好代替爹娘好好管束你。”

說到此處,沈君亦聲音漸沉,“小幺,你膽敢逃跑,就應該有勇氣承受為兄的怒火,是不是?”

沈君晗苦着臉,他想搖頭,可是又不敢。早知道沈君亦這麽兇,當初他就不認回這個哥哥了!

心裏又诽腹了幾句,沈君晗舔着臉說道,“哥你不要生氣,我……我不過是覺得在青州待的太悶,那個,我就想着過幾天就回去的,真的,哥你信我一回。”

沈君亦臉上泠然,他若是能相信這一套說辭,怎麽還會親自來京城拿人?

冷冷的一甩衣袖,沈君亦并不看君晗,而是徑直走到了屋內的火爐邊。

沈君晗見狀,暗叫了一聲不好,方才他喝的酒還在火爐旁的桌子上擺着呢!

果然,下一秒沈君亦一眼就掃到了桌上的酒。伸手将酒壺拿了起來,輕輕蕩了蕩,酒壺裏還剩不多的酒水微微發出點聲響。

“哎,哥……那個不是我喝的。”

沈君晗大着膽子扯了句謊,然後悄悄的看了星宇一眼,意思是你不要揭穿我。

哪知沈君亦根本就沒有去問星宇,而是将酒壺重重的放在桌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響。

“方才就說你膽子大,如今看來果真不小。”沈君亦說罷,又随意吩咐道,“去,找一根藤條過來。”

沈君晗吓的一顫,面皮抖了抖,“哥,沒必要吧,我也沒在京城闖禍啊。”

“去。”

沈君亦并不理他,而是不容置喙的對着星宇道。

星宇唇張了張,到底沒說什麽,暗暗嘆了口氣下去找“藤條”去了。

不多一會兒,星宇又折身回來了,手裏多了一根細長的竹條。

沈君晗看的頭皮發麻,暗想星宇這辦事效率什麽時候變這麽快了?

接過星宇手裏的竹條,沈君亦好似有些不滿,皺着眉頭問道,“為什麽不是藤條?”

星宇正色道:“找不到。”

如此沈君亦也沒多計較,只是擺了擺手讓星宇下去。

沈君晗都快哭了,不是吧,他哥這不會是玩真的吧?

他想去攔住星宇不讓他走,可眼瞧着沈君亦笑的森然,一時間擡在半空中的手硬是放了下來。

星宇擡眼看了一眼耷拉着腦袋的沈君晗,随後暗暗的嘆了口氣,低聲道,“求饒。”随後就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去,不僅如此還順手把門也給關上了。

屋外的冷風被門生生的阻在外頭,沈君晗能隔着門縫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一時間只覺得屋裏也是冷飕飕的。

而冷飕飕的來源正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仿佛一直獵豹在盯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羊羔。

半晌兒,沈君亦才甩了甩手裏細長的竹條,仿佛是在拿捏着力度,擡眼一瞟,笑道,“小幺,星宇跟你說過吧。”

啊?說過什麽?沈君晗腦子一懵,好容易才從漿糊一般的腦子裏擠出來一些記憶。

他從青州東山上逃下來的時候,星宇好像轉告過他……

餘下的沈君晗萬分想選擇性的失憶。吞了吞口水,沈君晗覺得是時候聽一聽星宇的話了,不就是求饒嘛,他最會了,從前在青離山,許錦言一罰他,他就各種哭唧唧的求放過。

“哥,我錯了。”

“錯哪兒了?”

沈君亦淡淡道,手裏把玩着通體翠綠的細狀竹條。

沈君晗沒料到他哥居然會如此問,當下啞了嗓子,憋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話。

“你若是不想說也可以。”

聞言,沈君晗忽而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的喜色還未來得及收回就直接僵在了臉上。

“你過來,我打到你說。”

沈君晗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他哥這是在吓唬他,還是在玩真的。若是玩真的,這竹條雖不至于把他腿打斷,可聽着破空的風聲,以及彎曲的柔韌度,這玩意兒要是抽在身上,該是怎麽樣銷魂的滋味。

于是,沈君晗慫了,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躲在牆角,嘴裏嚷嚷,“哥,我都認錯了,你怎麽就不能饒我一次。”

沈君亦被氣笑了,“饒你?為何要饒你?越饒你膽子越大!你居然敢給我下藥,真是慣的你!過來,跪下!”

君晗咬唇,搖了搖頭。

沈君亦眉心狠狠跳了跳,為數不多的耐心終于被君晗的墨跡給磨光了。他也不多說什麽,一腳踹向君晗的膝彎,将他踹跪在地。君晗想都沒想,一下子就彈跳起來,沈君亦用竹條點了點他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別動,跪好。”

君晗雖然這兩年長高了些,可身子到底還是個孩子。且不說他哥是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就說武功他也是萬萬抵不過的。他技不如人,真真跑也跑不掉。

“以前跟你說過吧,你跑一次,為兄打一次。你自己說一說,幾次了?嗯?”

此話一出,沈君晗只覺得腹部一緊,還未來得及再說幾句求饒的話,就被破空的聲音吓的緊閉着眼睛。

身後驀然傳來了火辣辣的痛感,像一條火蛇席卷而來,從背至胫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撕下一層油皮,疼的鑽心刻骨。君晗咬了咬牙,将嘴裏沉悶的呼痛聲吞了下去。他剛喘了口氣,他哥就狠狠抽了一下,竹條的尾端碰到了脖頸,幾乎是瞬間起一條鮮紅的腫痕。

君晗心道:從前我在青離山時,就是許錦言也不曾這樣打過我,如今我認回了哥哥,到底是對是錯。

沈君亦邊打邊罵,将君晗罵的狗血淋頭。君晗忍不住疼,稍微用手擋了一下,手背上立馬被連抽三下,疼的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龇牙咧嘴的抽着冷氣,沈君晗這下是真的見識到了他哥的厲害,有心想說幾句讨饒的話。可話到嘴邊卻終也說不出口,他,這也算是自找的。

“說吧,錯哪兒了。”

沈君亦冷冷的聲音居高臨下的傳了下來,吓的他微微一抖,差點蹦出幾滴老淚。

“我……”

“嗯?”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對你下藥,也不該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不告而別。我不敢了……你……你別打了,我真的疼。”

沈君晗咬了咬牙,覺得大丈夫應該能屈能伸才是,況且是他先給他哥下藥的,他哥生氣合情合理。兄長責他,本就是天經地義。

這話一出,沈君亦臉色稍霁,他本也就不舍得真的動手打弟弟,方才也不過是吓唬的成分居多,手底下到底是留了分寸的。

君晗只覺得背上忽然一輕,随後眼前就驀然出現了他哥俊美異常的臉。

“這次姑且饒了你,過年不打孩子。”

聞言,沈君晗愣是呆了幾秒,過年不打孩子,那方才是誰打的他?

還沒來得及将心裏的氣憤說出口,就聽沈君亦笑道,“不過只此一次,日後你再不聽為兄的話,那可就不只是這輕描淡寫的抽你幾下了。”

沈君晗含着一汪老淚,突然有些劫後餘生的喜悅。這……就完了?他都做好在床上趴着過年的心理準備了。

“還不起來?等着我扶你呢?”

沈君亦斜眼笑,潇灑的将手裏的竹條一擲,随後整理了一番衣袖。

默默的起了身,沈君晗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剛想張嘴說幾句安撫他哥的話,這時身子猛然就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小幺,你平安就好。”

沈君亦将下巴抵在小幺的頭頂,聲音有些嘶啞,語氣裏透着幾分無奈,幾分後怕。

“哥…”

沈君晗小聲的喚了一句,他能感受的到他哥是在害怕。可是這天底下到底有什麽事能夠讓一世桀骜的沈君亦感到害怕的?

☆、失約

沈君晗尚且不能從他哥哥來尋他的震驚中走出來, 就被另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吓了一跳。

原來這世太子早七皇子一步派人前去青州,想要和沈君亦結為盟友。

其實也并一定是今世如此, 前世七皇子是派了沈君晗前去青州, 說不準那時太子已經派人去過了, 只不過是無功而返罷了。

這些尚且不論,單就這次來說, 太子派人去青州可謂是來勢洶洶。許是因為前些日子, 太子因為鎖心閣紅袖姑娘一事,真正的下定了狠心,要将七皇子等人踩在腳下, 好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沈君亦乃青州首富, 錢財勢力就不必多說了,關鍵他還在江湖上有一定的聲譽。這對太子來說, 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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