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親一口

“你想我出多少錢?”

已經下課好幾分鐘了,連平日裏磨磨蹭蹭的住校生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上空蕩蕩的,徐燈單肩背着書包,看着站在扶手邊上的姜荻,夏天很熱,連風吹來都是涼的,學校的夏季校服不算難看,穿在姜荻身上多半因為那張臉加成的緣故,其實她的站姿就比別人好看一點,低頭的時候脖頸的曲線都相當美好。

可惜徐燈沒什麽心情欣賞,她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由內散發的沮喪,腳步都很重。

說了一句沒什麽說服力的別鬧。

姜荻笑出了聲,她走到徐燈邊上,“又不高興了?”

換做平常徐燈可能會立即反駁一句“誰不高興了”,但今天一聲不吭的。

姜荻覺得她這沮喪的點也挺有意思的,其實也不難猜,無非就是晚自習的卷子又多又難,班裏沮喪的人也多,但下課鈴一響那種沮喪頓時就消失得幹幹淨淨,丢到腦後等明天上課再煩惱。

好幾間教室的燈都關了,姜荻自然地挽上徐燈的手,跟她一起下樓,也不知道今天是真的晚了還是有人惡作劇把教學樓下的燈也給關了,路看不清,而通往校門外的小道路燈壞了幾盞,看上去也不是很清楚。

徐燈還是不吭聲。

她那點“軸”在這個時候又發作了,變成一種內心的咬牙切齒。

常人的倔強大概也外界事物侵入的抵抗,到她這裏就變成一種對自己的拷問,死死地咬着嘴唇,活像要見血才稍微舒坦點。

姜荻湊到徐燈面前看她。

徐燈停下腳步,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又別過了臉。

姜荻覺得有點好笑,她按着徐燈的肩,站在她面前,稍微低了一下,和她對視。

徐燈不看,扭頭。

“想開點啊,一份考卷做不來至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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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荻說話都帶着笑意,小道的燈壞了幾盞後光線昏暗,夏天是樹叢都是小蟲的唧唧聲,偶爾還有什麽大家夥的振翅聲,遠處還是逗留的人談笑的聲兒,而此刻,她湊近,伸手壞心地按在徐燈下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來的印痕上。

“疼不疼啊?”

“我說你啊,老跟自己過不去,手上的傷還還沒好透,要要折磨這張嘴了?”

她說話的嗓音不在是人前的帶着距離感的溫柔,而是讓徐燈生出來一種“我和她認識好久”的那種熟稔的嗔怪。

溫柔到讓人從心底都泛起癢來。

可惜徐燈的腦回路跟當下這種姐妹情深不太匹配,她居然一口咬了下來,姜荻被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手指,下意識地縮回了手。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微光下自己手指上的咬痕,“你怎麽不按套路來啊徐燈。”

徐燈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你套路我想做什麽?我又不是班裏那些滿腦子只有談戀愛的男孩。

徐燈前桌是個高壯的男孩,對姜荻的喜歡還沒到開誠布公的程度,但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暗戀,但對姜荻的喜歡基本表現在體育考試的時候放點水,八百米還沒到線就先按下秒表。

徐燈當時站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男孩有點黏膩的眼神。

姜荻有點無力,她唉了一聲,“我安慰安慰你都是惡意了?”

她低着頭,還扯了扯徐燈的校服,夏天天熱,徐燈裏面穿着夏季校服外面還套一件外套,反着穿那種,把袖子從手臂套上去。

學校這樣穿的人還挺多,因為教室開着空調都挺冷的,不會奇怪。

徐燈一把按住姜荻扯她衣服的手,“幹嘛呢,快點走吧,你家那麽遠,我回去都要十一點了。”

姜荻沖徐燈笑了笑,誇張地哇了一聲,“徐燈燈你怎麽這麽好!”

徐燈:“你走快點行不行!”

姜荻沖上去不分由說地抱住徐燈的胳膊,整個人貼了上去,徐燈:“熱死……”

“了”還沒發出聲音,就卡在了喉嚨,姜荻居然還親了她一口,吧唧一聲親在臉頰,聲倍兒響。

徐燈愣在原地。

姜荻笑眯眯地看她。

在心裏倒數,果不其然,幾秒之後徐燈真的爆燈了,狠狠推了姜荻,捂着臉吼:“你幹嘛!”

姜荻摸着她自己的書包肩帶,眉眼彎彎地站在那兒,一點也沒受徐燈這種态度的影響,“你那麽好,我親你一口表達一下謝意啦。”

徐燈:“你說句謝謝都比這好吧!”

姜荻又貼了上去,“我口頭答謝不是更有誠意嗎?不要多想啊燈兒,你要是覺得你被占便宜了,可以親回來。”

她指了指她自己的左臉頰。

徐燈:“……”

怎麽想都覺得很虧。

最後姜荻同學還是依靠自己的心機如願以償地讓徐燈送她回家了。

姜荻站在小區門口沖徐燈揮手,目送這對方頭也不回地離開她的視線。

然後等着回去接受她媽的拷問。

徐燈一路都精神恍惚,回去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臉還是燙的,到自己家小區差點沒一頭紮進小花壇,幸好及時轉了車把,不然估計得尴尬半天。

她通常晚自習下課到家的時候家裏的都已經在各自房間了,她樂得輕松,洗漱完就回屋搗鼓些有的沒的。但今天顯然不跟往常一樣,她開了門,還沒換鞋,就看到坐在沙發上一臉凝重的母親。

手上還拿着手機,神色很焦急。

徐燈進屋,拎着書包,問了句:“怎麽了,這麽晚還不睡?”

結果走近一看,她媽眼圈紅紅的,回頭就問她:“你手機帶着都是擺設嗎?電話也不接?”

徐燈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看,确實好幾個未接電話,她問:“出什麽事了?爸呢?”

她媽妝都沒卸,但估計哭過,花得差不多了,現在聽到徐燈這麽平淡地說話,有點急,“你妹妹不見了!”

徐燈還是沒什麽反應,“什麽時候不見的……晚自習下課?不是爸爸去接的嗎?”

大概是被她這一臉無所謂的态度氣到了,徐燈的媽葉瑕有點生氣,加上她前幾天出差時小女兒頻頻打過來的電話,忍不住對徐燈發了火:“我不是讓你讓着點妹妹嗎?你怎麽就是不聽呢?現在好啦,人都不見了!”

徐燈把書包一丢,此刻被姜荻撩起來那點怦怦直跳的心也冷了下來,她伸手抽了一張茶幾上的紙巾,還提葉瑕擦了擦眼淚,低低地喊了聲媽媽。

她的動作很體貼,可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卻沒覺得很親密,大概是分別的時間太長,以至于這種驟然的親近都像是一種是生人的靠近,始終帶着一點隔閡。

親生的,但不在身邊,總覺得陌生。

女人狼狽地別過臉。

徐燈的拿着紙巾的手垂下,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在心裏嘲諷地笑了笑,面上卻是一副難過的樣子。

她又喊了一聲媽媽。

“徐姝不見跟我沒關系,”她坐到沙發上,翻了翻她手機的通話記錄,“您太寵她了,什麽都慣着,我也沒怎麽着她,也不想怎麽着她。”

“她大概是嫌我在家裏太礙眼了吧。”

徐燈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說着,葉瑕手足無措地站着,看着大女兒的面容又有點懊悔。

徐燈太懂事了,從小到大都是,多年前她跟丈夫外出打拼,意外來的孩子,在事業最不能分心的階段只能給老人帶着,但老人一帶,就舍不得了。

一狠心,就把她放在了哪兒。

幾年後懷上的還是姑娘,相比大女兒的沉默,小女兒顯然很靈巧,很會讨人開心,撒嬌和發脾氣在大人看來都是理所以當的,寵愛實在很難一碗水端平,更別說隔了萬水千山,只能一味地用物質去彌補。

“小囡……”

女人看着大女兒低垂的眼眸,突然有點心疼。

徐燈卻像是沒聽到這個小名似的,“爸出去找人了?”

“他去報案了。”

徐燈哦一聲,“那您也別想太多,指不定她去那個同學家住了,小女孩,生氣一晚也沒了。”

她很自然地說徐姝還是個小女孩,其實她自己也還是,卻像是占着長女的頭銜,不得不做出的妥協。

她當然不知道徐姝跟她們媽說了些什麽,因為什麽才離家出走。

但大人們是知道的,卻也沒辦法選擇,畢竟是親生的姑娘,即便一個親點,一個不親點,卻也都是從肚子裏出來的,血濃于水,哪能因為女兒們的相看兩厭就硬生生地送走一個。

徐燈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看這四周的一切都極其無聊。

她長這麽大覺得不無聊的東西太少了,看厭了老家無盡的山頭,聞夠了泥土的腥臭味兒,更是厭倦了鄉間學校的吵鬧和無所謂的氛圍,還有這種家庭裏父母因為道德而無法做出選擇的糾結。

手臂上結痂傷口帶來的癢又泛了上來。

還有做不出題的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要變成一個怎麽樣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莫名其妙地對考試在意起來。

大概是以前學校的人不争強好勝?

又或者是現在的學習氛圍太過濃烈?

是不甘于現狀的咬牙切齒?還是想逃離這裏的不屈不撓?

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她最後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隊還在哭哭啼啼地親媽說:“要是用得上我,就叫我出去找也行,現在沒事的話,我先進屋休息了。”

她說得沒滋沒味,目光在葉瑕的臉上停留了很久,這張臉她記得太深刻了,小時候一年大概見兩次,生怕自己忘記,就無時無刻地想,越想,就越想。

然後哭。

哭多了老太太覺得晦氣,被打,又哭。

在無窮無盡地哭與打中,學會了不哭,不反抗,無動于衷。

像根腐爛的木頭。

現在腐爛的木頭被運到了繁花似錦的大城市。

可惜連根都爛了,哪還能長出新葉。

關上房門的時候徐燈松了口氣,她拿出手機做了個高考倒計時,還有一年多。

好長。

她想走,去遠一點的地方,過那種,真正一個人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徐燈:我難過?_?

姜荻:我親親你(つ``ˉ?ˉ)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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